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022.9.11
路杳偶尔任性，但一般在正事上倒不会故意掉链子。
他回国后也没什么事，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只偶尔和季家那姐弟俩出门一趟，顺便认识几个新朋友。
说来，他以前生活每天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那时他很想逃离那种牢笼般的束缚感，但等现在真的闲下来，他待在空荡荡的家里，又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路杳在家里关了两天，在和路云川约好的那天去了路氏。
路云川给他的时间是十一点半，路杳在十一点二十五准时踏进路云川的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路云川正坐在办公桌后看书，见他进来，他抬手将书签夹进书页中，把书本放去了一边。
路云川很喜欢看书，路杳那天就发现了。
那天他进路云川的房间，这人房间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书都按薄厚颜色整齐排列，路杳大致扫过一眼，这人的偏好，大概是历史和诗。
明明是成天与金钱利益打交道、严肃又理性的商人，却意外地喜欢诗这种感性的文字。
路杳觉得有点意思。
“中午好。”
路杳收回目光，边打招呼，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他坐姿虽然随意又有点懒散，但莫名不会让人觉得失仪。他扫了一眼办公桌对面的路云川。
这人还是一身深色的西装，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严肃又冷静，好像每一个衣褶甚至每根发丝的走向都像是精心设计过，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更让人有种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
只不过，路杳还是不太喜欢他这样子。
他更喜欢这人衣衫凌乱耳尖泛红的模样。
像是井然有序的一切被外力扰乱，呈现在眼前的还是那些东西，却因为凌乱而给人截然不同的观感。
“午好。”
路云川自然不知道桌子对面的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应了路杳一句，随后直入主题：
“今晚八点有场宴会，地点在城西玫瑰庄园，到场的有合作公司也有竞争对手，主要是交际、应酬，以及交换项目消息、置换信息资源。”
路云川递给路杳一份文件，说：
“这场宴会需要你出席。”
路杳抬手接过路云川递来的文件，但心却并不在路云川的话上。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路云川桌面上一个很特别的小摆设。
那摆件大概是仿照行星运行的轨迹，五个金属小球按照各自的轨道滑行。虽然每个小球的速度和轨道都不一样，组合起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
路杳猜，按路云川这强迫症的严重程度来看，这大概也是他精心调试过的结果。
路杳在心里算着这些小球看起来和谐的原理，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对面人声音沉了下来：
“路杳。”
“嗯？”路杳回过神，收回视线，顺手翻开了手里的文件，说：
“没走神，我听见了，今晚八点，城西玫瑰庄园。”
边说，路杳翻着手里的纸页。
看得出来这份文件是有人很用心为他整理的，生怕他走丢找错，除了可能会出席的人员名单外，连玫瑰庄园详细地图都附上了。
路杳大概扫了一遍，兴致缺缺：
“为什么要我去？”
“你是路家唯一的继承人，既然已经回国了，为什么不去？”
“所以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
“唉。”
路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失望。
他稍微铺垫了一下情绪，问：
“你今天下午有会吗？”
路云川不知道这人在卖什么药，但还是如实答：
“没有。”
“很好。”
路杳冲他笑了一下，随后微微皱起眉，换上一副苦恼模样，表情管理堪称教科书级：
“怎么办，去宴会要穿正装，可我什么都没有，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是我可能不太会挑这些。”
路杳这话很有装可怜的嫌疑，而他本人也一点没有掩饰自己那份刻意，几乎都要把“除非某人跟我一起去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路云川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
他只深深看了路杳一眼，眼里似乎写着“我就知道”。
他抬手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过一个包装袋放在桌上推给路杳，纸袋上印着的是一家很有名的高定店铺logo。
看来是早就猜到路杳会用这个理由，因此留了一手。
“啧。”路杳十分不爽。
他也不装了，换了个最直白无赖的理由，吧目的摆得明明白白：
“心情不好，不想去。”
路云川微一挑眉，他懂他意思：
“怎样才能好？”
“如果喜欢的人允许我吻他一下，自然就好了。”
“……”路云川不想搭理他，他重新拿起手边没看完的书，自动跳过了路杳的话题：
“八点，别忘。”
路杳看见他这样子就想笑。
他用手肘撑着桌面，眼和唇都弯弯的，笑得露出他那两颗小虎牙来：
“你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谁？”
路云川眼都没抬：
“与我无关。”
路杳低低笑了几声，也不逗他了，换了个更简单的条件：
“我有点饿，或者，如果有好心人能和我共进午餐，我也会高兴一点。”
这次路云川舍得分他一个眼神，他微微抿起唇，看了眼腕表，松口道：
“十二点要处理一份邮件。”
“等你。”
路杳答得很快，随后就那样维持着姿势，欣赏路云川看书。
路云川淡定地翻了一页，但大概他还是没办法忽略对面那人，于是他抬手揉揉眉心，语气多少有点无奈：
“你家公司环境还不错，你可以去转转。”
路杳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也没多坚持要留下。
离开前，他和他说：
“找不见我就打电话。”
说罢，路杳抬步往办公室门口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他又折了回来。
路云川见这人去而复返，抬眸看了他一眼：
“还有事？”
路杳什么话也没说，只弯起眼睛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多少有丝不怀好意，让路云川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
果然，路杳抬手冲路云川晃晃，示意他看过来。而他自己的目光则落向路云川桌上那个金属小球的摆件。
路云川看着路杳那只漂亮的手，暂时没发现异样，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下一瞬，他的视线就随着路杳修长细白的手指一路往下，他凑近那个摆件其中一颗小球，坏心眼地屈指一弹。
“叮——”
金属发出一声轻响。
小球受到外力冲击，猛地往前冲了一截，原本看起来十分和谐的轨迹运动也因为那颗小球，失去了美感。
外人看来没什么，但这对强迫症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
比如，路云川看着那颗明显不合群的小球，脸色一黑。
他重新抬眼看向路杳，却见这人坏心眼得逞，还耀武扬威般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后弯唇笑得像只狐狸，看样子是戏弄了他心满意足，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还哼着歌。
路云川一直看他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
他微微垂下眼，看着摆件上那颗明显不合群的小球，看了半晌，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按住它，停了它的动作。
他计算着其它小球运行的速度，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放开手，小球这就回到了运动轨迹中。
只是路云川总是不满意，他停来停去，把这小球摆弄了几十次，还是没能找回之前那种微妙的平衡。
路云川微微皱起眉，心里无端漫上些烦躁。
他又想起了路杳离开前那个鬼脸，还有最后留给他的笑。
想到这，路云川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轻笑一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眼不见为净。
他把那个调不好的摆件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边，路杳拿着路云川秘书给的通行证，在公司的休闲区晃了一圈。
他从来没来过公司，这么一看，的确如路云川所说，这地方环境还不错，只是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继续参观的欲望。
现在是工作时间，休闲区还没多少人，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茶水间接水。
路杳拿了个纸杯，去咖啡机那边接了半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等路云川来找他。
他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份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直到身边传来一道人声：
“阿杳？”
路杳愣了一下，抬眸看去，见是前几天在公司见过的那位堂哥，路烨。
路烨今天穿了一件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花衬衫，头发也用发胶抹得光光亮亮。他刚才远远就觉得这坐着的人像路杳，特意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还真是：
“阿杳，怎么来公司了？来了也不和堂哥打个电话，我带你到处转转呗。”
说着，他坐到了路杳身边，路杳闻到一股很浓的男士香水味，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一些，顺便弯唇冲他笑笑：
“不用麻烦了，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这样啊。”路烨看起来有些遗憾，他顿了顿，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杳，你一定是不放心路云川吧？”
路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但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确实。”
路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真没把路杳当外人，重重叹了口气：
“你不接触这些，估计不知道。咱们路氏啊，最近几年其实不太景气，内忧外患的。内部……咳，外部又被远星打压，现在也不知道三姑是怎么想的，把公司给了路云川一个外人，我是真的愁啊，还好阿杳你回来了，等咱们把路云川赶走，公司的困境应该也就能慢慢解决了。说来，你一定要小心路云川，你应该听说了吧，他这人就是大魔头吸血鬼控制狂，心眼心眼和手段啊，多着呢。”
路杳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一见面一开口就给他洗脑。
大概是真的觉得他好骗吧。
路杳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他在路烨的话里抓住一个重点，顺着他的心思说：
“我懂的，堂哥放心。这人应该很让二叔和堂哥困扰吧。委屈你们了，我会想办法，我去找三姑，让她把路云川赶走。”
路烨听着路杳这话，十分满意。
他点点头，又卖了一波亲情，抬手拍了拍路杳的肩，语重心长道：
“阿杳，你自己也小心，小心他对你不利，毕竟你才是路家唯一的继承人，要是你出事……唉。遇到危险就告诉堂哥和二叔，我们都会帮你的。”
路杳的笑容真诚得看不出一丝破绽，他点点头，刚准备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屈指敲桌的声音。
路杳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穿着深色正装的人站在沙发后的吧台旁，表情和气质都很冷，乍一看确实有点吓人。
路杳甚至用余光瞥见他的好堂哥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路杳很努力才忍住笑。
他装傻，眨眨眼，有点意外地看了路云川一眼，随后伸手拽了拽路烨花衬衫的袖子，努力给堂哥的恐惧添了把火。
听起来他已经在努力压低声音了，但那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路云川听见：
“怎么办啊堂哥，你刚刚说路云川坏话，应该没被他听见吧？”
路杳叹了口气，语气多少有点嘲讽，但路烨大概是听不出来的：
“大魔头，吸血鬼，控制狂……唉，他心眼和手段那么多，你要是被报复了，我可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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