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番茄打卤面
蛋黄日光刚亮起, 天空就放晴了。
雨后山林，蒸发出沁人心脾的植物香，众鸟归巢, 在枝丫上叽叽喳喳闹不停。
小木屋里, 辛真第一个醒来，迷迷蒙蒙地穿好外套, 走到中屋。
笵导下达的任务在身，她决定第一步先来顿美味早点。
从碗橱里拿出一只大碗，装入清水，撒少许盐巴，再从面粉袋里舀几勺中筋面粉, 倒入淡盐水。筷子在面粉糊里顺时针搅拌, 搅成面絮, 双手将面絮搓成光滑的白面团团。
啪一声，面团团被摔在砧板上, 盖上一层湿布。
等待面团醒发的时间, 辛真从竹篮里挑了几只水灵灵的番茄, 执刀划出十字, 放入热水锅里烫到破皮微微卷起，捞出趁热剥皮。
番茄是否剥皮对味道影响不大，但细嚼时会吃到番茄皮依依不舍的存在, 对部分挑剔食客而言, 这是扣分项。
多花几分钟功夫就能避免, 当然要做到最好。
去皮的番茄切成小块，装进碗里。热锅下油, 倒入鸡蛋液, 伴随滋滋声响, 蛋液在锅中慢慢凝固，过程中用长筷搅碎半凝固的蛋液，让它们自然滑成小小的碎蛋。逐渐凝固的碎蛋变得嫩黄湿润，八分熟时离火出锅。
窸窸窣窣间，睡在阁楼上的顾斯年被生物钟唤醒，从他侧躺的方向，睁眼就看到窗边的灶台有人在开火煮东西。
朦胧间，灶台边的身影晃动，煎蛋香味告示着早餐的美妙，玻璃窗外是盛满阳光的好天气。
合上眼，几重景象交叠，竟是那样不真实。
这是在哪里？
记忆追溯着煎蛋香味，幼儿园时的自己，鬓发花白的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掌抚在他小小的额前，「崽崽」「崽崽」，慈爱地耐心地轻轻呼唤，他会假装顽皮不睁眼，直到奶奶说鸡蛋面要凉了，作势走开，他才掀开被子抱住奶奶胳膊。
怎么还不见奶奶来，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他想好了，只要她唤声「崽崽」，他就立刻睁眼，然后拥抱奶奶，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陪她一起去散步，夸她头上的簪花很好看。她一定会拍拍他的头顶，再给他讲嫦娥仙女的故事。
等了好一会儿，奶奶怎么还没来呢？
骤然间，他直觉不对，他已经上小学了啊，奶奶早已飞去与嫦娥做邻居了，而他也搬回了父母家。第一个一起庆祝的生日，他们送给他一大摞难懂的书籍，课业之外还有奥数谜题等着他，他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跑得比别人快，父亲说天资不可浪费，母亲说只有抵达终点的人才有资格休息。
解开数学谜题的胜利感确实快乐，可在院子里成群打闹拍纸牌的邻居小伙伴也很快乐啊，他们爬树斗蛐蛐去河里游泳抓鱼，而他只能坐在书桌前写字解题。
他试图撂下功课，选了一个傍晚时分加入小伙伴的队伍，小胖指着树上鸟窝告诉他有新孵的蛋，他爬上树果然发现几颗小小的乌斑鸟蛋。快要下雨了，他跑回家想找塑料板给鸟巢做挡雨板，可刚进家门，就看到出差回来的父亲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茶几上摊放着他没完成的数学习题。
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还有他爬树时留在衣服上污渍。那种失望，无奈，冷不丁的眼神，在他小小的心里割出一道痕，每每他冒出离经叛道的念头，这道痕都会重新浮上心头。
他一次次地解题、比赛、跃级，一遍遍地赢回父母赞赏的眼神，解开西哆潘猜想那天，他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听完后沉默几秒，在电话那头说「你做得很好」。
他想，他终于掩盖住了那道心头划痕。
房门吱吱声响，意识回笼，他才记起自己睡在林中小屋，和两个学生及两个热情的陌生人在一起。
直播间弹幕：
【原来学霸也和我一样会睡懒觉】
【是什么让我们在直播间相遇，是这张帅脸啊】
【导播请把角度调低，我要看女朋友视角】
【我要看姐姐做饭，快切过去】
周乐走出房间，快速洗漱后走到灶台前帮忙。
辛真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碟子，再次往锅里入油，下番茄碎，炒制红绸的茄汁，倒入热水煮至沸腾，加入切碎的黑木耳，舀入一勺黄豆酱。打卤的酱香全靠这勺精华，而后再加入酱油与盐巴调咸度，等汤汁再次浓稠，倒入鸡蛋碎，少许水淀粉收汁锁住鲜味。
做好打卤后，几位客人也陆续起床，面团团也醒得差不多了。
辛真在案板上撒上一层干粉，擀面杖反复揉搓面团团，压成圆饼，往四周擀开擀薄，手指捏住面皮一侧，将面皮铺叠成一摞，快刀切成均匀的面条，撒点干粉用手抖开。
热水锅里，滴几滴油和少少的盐巴，落入切好的面条，咕噜的沸水将细细的面条翻来滚去，逐渐变熟变韧。瞧准火候，长筷在锅中一捞一甩，热腾腾的面条卧在碗里。
浇上番茄鸡蛋卤，番茄的红润，鸡蛋的嫩黄，木耳的点衬，铺盖在白韧的手擀面上，番茄鸡蛋打卤面就做好啦。
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只大碗，碗里是新鲜出锅的打卤面，围坐着享受清晨第一碗面条。
敞开门窗，有森林特有的清甜空气跑进来，昆虫鸟语多重伴奏，屋内是刺啦刺啦的面条声。
桌子太矮了，顾斯年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面碗，筷子挑起面条，闻到番茄酸甜味，食欲大动。这碗面条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面身劲道得刚好，鸡蛋嫩滑得刚好，番茄不带皮顺口得刚好，黑木耳也清脆得刚好，一切都是妥帖得刚刚好而已。
不需要昂贵的食材，只需要合适的时机，适合的心情，合适的胃口吃着合适的食物，就足够熨平泛在心头的褶皱。
格子衫少年捧着面碗吃得格外香，拌匀打卤汁后一筷子捞起面条划拉进嘴，满足的咀嚼吞咽，面条就是要趁热大口吃才香。酱汁混在面条里，面芯鲜活爽韧，比他最爱的食堂窗口的出品高出几个台阶，如果每天早上能吃到这样一碗面条，他相信人生烦恼能减少一大半。
“好吃，比我们学校食堂师傅的手艺好！”
少年放下碗，给主人竖起大拇指，红色酱汁粘在嘴角扯出一个烂漫又有些滑稽的笑。
直播间弹幕：
【孩子，你真当食堂师傅不上d站看直播？】
【小心回学校打饭师傅的菜勺要抖两抖】
【我明明吃过早餐，这面条给我看饿了】
【我妈做的鸡蛋打卤面也好吃，我每次都干两碗】
【做菜步骤我记下，等下就去买菜！】
【啊啊我也去小木屋吃饭，能报名参加吗】
看大家都吃完早餐，辛真放下碗，问道：“你们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顾斯年谢过她的早餐后，应道：“准备晚上去观星地点等银河。”
“噢！”辛真思付着，脑袋晃一晃，转向满脸餮足的两个少年：“那白天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溪边抓鱼吗？”
听到抓鱼，第一次进深山的少年们两眼放光，他们可从来没有体验过游山玩水的乐趣。
辛真继续补充道：“刚下过雨，溪水湍急，鱼儿会很多，导演组提前在溪边放置了捕捞网，我们过去找找看，有鱼儿就捞回来。”
听到计划，他们心动了，小手在桌子下激动缠绕，但是没表态，而是转头征求教授的意见。
辛真不好意思地看向顾斯年，笑道：“听说你来过好多次这座山，我和周乐第一次来，要找到山溪有难度，顾教授如有时间的话，可以帮助我们快点完成任务。”
既然得了主人的招待，两个学生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差写在纸上了，顾斯年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好啊，我们一起去。”
直播间弹幕暴起：
【哦豁，她好会！】
【懂了，下次我勾搭帅哥也这么干！】
【顾教授，我也想和你一起抓鱼！】
【姐姐是在给我们找福利，造福观众眼睛！】
【姐姐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你们想太多了】
【快切到森林画面，给城里小孩长长见识吧】-
江城。
超跑赛车场，被淅沥的牛毛雨浸湿地面。
场上廖无人声，仅有一辆橘红亮漆超跑，正以三百五十迈速度疾驰在湿滑的赛道上，碾过积水地面蹭起叠叠水花。
雨天绝不是上赛道的好天气，即便换了雨天专用轮胎，也仍然有许多不可预见的因素影响车况。
但此时坐在驾驶座上的车手，并不在乎这些。起步时的加速，转弯时的刹车，绕圈是否平顺，圈速还能提升多少，才是他脑子在思考的问题。
他想用这些精确的计算，抹去占据脑海的诘问。
橘红超跑在绕圈疾驰几小时后，才终于缓缓地进站停泊。
接到秘书李利的电话，说白白挑了个雨天来玩车，寇淮立马赶到赛车场地，他深知湿滑的赛道有多可怕，有个共同的伙伴就是在雨天上赛道出了严重车祸，可没想到一上看台就看到好友一圈又一圈地玩命疾驰，跑车轮子几次打滑，寇淮觉得自己小心脏快不够用了，手心里的冷汗擦了一把又一把。
寇淮拂去冷汗从看台这边小跑去到车位旁，扬嗓质问：“霍一白，你在干什么？”
霍一白看到寇淮的出现似乎有点意外，轻描淡写：“没什么，来想点事情。”
“非要来这儿想？”寇淮把住车门。
霍一白终于迈出车门，神情轻松不少：“很难的问题，不过现在有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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