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 4

　　又一阵珠玉的脆响，海蓝闻声进来，便看见爱兰珠怔怔地站在屋子中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主子，这又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皇上，皇上........”

　　爱兰珠只觉得全身冷，仿佛在瞬间跌落进刺骨的冰窟里，呆呆地任海蓝扶了在软塌上坐下，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指甲嵌进手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

　　“海蓝，海蓝去打探一下，公子，公子怎么样了？”爱兰珠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海蓝的手，大滴的泪水簌簌地落下来。

　　月已西斜，曹寅伸手夺下容若手中的酒囊，小饮一口，“容若兄，少喝点，别儿还要上围场，拔了头筹，皇上一高兴，赏个顶戴花翎也是有可能的。”

　　容若一探手将酒囊抢回，淡淡地笑道，“这些天我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可却越喝越清醒，想大醉一回，都难以如愿，子清，醉了是何滋味，是不是醉了就会忘记所有发生的一切？”

　　酒冰凉，辛辣在口腔里蔓延，容若站起，却踉跄着撞到身后的树杆上，自嘲地笑笑，朗声吟道：“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曹寅起身扶了容若坐下，低叹着，“容若，你喝醉了，我去叫和旺来。”

　　曹寅取走了酒囊，只余火架子上，半片獐子的肉冒着“滋滋”的声响，容若顺着树杆蜷缩起身子，紧紧地抱了头。脑海里，依旧是下午的场景，他记得她被带离前含笑的回眸，那一眼，刻在了他的心里。

　　璎珞泛着体温，容若仔细地打量着丝线纠结缠绕着，环环相扣，丝缕相绵，不禁长长地低叹。

　　“好一个忆来何事最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嘲讽和一丝怒意，玄烨依旧立于马上，看着瘫坐在火堆旁，一脸怅然若失的容若。

　　一路策马狂奔，玄烨满脑子里都是爱兰珠的声音在萦绕，回到南苑，却见篝火依旧燃烧着，而纳兰成德酒后的半阙词却和风送来。

　　容若来不及起身扎安，玄烨已从马上跃下，一探手取走了那枚璎珞，冷笑道：“纳兰成德，前日里还听简亲王提起过你，说你工诗文、擅骑射，文武全能，是我八旗子弟中少有的人才，明日的围猎，你若是不能拿出你的真本事，朕就治你一个沽名钓誉之罪！”

　　玄烨透过火光看着容若，看着他眼底慢慢淡去的锐气，微微地一笑，冷冷的扫过手中的璎珞一眼，抬手便投入火中。

　　火花一闪，便不见。

　　和旺和曹寅过来时，就见容若拼命地用脚踩着火苗，架子倒了，獐子肉沾了灰了，飞扬的灰烬也全然落在容若身上，可他却只是在灰烬堆里用手扒着，寻找着，可却寻不到那枚璎珞一丝的影子。

　　曹寅默默地站着，看着容若终双膝跪在灰烬里，深深地埋下头去。

　　【注解】此词为《虞美人》，全词写与佳人再次相见的情景，最末一句，“忆来何事最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猜测入宫的佳人曾身着绘有折枝图案的裙子，因此在文中爱兰珠选秀时，安排穿了一件素淡的水粉纱绣折枝花卉的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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