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
鲜红的丹蔻扣入焦黄的土,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痕迹。痕迹深深,透着厚重的腥气,给整片天地带来一股子涩意。
这是一片肃杀的战场,朔风烈烈的吹,劲草枯枯的摇,摇得漫目的硝烟冲天直上,竟惊了天边高悬的冷月。
城头上,一幡白旗高高挂起,怪笑的向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宣告这场战争的胜利。
城头下,瘫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废人儿,哦,不,应该说是刚从清气弥漫的仙境骤然跌入绝境食铁兽兽。她可能是世界上最衰的一只兽兽了吧?
苏玄微抻了抻僵硬麻木的身体,任凭脑海里的思绪胡乱冲撞。
谁能想到,前天还是一只衣食无忧的坐拥万千宝贝竹的可爱小熊,昨天能就脸朝地摔啪叽一下摔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她感知没错的话,这里应该不是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
抖着巨疼的指尖儿,把糊在眼睛周围一圈的血浆抠开,让视线稍微清晰些,苏玄微侧了侧头,谨慎的打量起四周。
此刻,是夜晚。
星垂四野,孤月高悬。月亮下面是成堆成堆的尸身。
苏玄微整只熊都要裂开了,没想到在修真界里搅风搅雨的大佬熊,没有横死在万魔窟里,竟要消逝在这不知名的异界。
兽兽这么没有面子的吗?苏玄微不甘心瘪了瘪嘴,从脑海深处的犄角旮旯处翻出一本宝典。
据说这本宝典是天砚宗那个老怪物编撰的——修真界必备之自救法典。
她记得不太真切,只记得老怪物趁她正在干饭时,溜进她平常休憩之地,将这本破书挂在自家宝贝竹上,还留下字条要求她认真研习。
啊呸,简直是莫名其妙,还自救宝典呢?敢问在这修真界除了老怪物外,谁能打过她?
彼时,苏玄微嫌弃地的瞥了眼土里土气的书名,随意翻了几页,便扭着身子趴在宝贝竹子上美美的晒着太阳。
哎,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凭借着脑袋里零星的记忆,开始艰难的自救行动。
首先简单感受下身体里的灵气,好家伙,四经八脉里空空荡荡,唯有那静静流淌的鲜血在无声的嘲笑她。
她冷哼一声,艰难的调动着精神力,在熊体里游走一圈,压榨完最后一条经脉。
终于,挤出一根发丝大小的灵气。
就这点子灵气,连手上指甲盖儿大小的破皮都修复不的!
她一面嫌弃着,一面将灵气调动到心脏部位,护住最重要的心脉位置。
熟料,发丝大小的灵气在指尖上轻轻晃动着,竟随着硝烟摇曳荡漾,一点点消逝在空气里。
苏玄微惊愕的睁大圆圆眼,湿漉漉的眼光含着潮气目送最后一丝灵气远去。
其实,她真的好疼呀。
向来铁骨铜筋的身体,像是受了九天玄雷的轰炸,一寸寸裂成粉灰,怎么会这么痛的呀?
她想家了,想家里那颗脆生生的宝贝竹子了。
可恶,食铁兽兽怎么会有想哭这种脆弱的情绪?她努力瞪大眼儿,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滚下。
与此同时,在脑海里的存储的救命常识不断被她搜刮着,突然一段文字凭空出现,还是老怪物那本书里的话——
“若身体里不存灵气,那么便默念乾坤心法,从天地里调动灵气,以足自身。”
她吸溜了下小鼻子,开始按照修真界唯二的心法,吐纳灵气。
血色遍布的焦土,一只涨红了脸的熊熊,她拼命吸啊吸,可这破地方,连一点灵气丝丝都没有!
好熊不吃眼前亏,大佬熊也要适当学会示弱。苏玄微当机立断的扬起脖子,扯开干裂的唇,嘶哑的呼救:“救,命救”
喉咙里如塞了一团棉絮,她拼命也只能堪堪在嗓子里碰撞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嗤呵嗤呵”
“嗤呵嗤呵”
无奈的哽了哽喉咙,往日能够响彻整片往日雾霭山的清亮嗓子,竟被异界四处飘散的硝烟给撩哑了。
苏玄微吃力地调整脑袋的位置,动了动鲜血淋漓的腿,又勉力抬了抬垂落在一旁的手臂。
“嘶——”冷气伴着骨架错位的声,惊得她牙口泛酸。
难不成骨折了?
生来铜骨钢筋的食铁兽会莫名其妙骨折的嘛?苏玄微不信,她含着盈盈泪光,折了脖子,把头使劲儿的怼在焦土上,啪嗒往上一抬。
说不定,用头能把身体顶起来呢。
当事实证明这副娇弱的身子禁不住这番折腾,而自己怎么顶头转圈也变不回熊身后,苏玄微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他喵的不是她的身子呀!
“微微,你还好么?”一道清雅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暂时将苏玄微从熊非熊的悲伤里拉了出来。
她有气无力的回:“谁啊?”
“是我。”最初那支青碧啼血的竹签骤然出现在她的识海内,音调带着些许暖意:“微微,这么短的时间就忘了我吗?”
苏玄微撑开耷拉的眼皮,有气无力的回:“哦,原来是你啊。”
脑海里的骤然出现的暖意并没有让苏玄微冰凉的身体感到温暖,她垂着圆眼,耷拉着小鼻子,浅浅吸溜了下。
如今远离家乡,莫名其妙的投身于异界中,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能知晓,心头一直堵着名为难过的壁垒更加厚重了些。
许是疼痛,又或许是接连遭受背叛与伤害,让她整只威风凛凛的食铁兽直接垮掉。
一颗豆大的眼珠儿终于眼眶里滑落出来,接着一颗接着一颗沿着血污纵横的脸滚落下来。
呜呜呜,可能,也许,以后她再也不是滚爷第二百五十代小弟子了。
越想越伤心,苏玄微不顾端着大佬熊的脸面儿了,趴在地上哧溜溜胡乱哭着。
“别哭,微微,别哭。”脑海里的那道声音止不住的慌乱。
他焦急的摆动碧竹身子,在苏玄微识海里圈了一圈儿,隔空轻轻拍拍,想要抚慰他的小熊。
谁料,苏玄微哭的更加厉害了,她打着哭嗝儿,断断续续说道:“竹,小竹签儿,你,你不知道,你太像,嗝,太像一个人了。”
竹签的身子一颤,怔怔的钉在原地。
“自从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好像好像我家的宝贝竹啊。”小姑娘抽抽搭搭的说着,彷徨无依的精神力尽数朝他身上裹去。
竹签儿轻轻松了口气,可心里缓缓漫出道道失落感。
他抖落无用的情绪,温声道:“微微,竹子怎么会是人呢?”
这句话引起苏玄微强烈的不满,她嘟哝道:“怎么就不是人了,我家竹子,就是我最好的伙伴儿。”
虽然吧,她经常对着它流口水,经常想把它嗷呜一口吞吃入腹。
但它。真真切切的陪她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它才是永不会背叛她的人。
她说着说着,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太困了,她想好好睡一觉,就像趴在家里后山的宝贝竹身上一样。
……
虽然刻意不去回忆,可光怪陆离的梦境,仍然带着她重复了那些荒诞可笑的曾经。
李纯安,她的未婚夫,给她熊生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的人。
作为上古瑞兽,苏玄微强大自然感知力与领悟力与生俱来,加之自身得天独厚的根骨,在修行一途上可谓是顺风顺水。
可是天道再顺的人,也会遇到过不去的人劫,譬如她的便宜未婚夫,李纯安。
其实这未婚夫,其实也没什么提的。梦里的苏玄微拧着眉头歪头回想了下。
某年某月某日,雾霭山,暴雨。
空山暴雨,引得层层叠叠黑云群聚在山巅上,一颗一颗堆墨如砚。修真界的天象惯常有异,雾霭山山阴处,电闪轰鸣,许多小支闪电渐渐地汇集成一条粗壮的雷电,似剑又更似笔,在如墨砚的黑云不断翻滚搅动,似是要从里饱满的蘸取墨水。
轰隆隆,笔端上豆大的雨珠儿泼墨而下,寻而翻滚入山间奔腾的小溪里,又顺着小径不断地冲洗着芬芳的泥土。
天工巨笔恣意挥毫,水气空濛,山色有无之中,整片雾霭山像极了一副墨水跌翻沾染了的卷帙,一派写意之盛。
苏玄微正头顶着结界,靠着自家宝贝竹欣赏雨景,当然也顺带感知下四下流散的自然之力。
山气、雨气、花草气……咦,等等,怎么还有一丝血腥气?
苏玄微捧着自己的熊脑袋甩了甩,爪爪又在小鼻子上糊来糊去,待确认了血腥气的源头后,才懒懒的从竹子上滑下来。
罢了,还是去看看吧。
山腰上,黑电环绕,一截子枯木上,直愣愣的戳着个黑衣男子。
枯木在雷电下被砍的尖锐修长,生生透过那黑衣男子肋骨。噫,看着都疼,苏玄微忍不住加快了熊步,大爪将男子从木头上刨了下来。
男子被苏玄微用蛮力一拔,疼的不住闷哼了声。
微哑却有些性感的声线引得苏玄微颇为好奇,她将熊爪往地上一摁,气劲如浪,男子像咸鱼似的,直挺挺地翻了个面。
斜飞的剑眉紧紧锁起,眉下长而微弯的睫毛因疼痛而不住的颤抖,失血过多的薄唇抿起,显得格外脆弱苍白。唔,还真是好看啊,苏玄微托腮瞧了瞧。
“这男子难道是被人追杀至此,有何深仇大恨才会把人逼至雾霭山深处?”
雾霭山,沧源大陆四大禁地之一。外界都传,雾霭山钟灵毓秀,造化天工。有倚翠而生的修竹,被山泉濯过的寸寸椒土,数不清的珍稀灵兽,遍山都是天材地宝!可这里终年雾霭弥漫,处处暗合九宫八卦之势,一旦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迈入无尽杀机之中。这里更有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坐镇,咳咳,这只凶兽就是她苏玄微。
外界人真不靠谱,不经打就讹传她是凶兽,明明是小小瑞兽好不好?苏玄微一面想着,一面用圆圆的眼在男子上下剃了一圈儿。
横七竖八杂乱的血痕是剑伤,凹凸不平的是灵力攻出来的窟窿。腐烂的皮肉死死粘连到衣服上,透过衣衫隐约可见一处深可见骨的窟窿,随着暴雨的肆意冲刷,那破碎的肋骨便从血洞里哗啦啦冲刷出来…
滚爷曾说:当一只兽兽起了那该死的无聊的好奇时,一般,就是她倒霉的开始。
没错,终年啃竹子、抱竹子、睡竹子,坐拥万贯家财闲出屁来的食铁兽,像捡玩具一般,啪叽一爪子挥走雷电,拾起这个血人,抱回了自家洞府。
她随手救下了这名男子,就是李纯安!
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害她落得如此境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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