第59章
山岗上，沈眠风的尸体被摆放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下。一旁，莫尧已经挖好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静静地等待着南宫朔夜和凤馨的到来。
风，呼呼地吹着，泛起浓浓的凉意。阳光，出乎意料之外的刺眼，使得凤馨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站在那儿，直直的，看着下人帮沈眠风的尸身做着最后的整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她的心中都是一片混沌，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如她所求，眠风哥哥，终究还是回来了，可，回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真的像他少时对她说过的那样么？他，是为了守护她而生，亦会为了守护她而死……
这，难道就是眠风哥哥的一生么？此刻，躺在那里的人，果真是他？
她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她的手，一直被南宫朔夜的大手紧紧地牵着。
南宫朔夜一直在背后看着凤馨，他担心她会受不了，可，她却出奇的平静，好像，她，挺过来了。
“莫尧，盖棺吧。”南宫朔夜看了躺在棺中的沈眠风一眼，冷冷的声音响起。
莫尧不语，轻轻地将棺盖合上。
盖棺的刹那，她轻喊出声。
“等一下。”
那声音不响，但却异常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闻言，莫尧停了手，怔怔地望向凤馨，又看了看南宫朔夜，等待着他的命令。
南宫朔夜的手，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好害怕！害怕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跳进那口棺材里，随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不要！她是他的！他绝对不会让沈眠风的阴谋得逞！他休想！休想！
没有！她居然没有！
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的手，突然抽出了他腰间的一把剑，一把又直又长的剑，好生锋利！
他刚刚才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伸出手，想要阻止她，却为时已晚！
他怕！他又怕她会抹脖子！
长剑，被一手纤纤玉手提到了颈项之上！
“沈凤馨！”紫眸中的瞳仁，骤然紧缩，“不要……”
他的大手，刚刚才触及到剑柄，只见她漠然一笑，撩起自己那头长长的，垂到脚跟的头发，利落的一割，从及肩处割断。
没有！她没有！她没有选择离他而去！
还好！还好！这一次，命运没有捉弄他！他心里想的人，还活生生地留在他的身边。
拿着乌黑的发丝，她缓缓走近棺材，异常温柔的，散落在他的身上。
柔顺细腻的青丝，好似佛有生命搬将他紧紧缠绕，想要将他永远留在此地，这，是她的祈望。
可……
祈望，却成了奢望……
他走了，带着她唯一仅有的希望，一起走了……
眠风哥哥，若我们不是兄妹的话，我是真的愿意和你一生一世的……
记忆中的片段随着微风翻腾，像就晚秋里，零落在雨中的菊花花瓣一般……
“馨儿，跳下来，眠风哥哥一定会将你接住的……”她颤颤巍巍地蹲在樱花树上，望着他温润的眼神，她的心顿时安了下来，放心地跳下树……
“馨儿，这次，眠风哥哥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一个惊喜……”临走前，他抚摸着她眼角下的疤痕，柔声说道：“馨儿，我可怜的馨儿……你一定要乖乖地等着眠风哥哥回来呀……”
“馨儿，你一定要幸福啊……”依稀之间，她仿若听到了远处飘来了虚无的声音。
她蓦然回首，仿若看到了有个身影对着她微笑……
她想去追，双腿却在原地僵着，一动也不能动。
眠风哥哥，你是在怪馨儿么？怪馨儿对你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么？是不是，你现在还不想见到我？
她俯身，轻吻他冰冷苍白的脸。
泪，含在眼眶之中，却始终没有落下。
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然后决然抽离，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知道，眠风哥哥一定是还不想见到她……
她，也没有面目去见他……
“钉上吧。”
她咬着唇，异常坚决的说。
不敢……
她竟不敢再回头！她怕……
怕看见沉重的沙土将他那苍白的脸庞掩盖，宛若流沙似的，纷纷涌向脚下的土地，直至渗入不见，细腻无声……
她的声音，让南宫朔夜的心，剧烈地颤抖着。
他觉得冷，又觉得热。
她的心里，究竟何种想法？
悲伤？厌恶？心寒？或是爱慕……
他不懂，看不懂，看不透……
此刻，她的心，难以捉摸，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莫尧闻言合上了棺盖，然后是呯呯的钉棺钉的声音。
“叮……”
微风吹拂，颈间的银铃响动着……
“叮……”
“叮……”
锤子敲打着钉子的声音，和着银铃的响声，此起彼伏……
她没有转身，始终背着身。
牙咬的嘴唇都破了，鲜红的血溢出，像是她嘴边盛开了一朵玫瑰，娇艳欲滴，直衬得她的脸色的苍白。
钉完最后一个钉子，她才缓缓迈步，直直的走来，越过他时，头也不动，眼睛也不动，仿佛这里压根没有他这个人。
走到老树边，她抬手，掏出怀中的水晶瓶子，打开了盖子，将内里的冰糖尽数倒去，一扬玉手，将瓶子抛得老远。
南宫朔夜见状，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她，想伸手去揽住她，却又收了回来。
心生怯意！
那一刻，他竟然不敢去拉她的手！
紫眸中，划过浓浓的伤感……
南宫朔夜仿佛一尊雕塑，僵硬在那里，纹丝不动。
山岗上，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凤馨倏尔跪倒在地上，只觉得神志渐渐疏离。朦朦胧胧中，耳边嗡嗡作响，可却怎也听不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恍若浮沉身侧，忽地飘落开去，那些痛苦的，快乐的感觉亦渐渐地抽离身体，风中，只残留下点点滴滴，不可连贯的碎片，如柳絮般漂浮着，飞旋着，在她眼前一一闪过，抓不牢，求不得，却，怎也舍不下……
“嘭！”
他的棺木，被抬到挖好的穴里，最后一把土，落于棺上……
她的头，仍然不敢回，她的心，随着他一起被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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