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瘦尽灯花又一宵 14

　　“不是开玩笑，我要去找卢姑娘，她兄长派人接了她回钱塘，可据说一路只有三两护院随行，一个弱女子，倘若路上惊了马，中了流寇的埋伏，或是被逃难的人给冲散了，那可如何是好？”种种猜测，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卢姑娘？钱塘？”喇布念叨着，“容若，刀箭可不长眼，不会因为你是明珠的儿子就会偏袒于你，要不你还是留在京城，骁骑营里有本王的亲信，九门提督里也有本王的人，沿途若有消息，本王会让他们速速传于你。”

　　“简亲王，我不是惩赳赳武夫之勇，你我从小一起习武，骑射可都是同一个师傅教的........”

　　“容若，不可给简亲王添乱！”门被推了开来，觉罗氏一脸的怒意。

　　喇布一看情形，拍了拍容若的肩膀，“明日饯行，曹寅也去，你我再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容若看着喇布转身离去，头盔上端的红缨在风中翩然起舞，而觉罗氏已合上了门，拉着容若的臂膀，“你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简亲王是奉命之臣，当无性命之忧，可你要跟了去，只能编进一个牛录里，生死就由天了，容若，你还要额娘日日担心牵挂到什么时候？”

　　“额娘也担心卢姑娘的，对不对？”

　　“额娘是担心锦瑟那孩子，昨天就不应该让她随了他们而去，可锦瑟说曾祖父于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不去见上最后一面。”觉罗氏低叹一声，“人各有命，锦瑟这一路，就要看她有造化了。”

　　容若不语，只是将衣袖从觉罗氏的手中抽回，再次缓缓地跪坐在了地图上，看着从北京到钱塘，一路蜿蜒的官道，一路曲折的运河水道，心却乱如丝麻。

　　觉罗氏依旧絮絮叨叨着，可看见容若全然没心思听下去，也就住了口，摇着头离去。

　　容若在日沉西山的时候出了府，可一转身，却见身后跟了四五名家丁，心下一恼，也就转身回府，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和旺端了晚膳进来，精神萎靡不振，一一地摆好吃食，却失手将一只粉瓷的汤匙摔碎在地，容若微微侧目，看了一地的碎片一眼，问道：“琉璃的模样可还记得？”

　　和旺点点头，俯下身子就去拾掇碎片。

　　“过来磨墨，我替你将琉璃画下来，若是思念得紧了，就取出来看上一眼，”容若走向书房，选了几枝精细的画笔。

　　圆润的脸，浓墨的柳叶眉，圆睁的杏眼，粉红的长衫，翠绿的比甲，两条细细的长鞭在胸前跳跃，容若收了笔，便看到和旺开始抹着眼睛，后来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公子，夫人吩咐小的派了人紧紧地盯着公子，就怕公子私自外出去寻卢姑娘了，公子，您若真想去寻，把奴才也带上吧，奴才这辈子都跟着公子，公子去哪儿奴才就跟着去哪儿。”

　　打发了和旺，容若呆呆地靠在窗前，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夜幕下，圆月却不见。

　　细细地磨了墨，调匀了颜色，容若在纸上画下了锦瑟的倩影，一笔一画，无不倾注全部的心思与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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