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邱太妃瘫坐在地上,屈辱让她气得手都在颤抖。
她与太后都是簪缨世家出身,而她和太后现在的境遇却是云泥之别。
“太妃这是觉得哀家会伺机报复?”木念雨眼睛微微睁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不是吗?”邱太妃拉长了语调,变得越发歇斯底里,“从前你还是皇后,宫里的妃子便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若不是我生了一个公主,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之前说个痛快。
她的话像连珠炮似的蹦出来,在大殿里惊起余音,半晌不绝,让气氛如同霜冻。
“你既然说了是从前,哀家现在为何害你?”
邱太妃一挑眉:“自然是恨我从前得到的恩宠。”
木念雨:“……”
她又不是原身,连先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再说为了个早就死掉的烂黄瓜?他配吗?
木念雨呼出一口气,耐心问道:“哀家不想跟你纠缠,毕竟嘉和也是你的女儿,不如你自己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邱太妃冷笑:“如何处置?我有得选吗?”
“你有。”
木念雨毫不犹豫地回答,彻底让邱太妃怔住了,她沉默了下来。
“哀家给你选择。”木念雨犹豫了须臾,“哀家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安排嘉和入万佛寺清修,从此远离红尘,和亲的事情自然也就作罢了。”
南宫溪刚到了门外,便听到了这番话。
他眼帘微微低垂,流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冰冷。
“笨蛋,净做无用功。”
他兀自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邱太妃瞪大了眼睛,忽地发疯般地朝她吼道:“够了!你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惺惺作态!
不就是拼着命生下了皇子,儿子当上了皇帝吗?
若是她当初生下的也是儿子,现在凤命在身的或许就是她。
凭什么!凭什么她和她的女儿只能出家,对着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我没有羞辱你。”木念雨垂眸,声音越来越低,“这样不好吗?”
既是这深宫禁锢了她们,剥夺了她们的自由和幸福,那她就放她们离开。
可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她们反而不愿意呢?
万佛寺多好的地方啊,伙食又好,空气又清新,风景还宜人,更不用受俗世烦扰,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去那里待着。
她想不明白。
“太后娘娘,笑话也看够了,不如您发发善心,赐我们娘俩一人一杯鸩酒,也算给我们娘俩留个全尸。”邱太妃似癫似狂地笑了起来。
木念雨已经厌烦了她的胡搅蛮缠。
“不管你信不信,活下来总比死了好,此事不必再说了,等嘉和醒了,哀家便下旨送她去万佛寺。”她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
邱太妃仍是不满,但神情总算平静了下来。
她踉跄地爬起来,沉黯的眼底燃起一道微弱的光。
蓦地,她想起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她最后能给予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的沉痛一击。
“你一直不知,当年你生子之时,给你下毒之人……”她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可是先帝呀。”
木念雨的身子猛然一僵,没有立即回答。
半晌过去,她抬眸望向她,目光重归坚定。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邱太妃彻底愣住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无波无澜,连一丝一毫的哀戚也无,却将她的灵魂彻底碾碎了,她眼底的火光化作了灰烬,双眼成了绝望的容器。
争了那么多年,她终究输得彻彻底底,什么都没剩下。
————
“那邱淑妃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识好歹。”木婉儿追上木念雨,“姑母,您消消气。”
木念雨沉默着没应答,她头脑有些昏沉,偏着头抬手扶了下脑袋。
之前她梦见的就是原身的过往。
一些破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恍惚间她竟看见了邱太妃当年入宫之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娇俏妍丽,与此时的木婉儿如出一辙。
木念雨缓了一会儿,沉吟道:“婉儿,你真的喜欢皇帝吗?”
木婉儿诧异地一怔,旋即吃吃地笑起来,脸颊旋上一抹红晕。
“姑母,婉儿不喜欢皇上,还能喜欢谁啊?”
木念雨看着她,久久没回过神来。
萦绕在她心头的迷雾散开了。
“是呀,你说得对,就是这样。”她语气艰涩。
之后,她远远地目送木婉儿走向长长的宫道,直到她的背影没入重重灯影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一瞬间,她有点儿恍惚,仿佛看到看着一个又一个女子被扯入这座如巨兽般狰狞的琼楼殿宇,再一寸一寸地被这只巨兽吞噬。
而这座巨兽几十年如一日地矗立着,任凭风吹雨打,俨然不动地俯瞰着它的猎物。
原来邱太妃说的是对的,她们确实没有选择。
在封建礼教压迫下的所有女子,都没有选择。
又一些细细碎碎的记忆涌入她的脑中,木念雨身形晃了一下。
——“钦天监历代星历在宫中的藏书阁内有副本,你若想入宫,不如做本宫身边的大宫女如何,本宫也可以照拂一二。”
——“多谢娘娘,但……我可不愿意做什么宫女,要做也是做女官。”
——“我要入太医院,以女子的身份。”
……
一只手搭上她的臂弯,及时扶住了她。
她抬眼一看,只见君轻歌关切地对她说道:“太后娘娘,夜里风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莫要染上风寒。”
一个“谢”字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今夜嘉和公主之事多亏有你。”她直起身子,不等君轻歌回答,便又问,“只是王妃不回王府,待在宫中做什么?”
“我……”君轻歌有些心虚。
见她陡然沉默,木念雨板着脸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哀家不是不知。”
君轻歌心中一惊,旋即想到了什么,更加疑惑,咬牙问道:“太后娘娘为何帮我?”
木念雨微微蹙眉,眸光凌厉,一字一句地发问:“为何帮你?你父亲君闻翰是个不安分的,你又嫁去了冷王府中,哀家难道还能指望你们君家为皇帝保江山不成?说到底,你的娘家不是你的依仗,你的家世更是对哀家来说不值一文。如此,你觉得哀家为何帮你?”
天地刹那寂静。
良久后,木念雨微微一笑。
“我与你母亲曾是旧识。”
君轻歌怔了怔。
木念雨见她一脸迟疑,就料到她完全不知情。
也对,既然系统的任务跟剧情息息相关,那必然要触发相关剧情才能完成任务,只是她这个任务者知道,是不作数的。
得让君轻歌自己知道才行。
“早年承蒙你母亲出手相救,哀家和皇上才能保住性命。”
君轻歌闻言,也想通了许多,恍然道:“原来如此。”
“你母亲下落不明,哀家也很是心忧,得知你是故人之女,想照拂你一二。”木念雨又是一笑,“但在此之前,你需得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君轻歌茫然地看着她,不知她何意。
木念雨轻轻地笑了下。
“你与你母亲一样……是个医者啊。”
“当年你母亲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哀家观你所学,亦不在她之下。”
“如此才能,埋没在王府岂不可惜?”
君轻歌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怔愣地看住她的眼睛。
木念雨想起刚才那段记忆,缓慢而清晰地问道:“你可愿入太医院?若你愿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新任的六品司药了。”
“六品司药?”君轻歌吃惊不已。
大业王朝礼教森严,太医们必须在宫女和太监的监视之下才能进入后宫,为女眷治病,而且治病的时候,他们不能与女眷直接接触,也不能直视对方容貌,把脉之时要隔着手绢,十分不便。
所以宫中时常会选拔一些知晓药理知识的宫女进入太医院,这些宫女便是女医了。
女医皆是官职,最低有九品,最高可达六品。六品司药,便等同于宫中地位最高的六局一司,地位颇高。太后一来便许了她这司药之位,不可谓不重。
木念雨见君轻歌犹豫不决,深吸了一口气。
“你母亲同我说过,在她的家乡,男女皆平等,女子不比男人差,甚至能做到很多男人也做不到的事情。”
“无论如何,吾等虽为女子,命运却始终属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以你的能力,司药之职当之无愧。”木念雨坚定地说道,“做想做之事,做该做之事,也是你母亲当年的夙愿。”
君轻歌一阵沉默,心中却如波涛一般,翻涌不止。
她陡然领悟了什么。
太后说得对,她是医者。
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这些才是医者该做之事,就像她的母亲那样。
“我……我愿意。”
等来这个答案,木念雨欣慰地望向天穹。
皓月被乌云遮盖,墨黑的夜色淹没了一切,举目皆暗,仿佛长夜难明,永无尽头,但其中有几点星光,固然微弱,却熠熠生辉,指引着方向。
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告诉君轻歌她的身世,但她想,或许能让君轻歌自己知晓。
君轻歌可能永远都不会懂那个男女平等的文明世界究竟有多么美好,但有她的母亲在,她心中一定已经被种下了一颗现代文明的种子。
终有一日,那颗种子一定能迸发出光芒。
哪怕微弱,也可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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