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天门九重谒圣人
软甲拿在手中, 虽然比起寻常的铠甲要轻了许多,但仍然有许分量,掂掂知道用料十分扎实。软甲表面还有金银丝织就的龙纹。只看其精细凡的做工, 知道是极珍贵之物。
薛恕珍惜地轻抚软甲,眼底溢满欢喜, 却并没有立即接下:“这软甲难得,臣穿普通的铠甲就够用了。殿下还是留着己防身。”
说着,又双手捧着软甲, 递了殷承玉面前。
见他竟还收, 殷承玉生出许悦。
他斜眼将人瞧着:“孤赏你, 你收着是。孤要这东西做什么, 你还想孤在前头冲锋陷阵成?”
听出他语气里的快, 薛恕再推辞。
他将软甲收起,并未因为殷承玉的冷了神『色』就有丝毫退却, 依旧毫闪避地对上他的目光, 郑重道:“臣做殿下的铠甲。”
这个时候嘴巴倒是甜得很。
殷承玉这才『露』了笑容:“软甲既赐你了,记得穿上, 别供着舍得用。”
薛恕应下, 见他朝己摆摆手, 知道他还要忙,揣着软甲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
*
因为提前预测了红英军的动向,接下来几日里, 薛恕明面上依旧如同往常布防, 但私底下却命四卫营的将领们提高了警惕, 暗中戒备。
可连了三日,卸石寨都没有动静,丝毫没有攻城之像。
就连殷承玉都觉得奇怪, 他倒并觉得己的推断有错,只猜测是是哪里出了岔子。
直在卸石寨附近盯梢的探子来,他们才知道红英军迟迟未攻城,是因为内部又起了争斗。
今日还未亮时分,高幼文就派石虎领了五千红英军下山,原本是想趁夜偷袭益都城,却料行军沙古道时,却被早早得了消息的贺山劫了道。
贺山『性』情豪爽仗义,虽然是右护法,却没什么架子。是在蒲台时还是如今了卸石寨,只要他有口饭吃,跟着他的兵士就饿着肚子。相比之下,总是端着左护法架子,强调上下有别的石虎,远远没有他得人。
只是贺山跟着应红雪出走时,只带走了从蒲台就跟着他的直系,其余人无处可投奔,只能留在卸石寨上。
眼下见贺山带着人来劫道,这跟着石虎的士兵本就有蠢蠢欲动。再听贺山说石虎这次攻打益都城是为了己的前程而顾兵士们死活,这兵士就越安起来。
贺山番游说,最后愿意跟着他走的有将近三千人。
本该带着五千人夜袭益都城的石虎,最后手底下就剩下稀稀拉拉两千余人。
时机延误,兵力足,人惶惶,然无法再继续出兵,石虎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带着余下人折返了卸石寨。
殷承玉听完,倒是半意外。
贺山若是有本事,上世也可能聚集起五万人的叛军来。
如今朝廷正缺少这样勇猛的武将,这个消息倒是越让他坚定招安二人的想法。
只过如何打消贺山二人对朝廷的敌意,却是个为难的问题。
猛虎在野,若能收归己用,只能趁早出去,以免后患。
就在殷承玉犹豫为难之际,赵霖的封信改变了他的主意。
——这次亲赴山东平『乱』,他虽带上了赵霖,却在进入山东境内后,让他带人去了济宁府。
是代他巡视山东其余州府的灾情,二则是继续打听薛红缨的行踪。
如今赵霖来信,正是薛红缨有了消息。
赵霖信上说,在鱼台寻了当初徐家的老仆,那老仆在徐家伺候了多年,当初鱼台大疫封城,徐员外家买通了守城的官兵举家出逃,这老仆也在其中。
据这老仆说,当初逃走时,确实有个叫薛红缨的姨娘同行。
过薛红缨并是愿离,而是因为徐员外舍得新手的姨娘,将人打晕了强行带走的。薛红缨『性』烈,行半路了还想要逃去,徐员外唯恐她走漏风声连累己,时气恼还打折了薛红缨条腿。
只过徐家运道好,出了鱼台没多久就被山匪盯上,家男丁都被杀了,女眷以及仆人都被掳上了山。
薛红缨因为容貌出『色』,被山匪头子看上,成了山匪头子的夫人。
如老仆这样的普通仆人,则留在寨子里做杂活,保住了条命。
那老仆被掳上山后,在山寨里待了大半年,并没有什么机会见薛红缨,因此并知道她后来在山上的境况。只听旁人说她很得大当家的宠爱,寨子上下都称她夫人。但也就是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就听说这位夫人趁着二当家在,下『药』毒杀了大当家。大当家身死,群龙无首,山寨也因此四分五裂,能逃的都趁机逃下了山,老仆也是那时候逃下山,因无处可去,才又了鱼台。
赵霖循着老仆所说的这条线往下查,又辗转找了几个改邪归正的山匪。也打听了消息,但却又是老仆同的另番说辞。
那山匪说薛红缨是红颜祸水,大当家二当家为了美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寨子这才『乱』了。事后薛红缨知所踪,二当家则带着愿意跟着他的弟兄下了山,再做山匪。
关于薛红缨去向倒是有几种猜测,有说她去尼姑庵做了姑子,也有说她流落了风尘之地,还有说二当家头脑清醒后怒之下将人杀了……各种说法,而足。
这口口相传的故事往往与真相相去甚远,殷承玉并尽信,叫他十分在意的是:山寨的二当家,名叫贺山。
他提笔写下贺山的名字,接着又在贺山旁边写下了薛红缨以及应红雪二人的名字。
薛红缨。
应红雪。
殷承玉默念这两人的名字,倏尔『露』了笑容。
薛红缨倒过来念,正是应红雪?
若赵霖查的消息没错,这红英军里的应红雪,或许就是薛恕是失散的姐姐。
单单看薛红缨所做之事,殷承玉觉得这姐弟俩行事有八分相似。
打骨子里就是安分守己之人。
过要进步确认,还得薛恕亲去看看。
姐弟二人失散时,薛恕已十四岁,薛红缨比他大了三岁左右,容貌就算有变化,也当能认得出来。
殷承玉索许久,才收起了信件,召了薛恕过来。
薛恕刚练完武,听见殿下召他,连衣裳都来及换就过来了。
他长束起,未戴任何冠饰。身耐脏的玄黑劲装,脚上蹬着牛皮军靴,鞋底的硬钉踏在地面上,出沉闷声响。初见时青涩的少年气,已在知觉间蜕变成了成熟男人的锋锐野『性』。
先前殷承玉还未觉,可现在越看,越觉得他与上世相似。
只过上世的薛恕锋芒外『露』,谁靠近都要割得身伤。如今的薛恕却学会了收敛锋芒,像收进鞘中的利刃。
瞧在殷承玉眼里,倒是顺眼多了。
他快速打量了番薛恕,很快收了,说起了正事。
“孤先前听你提起失散的姐姐,想着寻你来问问,可还想寻她的下落。”
他忽然提起此事,薛恕诧异了瞬,垂下眼道:“殿下必为我白费功夫了,鱼台大疫之后,我曾打探过徐家的消息。听说徐家在半路上遇了山匪,家人都被杀了。”
当年得知徐家人去楼空,姐姐知所踪,他中痛苦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鱼台宛若人间地狱,姐姐是是愿离,都比留下来好,至少能活下来。
徐员外虽是良配,但姐姐『性』子并柔弱,总会想办法让己过得好。
后来鱼台大疫平息,他将母亲的尸身送去火化后,四处辗转打听徐员外家的下落。
想着若是姐姐在徐家过得好,他己离。若是过得好,他带着姐姐道离。南海北,总会有他们姐弟的容身之处。
然而他辗转打听了数月,得的却是徐家数个月前遭遇山匪,满门被灭的消息。
灾年里,人人皆苦。徐家的遭遇没人同情,反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人说起来时眉飞『色』舞,说死去的徐家人没人收敛,在路边暴尸近两月,尸身腐烂生蛆,臭可闻,只有野狗秃鹫啃食。
薛恕按照他们所说寻去时,尸体早已被官兵收敛火化。
他知道那腐烂路边无人收敛的尸体里是是也有姐姐个,只能欺欺人地安慰己,姐姐向聪明,没看尸体,许逃了出去。
这年里,提起姐姐,他从来只说失散了,但里其实清楚,这过是欺欺人罢了。
母亲去了,他只剩下姐姐个亲人。
若是连姐姐也在了,他是真正的无家可归,无根可落之人。
薛恕垂着眼眸,神情晦涩。
殷承玉头次见他如此,再观他神情,猜了。
原本已想好的话顿时有说出口了。
他怕若切只是个巧合,应红雪并是薛红缨,薛恕会失望。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底还是没有瞒他:“早先孤让赵霖去查你姐姐的下落,最近他查了消息,送了信来。”他将袖中的信拿出来放在薛恕手中:“你且己看看。”
薛恕接过信件,快速翻阅完,晦暗的神『色』逐渐转为讶异。
他抬眸看向殷承玉,声音有哑:“应红雪……”
显然他也殷承玉想了块去。
“孤确定,所以得你己去看看。”殷承玉看破他眼底忐忑,扶着他肩膀,手掌微微用力:“若真是你姐姐最好,若只是个巧合……”他顿了顿,才语气淡淡道:“孤总会让你个人。”
孤总会让你个人。
薛恕与他对视,底暗『潮』迭起。
他已个人独行太久。
鱼台出来,得知徐家灭门的噩耗,他曾『迷』茫了许久。
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走过很多地,在码头上搬过货物,也跟着杂耍艺人卖过艺。做过赌坊打手,也落过草……然而所过之处,人世热闹纷杂,却属于他。
他独游离在外,寻归处。
后来他想起了鱼台城里翩然而至的神只。
想着,既然无处可去,朝着神所在的向而去罢。
此,他路往望京去。
再是漂泊无根的旅人,而是朝圣之人。
他将全部的希望愿想寄托在了九重的神灵身上,他以为这辈子己都只能跪在淤泥里仰望神灵。
可上眷顾,可触碰的神灵竟奔他而来。
“殿下……”薛恕抓住肩上的手,极用力,连手背上都迸出青筋来。
殷承玉皱了眉,却并未呵斥。他垂着眸,将薛恕的手指根根掰。需要太用力,薛恕就松了手,反变成他将薛恕的手握住。
他垂眸打量着薛恕的手掌。
薛恕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但掌指腹处却有厚厚的未曾褪去的茧,手指骨节微微凸出,看就是干过重活的手。与他的手截然同。
上世他见薛恕时,对已是权势滔的九千岁。
养尊处优,双手虽然略有粗糙,却早已看出早年艰辛的痕迹。
他也从提往事。
殷承玉根根抚过他的手指,感受粗粝的茧子划过皮肤的粗糙感。又缓缓附上薛恕的手背,手指根根『插』/入他的指缝当中,握紧。
他对上薛恕眼望得底的眼睛,在他唇上碰了碰,声音带了哑意:“你听话,往后孤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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