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疗养院

秦穆怀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窗外，眼眸半阖。

        秦穆怀没再去管她。

        凌羽共还在试图多找到些资料，可是无从下手。他烦躁的坐在那儿，看向落地窗外的高楼景色，他一边忙于一点点接手公司，一边要照顾父母，一边还要寻找证据为洛凌双翻案。可他现在寸步难行，忽然间，他又想起了洛凌双出狱时的那副样子，还有那两天洛凌双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自从她出狱后吧？

        以前她虽然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少特别大的变化，但至少她会笑，她无所顾忌，即使是身在这样一个如同棋盘的商业名利场里，她也依旧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个。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棋子，只有她置身事外，成为了那个人人都想拉下水的旁观者。

        后来呢？后来她进了监狱，她在监狱待了五年。他并不知道她五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五年一定非常不好过，不然为什么一个曾经毫无顾忌，神采奕奕，特立独行的人，会在出狱后变得死气沉沉，变得如此阴翳？

        她从前的眼神虽然说不上有多么明亮，但至少里面有光；而现在呢？现在却变得好像一口枯井一样，空洞又漆黑，深不见底。

        凌羽共焦虑的有些头疼，他看着窗外飞过的几只鸟，恍惚间只觉得，它们看起来好像很自由。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疗养院。疗养院里很安静，环境也非常好。下车的时候，洛凌双好像看见花丛中闪过一抹白色，好像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她正出神地盯着那边看，突然秦穆怀叫了她一声，洛凌双转过头看着他。

        “走了。”

        他没说什么别的话，说完后就自顾走向疗养院里面。

        洛凌双跟在他身后，片刻后，两人就来到了三楼。秦穆怀突然出声道：“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吧。”

        “嗯。”洛凌双有些有气无力的随口应到。

        之后两人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的门口，秦穆怀又看了她一眼后，才打开了门。

        洛凌双的心情不免也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有些紧张起来。不只是为何，可能是因为太久不见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五年已经物是人非了？

        门开了，胡含适靠着床背坐在那儿，盖了一床薄被，上面的电风扇呼呼的转着。

        腿上摊放着一本书，她一边扶着眼镜，一边细细地看着书。也许是因为秦穆怀开门的声音很轻，又或许是因为她看得太过专注认真，总之，她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林承言和王纪寒在门外待着，秦穆怀和洛凌双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胡奶奶。”洛凌双轻声叫到，窗外的一部分阳光被树叶遮挡，光影婆娑的散落在房间里。

        胡含适听闻有人在叫她，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那儿。窗外一部分没有被树遮挡得阳光，就这么斜斜地照射进房间里，照射在洛凌双的身上。

        她在看见前面那个短头发的，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短袖和淡蓝色阔腿裤的人后，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最后才有些不确定的缓缓地说：“双双……？”

        “胡奶奶。”洛凌双又叫了一声。

        “啊，双双啊，真的是双双吗……？快过来，双双。”胡含适有些激动，眼眶瞬间红了，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她的宝贝干孙女了。

        洛凌双闻言，慢慢走了过去。

        胡含适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洛凌双感觉到，一对有些苍老的手在抚摸着她，这种感觉真奇妙，好像许多年以前，爷爷还未去世的时候，也会拉着自己的手，给自己东西。

        胡含适太过激动，秦穆怀不禁走上前去，“奶奶，您别激动。”

        “双双啊，我的双双啊，你怎么瘦了啊，怎么这手摸着好像都没什么肉都是骨头啊？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呀，是因为遇到什么很难过很伤心的事情了吗？奶奶跟你说啊，我以前非常非常难过伤心的时候，就会自己拿把剪刀把留了好多年的长头发剪掉的。可是过了几天后我就后悔了，所以双双啊，如果真的有什么很不高兴的事情，就说出来，把不高兴发泄出来，不要做些会让自己后悔或不痛快的事情啊。”胡含适心疼的说。

        “没有，奶奶，我没有遇到非常非常不高兴的事情，我现在挺好的。”洛凌双也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着奶奶这副样子，就会莫名的觉得心里难受。

        胡含适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双双啊，你这个孩子最会逞强了，一直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全部一个人撑着。双双啊，奶奶多久没见过你了呀，我跟你说，我们这里啊，有好多小猫呢，当年你秦爷爷建这里的时候，就打算顺便收养一些流浪猫流浪狗什么的，现在这里的猫猫狗狗可多了，有三十几只呢。索性啊，这里大，在郊区，环境也好，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以后也不用吃苦了，可以一直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说着说着，胡含适眼里盈着泪，却还是笑着说，“双双啊，你要好好的，这人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时不时的就给你拽掉了几根头发，又或者是趁你不注意给你染白了几根黑发。”

        胡含适还在说着，秦穆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可是岁月不可能一辈子平静，毕竟它不是一池死水，它会动，会更迭，会带走些什么，然后又送来些什么。

        如果洛凌双没有杀死他的父母，也许说不定他真的会贪恋现在的片刻安宁。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奶奶笑了，也许久没见过奶奶如此精神的样子了，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好像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候，就好像一切都还没发生，没有人死去。

        可是梦境破碎，撕开幕布后所看见的，依旧是让人鲜血淋漓的现实。

        挺可笑的。

        不过现在，洛凌双于他而言是恶人；他于洛凌双而言，亦是恶人。

        谁都一样，谁都不干净。

        胡含适同洛凌双说了许久，直到他们陪着胡含适吃完了中饭后，两人才离开。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洛凌双鬼使神差的一回头，看见了之前那只小白猫。小白猫有点瘦，白色的毛看起来也有些黄黄的，但一对浅蓝色的眸子却好像发着光。

        小猫没出声，只是站在疗养院的围墙上安静地看着她。

        秦穆怀已经坐进车里了，发现洛凌双还在外面，然后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猫。小白猫似乎是察觉到了秦穆怀的目光，很快便从围墙上跳下来，一溜烟地钻进花丛里不见了。

        洛凌双看着它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经过这天后，两人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些，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的剑拔弩张了。

        路上，洛凌双一直在想那只白色的猫，想着想着，她又从她那密密麻麻如同一捆细线的记忆里，抽出来了一根。

        【我曾经，养过一只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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