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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陈诺在日历本上写满了对商静的思念,她这时才明白那天晚上商静依依不舍的原因,以前商静出差最长也不过半个月,头尾两天可以陪她,但这次离商静出发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树头的叶子开始泛黄,天亮得也越来越晚。

        商静回来的时候,陈诺刚结束了表演,在帮陈妈妈看店,给一位顾客拿东西的时候碰掉了货架上的泡面,她从泡面堆里钻出来,把顾客要的东西递给他。

        没想到那人皱了皱眉头,扫码付了钱,留下了一句“笨手笨脚的”,当然不是说出来,而是心里这么一想。

        可他这么一想,把陈诺给气坏了,这是她自家的东西,被她弄掉了怎么了?又不要他赔,凭什么说她笨手笨脚的。于是她撅着嘴无精打采趴在柜台上的样子正好让回来的商静看到了。

        “怎么了?”商静捏着她的脸逗她。

        陈诺看到她就把烦恼都丢到了一边:“姐姐,你回来啦?”

        “嗯,干嘛不高兴?”商静又问她。

        “没什么……”陈诺的脑袋又耷拉下来,这种事情又不光彩,没什么好说的。

        “又被人说笨啦?”商静笑着说,陈诺在动物园里无忧无虑的,能让她不开心的也就只有和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诺惊讶地抬起了眼,突然发觉自己这读心术和商静的料事如神比起来简直算不了什么。

        “好啦,你既然没办法左右别人想什么,还一直记挂在心上,说不定人家都忘了。”虽然商静也知道听到别人心里说自己坏话肯定不舒服,但也只能这样安慰她,毕竟改不了大环境只能改变自己是自古以来的名言警句。

        “我知道,”陈诺不仅听到商静嘴上说的,还听到她心里想的,商静的感同身受让她更为安慰。不过这件事她从小就习惯了,也明白人有时候的想法不受控制,像电光石火,有时未必发自真心,有时瞬息即逝。

        她曾在衣冠楚楚的人心中读到过表里不一的肮脏心思,她曾在温柔可亲的人心中读到过厌恶和仇恨。即便是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叫她说出她心中的所想,她也未必就能猜中,因为她只能读想法,却不知道这种想法占她心中的几分之几,即便是在方便面和饼干中摇摆,她也只能读到方便面和饼干,并不能判断出这人更想吃哪一种更多。

        看到陈诺仍心事重重的样子,商静只好拿出杀手锏,“别不开心啦,过几天带你去吃你想吃的摩天甜筒。”那是她出差前的有一回,和陈诺在她事务所楼下的一家店里看到的,加上脆筒的冰淇淋足足有半米高,陈诺吵着要吃那个,但商静考虑到她前几天刚喝了一大桶酸奶便拒绝了。

        “真的?”陈诺果然高兴起来,但是语气中带着怀疑,不确定商静是否真的能给她吃那么大一个甜筒。

        果然听到她这么一反问,商静便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商静刻意隐去了自己的想法,让陈诺更好奇了,胡搅蛮缠地拉着商静不放,“你说的,我不管,说话算话。”

        “行啦行啦,快松开,一会儿让你妈妈看到了。”商静警惕地看着外面,生怕谁这会儿突然进来。

        “没事的,我妈妈知道我们的事。”陈诺接着商静的话说道。

        “什么?”商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好几度。

        陈诺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她连眨了几下眼睛,问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商静摇了摇头,“那你妈妈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呀,要说什么吗?”陈诺一脸天真地问道。

        “没什么,我就问问。”商静心里忍不住想,陈妈妈不愧是陈诺的妈妈,面对这种事情不像自己母亲那样一惊一乍的,居然如此坦然地就接受了。

        说曹操曹操到,陈妈妈从食堂忙完回来接手商店,陈诺接下来还有两场表演,商静坐在观众席看她演出。

        陈诺对待每一场演出都很认真,因为每一次的演出都可能是观众的第一次观看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不想让人留有遗憾。

        被商静的在与不在影响更多的反而是小七,它已经和商静混得很熟,每次看到商静鼓掌就表演得特别卖力,倒立的时候尾巴竖得笔直,让它去水里捡球投篮非要游到岸对面看一眼商静再掉头回来。

        带小七回去后,陈诺摘下耳麦咬牙切齿地对小七说:“静姐姐那没有鱼,鱼在我手里,你这个笨蛋!”

        听到陈诺的威胁,小七原本就不明显的小耳朵背得更后面了,但它才没把陈诺的话放在眼里,肚皮贴着地板尾巴一使劲,“哧溜”一下滑到了水池边钻入了水面。

        今天商静是从外地出差回来,没有带外卖,于是便由陈诺请客在食堂里吃了一顿,出门时陈诺掏出钥匙塞到商静手里。

        “姐姐,你先过去,我回家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商静在她准备跑之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她已经吃得很饱了,问问清楚才敢让她走,免得她又拿些零食之类的。

        陈诺神秘一笑,说:“我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陈诺偷偷摸摸开门的时候,陈爸陈妈正在客厅关着灯看电视,一脸茫然地看着陈诺偷偷摸摸地进来,等她看清一闪一闪的屏幕以及坐在沙发上的二人时,打了个激灵,说:“爸妈,你们看电视怎么不开声音呀。”他们看电视不开灯陈诺是知道的,但什么时候开始连声音都不开了?

        陈爸指了指电视说:“这不电视坏了嘛,凑合看呗。”

        “哎呀,这怎么看嘛,”陈诺“噔噔噔”跑到电视面前,这大肚子电视机在她小学时候就买了,一直看到现在,早就该换了,“别人家都是用的液晶电视了,现在也便宜,去买一台呀。”

        “还能看,”陈爸敷衍地抬了抬下巴,“你有什么事不?”

        陈诺一下想起自己的事情,说:“我回来拿下相册,我想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妈,你给我找一下,我上个厕所。”

        陈爸探头看了看厕所的门,跟身边的妻子说:“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怀念青春了。”

        陈妈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哪是怀念,我看她是拿给商静看的。”

        “商静?这么晚了她还在这?”

        “啧,”陈妈妈不耐烦地砸了咂舌,这个死老头每次都这样,不好好听自己说话,“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她们俩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陈爸爸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上回在一起是上回在一起,跟这回有什么关系?

        “她们在谈恋爱。”

        “什么?”陈爸爸提高了声音,被陈妈妈打断道:“你轻点!”她朝厕所看了看,意思是别叫陈诺听见了。

        然而动物园的墙就是转头水泥砌的,压根就不隔音,加上没有电视机掩盖,两人的声音完全不带削弱地传入了陈诺的耳中。

        半晌,陈爸爸才回过味来,摇了摇头说:“诺诺已经不正常了,不要再害得别人也不正常。”

        陈妈妈盯着电视叹了口气,说:“我起先也这么想,但自私地想想,我也不希望诺诺孤独终老,要是有个人能陪她,我也放心点。”

        爸爸妈妈的话让陈诺有些恍惚,她是不正常的,但凡是知道她秘密的人都会觉得她不是个正常人,但她不明白,只是这样谈谈恋爱也会让商静不正常吗?她不想让商静不正常。

        想到这她按下冲水键,吸了吸鼻子出了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母亲:“相册呢?”

        陈妈妈这时才如梦初醒,起身到电视柜下面找出了两本夹着陈诺照片的相册,这些照片几乎都是在动物园拍的,直到智能手机出来前,大家到动物园还都是带着相机或者租她们店里的胶卷相机拍照片的,她们也用傻瓜相机给陈诺拍了不少照片。

        “你呀,越长大越不爱拍照片,你看看,小时候我给你拍了两本,长大了的照片反而没几张。”陈妈妈翻着相册怀念起刚收养陈诺的时候,那时她也是第一次照顾小孩,有很多的不懂,好在陈诺乖巧,竟然在她摸石头过河的抚养下平安长大。

        好不容易听母亲唠叨完,陈诺抱着相册出了门,她神色失落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爸妈说的话,她一开始高兴的劲儿都没了,但为了不让商静看出来,她敲门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商静已经冲过澡,陈诺一边锁门一边回答:“我妈啦,拉着我聊了几句,说电视坏了什么的。”陈诺利用这几秒调整了情绪,等她再转过身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活力四射的陈诺。

        “姐姐,你先看着,我去洗个澡。”陈诺将相册放在床上,在商静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商静在床上翻着老旧的相册,有几页的连接处被撕破了,要翻得十分小心才行,陈诺打小就可爱,小时候更透着股古灵精怪,相册里有她哭的照片,有她笑得开心的照片,照片背面的胶水已经变黄,商静小心翼翼地揭下了一张,对着刚出浴室的陈诺说:“诺诺,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陈诺自然不会拒绝,她欢快地跑到商静身边看了一眼商静选的照片,这是她穿着奶黄色的衣裳和粉色的袜子,戴着毛线帽拍的百日照。

        她的眉心点着一抹红,手里抓着旁边装饰的花朵,胖嘟嘟的小脸让人见了就想捏,商静捏不了小时候的陈诺,只能伸手捏了捏眼前的陈诺,然后起身把照片放进了包里。

        “姐姐,你要了我的照片我也想要一张你的。”

        陈诺的要求很合理,商静点了点头说:“好,那我下回给你带张我小时候的照片。”

        陈诺却摇了摇头,比起过去,她更想要的是现在,“等天亮的时候,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准备入睡时,商静接到了夏晓贞的电话。

        “商静,你怎么还没回来?安柏不是说你的工作这两天就该完成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小贞的声音。

        “嗯,就不允许我休息一晚再启程吗?你把我当成磨坊的驴了?”商静朝陈诺的方向翻了个身,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笑着摸了摸陈诺的脸。

        “那你什么时候才到?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看蒋柔的吗?”

        商静这才想起之前蒋柔生宝宝,她和小贞说好等蒋柔坐完月子去看她的。

        可商静巴不得把下班的时间掰成两半好多陪陪陈诺的,这下又要分一天去看朋友,她有点舍不得。

        商静的想法像一滴浓缩的黄连汁滴入陈诺心里蔓延开来,陈诺突然意识到,商静遇到她以后真的变得“不正常”了,没有了自己的社交,天天和她待在深山之中。

        “去吧。”陈诺做了个嘴型没出声。

        “可是我明天还要带你去吃摩天甜筒呢。”商静在心里想着。

        “没关系,明天吃完以后我自己坐车回来就好了。”陈诺轻轻地说道。

        商静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便举起手机和小贞说:“好,那我明天下午到,我们晚上六点半去她家吧。”

        “六点半这么晚?明天可是周六唉。”

        “你吃了饭再去人家家里好吧?你还想蒋柔和她老公做饭给你吃?”商静的意思倒不是说她们没这个面子,而是这对夫妇做饭的功力实在不敢恭维,连小贞也打了退堂鼓,说:“也是,那行吧,我们明天六点半到她家,我跟她说一声。”

        夏晓贞刚吸了口气想说话,电话已经被商静挂断,“真是的,这么着急……”她喃喃道,跟身边的倪城说:“你给安柏打个电话,估计他们俩不是一起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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