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间所事堪惆怅 11

　　锦瑟不言语，她已然深记得初见容若时的情形，刚从檀拓寺回来，一脸的平静与淡然，可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只是画画眼前之物而已，倒招来你这么多的感慨，”容若提笔将不曾完工的画作画完，轻叹一口气，“见阳，两日后我额娘生辰，过完了就陪你去西山。”

　　觉罗氏生辰那日，阳光正好，锦瑟一早蹙着眉来到书房，腰间的围裙上沾染着面粉，“容若，陪我去五芳斋可好，额娘喜欢吃的桂花糕我做不好。”

　　“让她们做就好，何苦自己受累，府里不是有最好的厨子吗？”容若不曾抬头，依旧书写着什么。

　　“额娘生辰，我想自己亲手做一份，再者额娘年纪大了，江南的糯米糕恐吃了伤脾胃，”锦瑟上前央求着，将手上的面粉轻涂抹地容若光洁的脑门上。

　　“依了你，”容若抬起头来轻笑道，却飞快地扬起手中的笔，将一滴墨点点在锦瑟的眉心，“让你闹，也不怕下人们看见笑话。”

　　锦瑟轻呼了一声，便急急地捂了脸夺门而出，容若望着锦瑟落荒而逃的身影，落下笔来，却不知心间一丝宠溺早已爬上了眼角。

　　抹去额上的粉屑尾随而去时，锦瑟已坐在铜镜前擦拭着脸，看着镜里映出的另一张脸，嗔怪地噘了一下嘴，扭过头去。

　　“倘若你不理我，我理谁去，”容若双手落在锦瑟的肩上，丝绸的滑腻带着一抹的冰凉，“我来给你画眉以示赔罪？”

　　锦瑟转过脸看着容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就近在眼前，含着一抹笑意和宠溺，可那眸子的更深处，却似望不到尽头的一汪碧潭。

　　容若抽手从妆柩盒里取出一只描金的青黛笔，“我喜欢看你笑的模样，那个时候，眼睛你极了天边的月亮，锦瑟，看看可否喜欢？”

　　锦瑟屏着呼吸，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张如玉的脸，他的鼻吸此刻湿热地喷落在自己脸上，那么近，近得听得到彼此间强有力的心跳，她真希望就这样近近的看着他，看着他的一生一世。

　　“锦瑟，喜欢吗？”

　　锦瑟回过神来，看向镜中，却见细长的拂烟眉淡扫入眉梢，而眉心，一朵浅淡的花钿正在含娇怒放，锦瑟呆呆地看着，点了点头，却见镜中容若的脸上一抹悲伤一闪而过。

　　曾经同样的场景，曾经同样的淡扫眉梢，只是曾经的人，却早已远离而去。

　　马车穿行在西长安街熙熙攘攘的街头，锦瑟在车轿颠簸的时候紧握了容若的手，可他的手，指尖却微凉。

　　“容若，是不是不应该拉了你这样出来？”锦瑟转头看着容若，她开始渐斩明白身边这个人，他那不经意间从眼底流露出的如秋叶黄花般的萧瑟与忧郁，让她心里阵阵泛着紧缩般的疼与怜惜。

　　容若不言语，只是淡淡地笑笑，握紧了锦瑟放在手心的手。

　　“娘走时我才刚刚过完十一岁的生辰，可那一日早间起来，娘却沉睡不醒，我叫着她起来给我梳头，可她却终究没能起来。娘会做很多的点心，每一样都很可口，每次大哥和我的生辰，娘都会亲手做上好几样，可是我却没能学会，就连最常见的糯米糕，都做不出娘的味道来，”锦瑟低了头，转过脸拉了帘子的一角，看着车外。

　　车外一阵喧哗，马车被堵在街角停了下来，一个女子轻细沙哑的啜泣声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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