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内府局寻人

“内府局重地，闲杂人等回避！”
慕云琅出了紫宸殿，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转头朝宫城西南角的光顺门走去。
进出紫宸殿的路线一般分为三条：一条从城南中间正门——丹凤门出发，沿着中轴一路穿过含元殿、宣政殿直达紫宸殿南门。第二条，丹凤门进入，一路向北穿过昭训门、崇明门，从紫宸殿北门进入。这个第三条，是从城南靠西边的侧门——建福门，穿过光范门、昭庆门、光顺门，自紫宸殿北门进入。
这三条路，第一条路程最短，但是非正式朝拜不得随意行走。第二条和第三条距离虽然差不多，但第三条很少有人行走。因为，光顺门和昭庆门之间有一处特殊院落群——内侍省的官署。
从此处过，必然要遇见内侍省的各种宦官、奴婢。这些进出的官员、贵族自持身份，自然不愿意从此处行走。
而今慕云琅选择这条路，便是冲着内侍省的官署而来。
他穿过光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四方小院。和宫城大气辉煌的宫殿不同，这里的空间明显闭塞拥挤，所有院子没见到一点空隙，像是被人硬生生挤在一起似的。
虽然能看到不少宫人，可他们不是面色凝重，就是表情麻木，虽然来来回回穿梭行走，却没有一点动静发出。可与往常见到的鲜活宫人完全不同。
不远处，阵阵哀嚎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多半是掖庭局里某个被掌教的宫人发出的。声音呜呜咽咽，叫这有些压抑冷清的地方更显得凄凉。整个氛围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无形的压力。
慕云琅心中感慨：怪道大家都不愿意从这里经过，这样的环境氛围属实压抑太多。
他从一个个院子门前走过，在一处门口牌匾上写着“内府局”三个字的院子前停下脚步。他正要抬腿朝里面走去，突然一个面无表情的内侍从门内走了出来，伸出胳膊拦住他的路。
这内侍冷冰冰地对慕云琅道：“内府局重地，闲杂人等回避！”
慕云琅把刻着自己身份的腰牌举到内侍面前，内侍凑上前仔细查看了上面的文字。
“见过慕三公子。”内侍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而有些激动。
慕云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多拘礼。命令道：“带我去见你们大人。”
内侍应了一声，右手摆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快步走在前面，引领慕云琅穿过一道道门户，来到北面正中间的屋子门前。
内侍快步走上台阶，轻轻扣了几下房门。
“谁？”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内侍小声回道：“大人，镇国公府慕三公子到了。”
里面突然传来乒乓作响好像东西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慌乱，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面色潮红，表情尴尬的中年内监站在门口，连连对着慕云琅鞠躬，讪笑道：“小人内府局府令见过三公子。不知三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看着府令的脸色，慕云琅微微皱眉，心里大概猜到这内监在里面的勾当。这些内监虽然缺了所谓“命根子”的物件，但心里欲望不会随之消失的。只要到了一定地位的内监，多半会寻一个伴侣，有的在宫外安置家眷。有的则在宫里寻个宫女或是仆妇做对食。后者在宫里太过寻常，毕竟宫中多寂寞，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多些照应安慰。对这种情况，宫里的主子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状态。
宫里主子如此，慕云琅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只当没有看到这府令的异样。站在台阶下，表明来意：“前两日，我做了错事惹得母亲不悦，现在想送些礼向母亲赔罪。不知府令大人可否帮我行个方便？”
“这……”府令面露蓝色，“公子并非奴婢拿乔，只是这内府局物件虽多，可没有圣人或者皇后娘娘的口谕，奴婢等是万万不能轻易移动的。”
“不不不。”慕云琅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怎么会私自找你们内府局讨要东西呢？我是想请你帮我找一个擅长作画之人。”
“公子是想找人帮您作画？”
慕云琅摇头，“我是想找个擅长画人物像的人，指点我一二。我母亲最爱顾长康大家的仕女图，若是我能仿着顾大家的画风，由我亲自为母亲画一副。待我母亲看到画作，定能感受我道歉的心意。”
“原来是这样。公子放心，您今日既找到奴婢这里，便是您赏奴婢的福气，奴婢一定帮您寻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慕云琅只是要找人指点，府令想也不想立刻答应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暗暗感慨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落到自己身上了！这慕三公子作为圣人喜欢的小辈，长公主和镇国公的爱子。自己这样常年窝在内侍省的人，如慕云琅这样尊贵的人物，平时想巴结都不一定找得到门路。如今上门，就是老天送给这自己的福气，此时不积极更待何时？
别说是一个人指点慕三公子作画，就是要成品，自己也要让人画出来。
他脑海中，把内府局平日负责提笔作画之人的名字过了一遍，可他们都是为钗环首饰或者花纹图样作画，少有画人像的机会……他细细思索着，突然想到一个并没被他想起来的人。这个人极少动笔，少有人知道他擅于丹青，尤其爱模仿前朝大家的画作。
府令转头对着候在一旁的小内侍吩咐道：“去找李典事过来。”
小内侍应声离去。留下慕云琅和府令二人。看着站在院外的慕云琅，府令多少有些心虚，只是自己屋子里如今实在不堪入目，没法叫人进去招待。他心里纠结半响，终于决定从屋子里搬出一个圆凳，小心翼翼地放到慕云琅面前。
“公子，屋内闭塞气味难闻，实在难以招待，您不如坐在这里歇歇脚？”
慕云琅没有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坐下没多久，小内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指着身后，“大人，李典事到了。”
慕云琅转头朝小内侍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宫装的瘦脸内监缓缓走了过来。周身气质和阿谀奉承的内侍完全不同，反倒是带着些读书人的风骨。
他心中有数，这个人应该是昭昭让找的人没错了。昨日昭昭曾告诉他，此人姓李单名一个陌字。出自陇西李氏，先皇时期李氏家族支持逆王谋反，事发后李氏全族被抄家灭族。李陌只是家族旁系不受重视的庶子，曾机缘巧合下跟在老祁国公身边读过一段时间书。
老祁国公可怜其身世，怜惜他的才学，破例向先皇求情，免除他的死罪，把他安排到内侍省，托当时的少监多加照顾。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回祁国公府之事，就要靠老祁国公对李陌恩情，叫李陌帮忙了。
“大人。”李陌走上前，对着府令躬身问安。
府令向他介绍过慕云琅的身份后，命令道：“三公子想找人指点作画。咱们这里你画技最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李陌皱眉，他不愿和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正打算借公务推辞，“下官手中还有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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