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更依旧落花朝 11

　　月下人徘徊。

　　明珠记得那一年容若仅十岁，带了出来看花灯，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散了，众人分头寻去，他却在一串大红莲花灯盏的角落里拾到一枚鎏金的墨玉发簪，莲花的造型，通体的墨玉透着温润的色泽，隐隐地散发着清新的如莲般的气息。

　　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如此纯透别致的发簪？明珠默想着，举目望去，就见一着墨绿色暗纹花卉绵袍的女子带了婢女急急地走来，一侧的婢女提着灯盏，似是在地上寻些什么。

　　明珠看着她们越走越近，他看到她柳叶形的眉微蹙着，狭长的眼睛带着一抹的焦虑，他猜测着她定是发簪的主人，也只有如此婉约如月的女子才配得上这枚发簪，他举起发簪迎了上去，可抬眼却看到她已盘起了发，简单的二把头，几朵珠玉的簪花在月色和灯盏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她已嫁人了，不是闺阁中的女子？

　　“夫人，那位公子拾到了您的发簪？”明珠听到婢女在她耳畔低语。

　　“在下纳兰明珠，拾得一簪，不知是否是.........所寻之物？”明珠上前一步，看着年轻妇人袖口镶着的白狸毛，绵袍的下沿绣着暗金织折枝牡丹的花样，颜色清雅庄重。

　　“多谢公子，我们是广东总督卢大人的家眷，在此谢过了，”婢女上前接了，欣喜万分。

　　“多谢公子，”年轻妇人万福后转身离去。

　　明珠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浅笑着转身，看着她绵袍的飞扬处露出内里绉纱流线纹袍子的一角，看着她的背影在茫茫人海里渐行渐远，却依旧觉得心潮澎湃。

　　那一眼，远远地望进了人群里，却也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明珠在第二日遇见了正月里进京述职的广东总督卢兴祖，一脸的英武之气，在明珠的有生之年，他从不曾主动与抬了旗的汉人有过任何的攀谈，可那一日，他却觉得和卢兴祖相见恨晚。

　　在那半个月里，明珠仿佛活在梦里，日日在卢府叨扰，诗酒书画无所不谈，为的便是在花厅的过道里、回廊的一角里能偶遇卢夫人的身影，他知道了她叫秦红玉，钱塘玉器世家秦家的女子，他知道了她身旁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卢锦瑟，他知道了她雕刻得一手好玉器，写一手好的楷书，颇具褚遂良的风范。

　　可那一段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半个月后，卢兴祖举家至廉州赴任了。

　　在明珠的记忆里，那一天的北京刮着刺骨的寒风，官道两侧的积雪在风中层层卷起，卷暗了整个天空。

　　而那一别，却是两年的时光，两年里卢兴祖一跃成为了大清朝九位最高级别的封疆大吏之一，而他自己，也由侍读学士升内弘文院学士，从皇家的家务事里挣脱了出来，开始搅入了国事天下事的浑水。

　　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依旧会想起她，提裙下阶的瞬间，回眸浅笑的刹那，可是伊人，却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老爷？老爷到府了，”达海跳下马车，在车外轻唤，明珠恍惚间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已停在了府前。

　　【注解】卢兴祖为“汉军镶白旗人”，顺治十四年升任大理寺少卿，顺治十八年五月提拔为广东巡抚，后出任广东总督、两广总督，康熙六年十一月病逝。


　　(https://www.tyvxw.cc/ty268062/518541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