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我朝，****妇女可是重罪，轻则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邺城；重则人头不保。”南宫朔夜顿了顿，说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本帅不妨与你明说了吧。说不定，你的消失，会使沈凤馨的日子好过一点！”
“你……”
南宫朔夜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若是沈眠风离开，他就不会再为难凤馨了。
可，他的话，真的可信么？
犹豫之际，南宫朔夜淡然道：“如今，你的存在，只会碍眼！沈凤馨，她不想再见到你了！”
“对不起，沈眠风。人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眠风所熟知的馨儿，已经灰飞烟灭，因为，她被在你面前的这个元帅夫人取而代之了。也就是说，馨儿已经死了，她所说过的任何话，所做出的任何承诺，都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你就……死心吧……”
“沈眠风，快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不知为何，凤馨的话，突然回转于沈眠风的耳畔，他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嗡’地一声，在霎那间涌向脑中，扬手一拳竟向南宫朔夜脸上狠狠击去。
方孝廉大惊失色。
南宫朔夜灵巧将脸一偏让了过去，左臂一沉将沈眠风一把按住，右手已从衣袖亮出一把袖里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沈眠风用力挣扎，‘呼哧呼哧’地粗声喘着大气。他只觉得脖子里冰凉冰凉的，心里泛起无可遏制的绝望。
手上的袖里剑进了几分，鲜血，一点一滴地顺着沈眠风的脖子上流淌下来。南宫朔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姓沈的，不要以为本帅不敢杀你！若不是念在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小舅子的话，你今天非死在我的剑下！我警告你，从今往后离沈凤馨远远的，再也不准出现在她面前！”
沈眠风心底一片凄凉，绝望地呐喊着，“你打死我好了，有种你现在就打死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离开馨儿的！我要见馨儿，我要见馨儿！”
南宫朔夜冷笑一声，“她再也不想见到你，也看不到你了。”
沈眠风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甩开南宫朔夜，直直向里间门上扑过去，“馨儿，快出来呀！我是你的眠风哥哥，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出来，眠风哥哥带你离开这里！”
方孝廉见势不妙，冲上前来将他拉开，沈眠风形如疯癫，力气大得惊人，一把竟将门推来了。
方孝廉抱住他的腰，死死将他箍住，使劲将他往外推，“沈公子，你看到了吧！小夫人现在卧病在床，不方便见你，更不愿意再面对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似你这等待罪之身，我们少帅都已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了，你又何必再咄咄逼人，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推呢？”
沈眠风挣扎不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的瞳仁倏地放大，看向里间。
里间拉上了帘子，暗暗的，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十分柔和，沈眠风此时突然害怕了起来，心里那片阴影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扩散开来。
方孝廉在南宫朔夜的示意下，轻轻地放开了沈眠风。
沈眠风缓缓地走进了里间。脚下的地毯足足有三四寸深，一步踏下去便没自脚踝，如同在泥潭中行走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随时有可能泥足深陷。他只觉得举步维艰，心也像是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随后，他看见一张华丽的白色大床，床头镂花镀金，上面垂着长到拖地的悬帐，那帐子雪白透明，如同柔云轻泄，从帐子边缘垂下无数金色的流苏，迤逦地围绕在床间。
沈眠风定睛一看，只见床上的蚕丝绒被被勾勒出一个娇小的身躯，一时间，他的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来，失声大叫道：“馨儿！”
然后转头大声质问起南宫朔夜来，“南宫朔夜，你到底将馨儿怎么了？”
南宫朔夜冷哼一声，道：“不是我将她怎么了，而是你！如今的你，还有何面目面对她？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口中唤的，却是自己的妹妹的名字！好一个乱伦的哥哥啊！”
烛火，把凤馨原本苍白的小脸映衬得蜡黄蜡黄的，她仿佛置身于没有尽头的梦魇一般，时不时发出阵阵嘤咛声。
沈眠风又叫了一声，“馨儿！”
南宫朔夜道：“不用叫了，她刚刚才喝过药，要过许久才会醒过来。”
沈眠风又急又怒，“馨儿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如此严重？”
南宫朔夜微微一笑，说：“呵呵，还不是因为看了某些场面之后，刺激过度么？”
沈眠风脸色数变，想起昨夜的狂放，颓然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沈凤馨昨夜与我欢爱时，还跟我说，她呀……”南宫朔夜凑近沈眠风，在他耳边轻语道：“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今天让你来，也是她同意的呢。”
闻言，沈眠风目光呆滞地望着凤馨的面庞，依稀可见她仍然沉睡着，像是累极了的小娃娃。忽然，她微微动了一下，含糊地呻吟着，“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啊……”
心，直直地往下坠去，一直坠到无底深渊里去……
四面的空气里，只剩下森冷的绝望……
馨儿……
是我，害你成了如今这般……
若是没有我，或许，你会幸福的……
方孝廉将他拉出里间，劝道：“沈公子，小夫人已经很难过了，少帅也是一片苦心，你难道妃要等到小夫人醒来，再弄出什么难堪的情景么？”
沈眠风看见南宫朔夜轻轻地走进里间，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替她掖好被角，那动作再自然不过。
他心里只是揪心一般的绝望。
或许，他，会对她好的吧……
此时，方孝廉已经将他拖离了里间门，腾出手来带上了房门。
沈眠风慢慢抬起头来，突然一把推开他，低低叫道：“南宫朔夜，我们出去谈谈吧。”
云层密密，秋雨凉心。
此时此刻。
少帅府的回廊里，南宫朔夜静静地站立着，他看着被雨点打湿的菊花，目光黯然。
雨不是很大，天地间却笼罩着淡淡的白雾。
南宫朔夜长久地伫立着，背影挺拔孤傲。
白茫茫的水汽充斥着整个少帅府，放孝廉和侍卫们站着距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整个回廊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
少顷。
南宫朔夜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面色不纸一般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幽黑的瞳眸中闪动着散乱空洞光芒的男子，他开口道：“沈眠风，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沈眠风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之中……
他，输了……
冷风，灌进他宽大的袍子里……
修长萧瑟的身影，斜斜地映照在回廊里……
孤零零的……哀伤的影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如此无力……
“滴答！”
从掌心流出的血，滴到了地上，与雨水渐渐地交融在一起……
南宫朔夜的目光，停留在沈眠风的手上，心中，说不清楚是何种滋味……
是喜？是乐？好像，都不是……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依旧顺着沈眠风的指缝间滴落……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立于回廊里的两个人，互相对视，谁也不出声。
细细的雨丝带着凉意，无止境地下着。
许久。
沈眠风干裂的嘴唇颤动着，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大病过后的人似的，凄凉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你……会好好对她，是么？”
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心，在说这句话的一霎那，四分五裂！
深入骨髓的疼痛，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他彻底吞噬。
馨儿，若，这是你的希望……
我……可以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只要，你……能感到幸福……就好……
这句话，一出口……
他就已经……
永远失去了她……
南宫朔夜的目光闪过一丝让人费解的光芒，旋又敛去。
他看着魂不守舍的沈眠风，缓步地走近他，方孝廉和众侍卫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在与沈眠风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嘴角轻轻扬起，不曾看他一眼，冷冽的紫眸只是注视着回廊尽头的那扇门。
“怎样对待她，那由我说了算！”
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传进了沈眠风的耳朵里。
南宫朔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走向了回廊的另一端，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死寂无声的回廊里。
倏地回响起长长的叹息声……
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的承诺，始终不得……
可……
他，却再也无力改变一切了……
双眼中的焦距，逐渐涣散起来……
沈眠风似乎想要迈开脚步，双脚却异常沉重，连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一个跄踉，他撞倒了边上的一盆花儿。
只听得‘轰’地一声，那盆花已经粉身碎骨。可他却浑然未觉，直起身子继续前行着。
“沈公子，莫尧送你会牢房吧……”不知何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
莫尧疾步上前扶起那颤颤巍巍的身子，沈眠风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具被丢失了魂魄的人偶一般，任由莫尧摆弄。
雨势渐大，雾气亦是越发浓了起来，将这片天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馨儿……
眠风哥哥，无颜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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