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瘦尽灯花又一宵 5

　　多久了，不曾这样笑过，不曾这样有过愉悦的心情，容若坐在书桌着，望着那枚紫玉莲花砚默默地出神，恍然间数月过去，秋去冬来，才发现早已如镜般的心湖再次荡起涟漪，而卢锦瑟，就是那枚落入湖间的石子。

　　一夜辗转无眼，眼前浮现出婉兮巧目盼兮的笑脸，可那张脸却渐渐模糊，再清晰时，却重叠成另一张脸，回眸灿然一笑，百媚生。

　　披衣而起，窗外月色正浓，清淡如水，缓缓地倾泻在雪地上，点点斑驳树影相眏成趣，而风咋吹过，树间的积雪却如梨花般飘落。

　　容若转身取了一块玉蝉墨放入紫玉的砚台里，滴了清水，细细地研磨开，执笔沉吟片刻便一挥而就，“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东风，彻夜梨花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后半夜里雪再次飘落，纷纷扬扬洒落整个京城，容若不曾睡醒，便听到窗外隐隐传来白狐的欢叫声，睡意朦胧间，便只见一个白影从帘外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容若坐起，便听见和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起了吗？夜里又下雪了。”

　　容若应着，披衣推开窗户，却不料窗户已被雪堵住，厚厚的雪白茫茫堆积在眼前，隐隐约约一个湖蓝色的身影风姿绰约地踏进院来。

　　“和旺，速速更衣！”容若吩咐道，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心里一阵的欣喜。

　　衣不曾更好，锦瑟的声音已在屋外响起，“你们公子起了吗？那小东西好像又逃这儿来了，昨夜里打翻了屋里几只玉瓶，只希望它这会子好好呆着不要给公子添乱才好。”

　　话音刚落，却听东边的书房里“砰”的一声脆响。

　　和旺“呀”了一声，转身便向书房跑去，容若整理好了衣袍，系上了腰间的玉佩，来至外厅时却不见一人，而书房里，一众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那一只羊脂白玉的细长颈削肩瓶从书案跌落了下来，温润的白玉碎片四溅开来。

　　那一只玉瓶，曾经插着那一枝绿梅，直至梅花落败，直到叶枯死，可如今，却碎了。

　　锦瑟带了婢女急急地进来，看了一圈众人，也看到了地上的碎片，“外间不见一人，我听到有声音，才贸然进来。”

　　“和旺，清理干净，”容若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的哑然，他突然地觉得有爱兰珠有关的一切在渐渐地消逝，梅花谢了，指甲淡了，如今，连这只胆瓶也碎了。

　　和旺蹲下身子，一片片地拾着，“公子，要不奴才请人补好了，这瓶子可是公子最喜欢的。”

　　容若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却觉得心里仿佛一团丝棉堵着，涩涩地难受。

　　【注解】玉蝉墨：徽墨的一种。

　　【注解】卢氏：叶舒崇《皇清纳腊室卢氏墓志铭》：“夫人卢氏，奉天人，其先永平人也。毓瑞毉闾，形胜桃花之岛，溯源营室，家声孤竹之城。父兴祖，总督两广、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树节五羊，申威百粤，珠江波静，冠赐高蝉，铜柱勋崇，门施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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