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间所事堪惆怅 9

　　曹寅随喜梅来渌水亭时，锦瑟的身影正好闪过亭外回廊的尽头，“可是嫂夫人？”曹寅望过去，只见一个美好的背影一闪而过。

　　“可睡好了，”容若淡然笑道，“给你备的茶许是凉了，她们自作主张端了莲子羹来。”

　　“怕是嫂夫人命人替你备下的吧，”曹寅笑着伸手接了，囫囵吞枣般地几口便下了喉，“国子监徐大人月里丁忧回任了，听说要升任内阁大学士，前几日抽空面见圣上，提到了太学这几任诸生里才学兼备可做国之栋梁的人，其中就有你，”曹寅顿了顿，“上年里殿试你缺了考，我是不第，事后皇上虽没说什么，可也晾了我几日，看来明后年的科考我是无望了，荣耀显达以志功名，唉.......”曹寅长叹一声，靠在亭柱子上再不言语。

　　“老爷子可好？”容若替曹寅续上一杯热茶，转移了话题，他明白曹寅的苦衷，梁汾、马云翎等等江南布衣士子们又何尝不是，满腔赤诚的志向，满腹经纶的才学，却最终落得个报国无门、落魄失意。

　　“江宁人杰地灵，到也算得上人间天堂，只是督办朝廷官用的绸缎布匹而已，却日日忙到五更里，”曹寅苦苦一笑，“我曹家生来是奴才命。”

　　“不说这些了，见阳前些日子又搜集了好些宋代的真迹，哪日上他那里瞧瞧去，”容若打断了曹寅的话，就见到亭外的回廊里，达海匆匆前来。

　　容若来到明珠的书房时，明珠刚更下了朝服，“阿玛唤儿来，可有何事吩咐？”

　　“徐元文回任了，在皇上面前力荐了你，上一年编修的《通志堂经解》皇上也略看了，阿玛准备让武英殿刻工刊刻，不过你这几日须将总序撰了出来，”明珠理了理书案上的几册手稿，“阿玛能尽力的都尽力了，容若，前面的路怎么走，你应该心里有数了。”

　　容若从明珠的书房里出来时，渌水亭间已空无一人，晚霞映红整个天边，红彤一片。

　　锦瑟寻了来，默默地陪着容若看夕阳渐渐西下，终上前拉了容若的衣袖，“阿玛也与我说了，在常人眼里，纳兰公子定是宦途无量，可是我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容若转过身来，淡然地一笑，握了锦瑟的肩，“些许这之后你就要辛苦了些了。”

　　“谈何辛苦，只要能守在你身边一日，我便替你磨一日的墨，”锦瑟轻语。

　　渌水亭下的莲花在一夜之间全开了，枝枝高伸出水面，在和风中摇曳着轻盈的身姿，锦瑟在亭间支起绣床，掂起绣针，却是不知从何处绣起，几日未见容若，晚间披星戴月而回，晨时又顶着曙光出府，小窗独处月渐凉，梦里相见却似彷徨。

　　不禁低叹一声，埋头在布上欲扎下针，却一下子扎到了自己手指上。

　　“当心些！”一声低呼从身后传来，锦瑟不待回过头，已见一个灰蓝的身影像风一般地飘来，“叫她们做就好，何苦累了自己，”容若将锦瑟的食指含进了嘴里，话语带着几分心疼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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