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虞渊之祭3
这是一片紫色的世界,脚底踩着的是紫色的软草,头顶是紫红色云朵,紫色的树木紫色的树杆,以及紫色的花朵。
可却没有给人一种浪漫神秘的感觉,反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压抑。
因为,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光。
北辰无忧摘下一片紫色的树叶,叶身形状犹如五指张开,他低头专注的看着那片叶子,侧面优雅的轮廓被叶色一衬,显得好比玉石般透着温润的光泽。“虞渊?”他神情略显淡漠,只是淡定温和的唇角却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高郁鸢疾步走到他的身旁,下意识紧紧的攥住他月白色的袖袍,与站在对面树枝上的小跳蚤对立而望。
自从到了这里,小跳蚤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其兴奋无比的状态,与他那略显得猥琐些的五官一融合,给人一种扭曲的感觉。听到北辰无忧的话,他也不忌讳,颇为得意的笑道:“不错。初鱼那个小辈虽说是笨,但是她挑中你来作为祭魂还算是有些头脑。”他说着,目光却又落到高郁鸢的身上去。
在这一片紫色之中,高郁鸢一身紫色的衣裙完全淹没在其中,若非不是她那张妖魅绝色的面容,只怕还真是让人一眼寻不出来。
这个女子,他还清楚的记得,在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忽然生出血红色的翅膀,将他们紧紧包裹在其中。
这些年他沉睡得太久,竟然没想到一醒来就遇到两个万年难得一遇的魂魄。至于是什么魂魄,小跳蚤才不去想那么多,反正此刻他们还是凡人。
只要还是凡人,搓圆捏拿还是不任由自己?
“就凭你?”北辰无忧目光猛然已转,那原本温润和煦的瞳目中忽然变得深不见底,好似那无边无际的瀚海星空一般,与之对视更容易迷失自我。
小跳蚤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眼神,“我乃逐大人贴身侍卫,莫要小看了,今日既到了这虞渊之中,万没有让你们活着离开的道理。”他一面说着,一面挺直腰站在树叶之上,可是在北辰无忧的面前,连一片普通大小的树叶对他来说都会造成威胁的小身板,实在没有任何气势可言。“不要忘记了,是我带你们走出蛮荒。”
蛮荒?高郁鸢起先也觉得那是蛮荒,可是越走就越觉得不对近,太安静了,像是一片沉睡中的荒林。于是不由得朝北辰无忧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觉得那不是蛮荒。”
“嗯。”北辰无忧温润嗓音轻轻的应着,宛若一只温柔的大掌一般,将高郁鸢心中的疑虑都抚平。只见他凤眸微垂,眼角余光却是那么的锋芒,淡漠的扫视过小跳蚤渺小的身躯:“蛮荒虽假,但那只妖兽却是真实的。”说罢,似带着疑问一般:“倘若我不动手杀了那只妖兽,你是不是就不会带着我们从幻景中走出?”
这话让小跳蚤顿时不在淡定了,当即便质问起来:“你知道那不是蛮荒,为何还要假装信我,你们人太狡诈了。”
“此言差矣,所谓投桃报李,倘若你真心相待,我们怎又会欺心相瞒?”高郁鸢妖魅的面容上满是从容笑意,只是她的心里此刻却已是忧心已起。那么大的一个幻景,甚至还可以有真实的妖兽存在,那么操纵着幻景的人,不会是这只小跳蚤吧?
倘若真的是他,那么其力量绝对不亚于所谓的仙或是妖魔,只怕就算是自己和北辰无忧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又这么自信的将他们引到虞渊,只怕是早就预谋好的。
小跳蚤见到高郁鸢明艳妖魅的面容,忽然想起那****受重伤之时,自己就该下手的。当然,他更后悔的是自己不该放出那只妖兽,那可是自己豢养了多年的宠物啊,如今就这样被杀了不说,妖丹还被他们拿走了。不过好在他们已经跟着自己到了虞渊,命都是自己的了,何况是那妖兽内丹呢!
这样一想,小跳蚤的心情好了许多,在看高郁鸢和北辰无忧二人时,就犹如蝼蚁一般,压根就不在将他们放在眼中。“哼,你们都要死了,暂且就让你们先得意得意!”说罢,身影一闪,一下就淹没在了这无边无际的紫色之中。
“小心些。”宽大袖袍之下,北辰无忧的大掌紧握着那犹如凝脂般的小手。
高郁鸢知道,就算是北辰无忧表现得太冷静,但他们对此地一无所知,所以他的心里定然是担心的。所以便笑着宽慰道:“没事。不过那小跳蚤生在逐大人的身上,逐大人又是夸父一族的首领,只怕他那身体里留着的血液,比初鱼这个夸父一族后人也要纯几分,倘若他真的想要开启虞渊之祭,定然比初鱼还要容易几分。”
“嗯,只是不知道他要复活何人?”北辰无忧应着声,隐约有些担心:“复活谁倒也没那么重要,我担心的是这虞渊之祭,可否真的有如此神力?若是这般的话,那必定要打乱这天地间的秩序,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神界和妖魔几界,只怕都不会容忍此事发生。”
想想那些死去却又没有去地狱的灵魂,倘若真的因为虞渊之祭的开启,而被召唤回来,那这天下将是什么样的光景?
高郁鸢闻言,也觉得这其中关系厉害,当即果断道:“不行,咱们得阻止他!”说着,便一副急火急燎的作势。见此北辰无忧不禁将她拉回来:“好了,你此刻上哪里去寻他,倒不如四处看看。”
一片紫色之中,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压抑的空气中,让高郁鸢不在喜欢自己身上的紫色了。
这里出了花草树木之外,便无任何其他的生命,没有鸟叫声,也没有风,更不会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着的。
这样的世界之中,久而久之让人有种脱离了生命的感觉。
“那里是什么?”就在二人翻过一片高岭之时,便看见了下面平旷的场地之间,终于有了别的颜色。
那是几座陈旧古老的残垣,不过即便如此,也能从着碎裂的痕迹之中看到曾经的辉煌。
有着古迹,那么就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是有人居住的。
“他在那里。”北辰无忧目光锁视着下面一处残垣之上。
高郁鸢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那不断在上面跳动着的小黑点。只是看到他所跳的方位,高郁鸢不由得蹙起眉心:“这里难道就是开区虞渊之地的祭坛?”
“有可能。”北辰无忧并不善于阵法,但也能粗略的看出小跳蚤所跳的那些方位。说话间那月白色的身影已经朝着山下飞去。
小跳蚤见他们竟然寻了过来,到底是有些意外,这虞渊这么大,他们怎么偏偏就到了这里?眼看着北辰无忧朝此地而来,心中更是觉得不悦,这要是打乱了自己好不容易设下的阵法,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物,朝着北辰无忧投掷过去。
那是一个月轮般的武器,有些像是当初蓝冰楼得到的那一个,这是这个略显得小了些。甚至是带着浓浓的戾气,还没近身北辰无忧就被那迎面而来的戾气所伤,整个身影倏然往后退了好几十丈,方落了下来,勉强站着。
高郁鸢知道这小跳蚤定然身手不凡,但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厉害的法宝,几乎一出手就将北辰无忧所伤。当即紧张的冲过去,将他扶住,满目担忧:“无忧,你怎样了?”
这时只见那小跳蚤就站着已经被召回的月轮之上,一脸得意:“怎么样,见识到本大爷的厉害了吧。不过……”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只是受了伤的北辰无忧,有些疑惑:“想当初本大爷靠着这月轮从九天逃出来,一共杀了二三十个仙,几乎都是一击致命,你却只受了些许的伤!”而且,这天生自带强大戾气的镇魂轮,只有对于神和仙才会有用。
可眼前这人分明是凡胎**,就算他的灵魂是九天之上下来的,但也没有道理只受了那么点伤。
他心中满是疑惑,却不敢在继续动手了。
倒是高郁鸢见北辰无忧面色苍白,有些气不过,当即飞身而起,悬于上空,那只已经许久不曾拿出来的金色小毫很是霸气的就在上空画下一个禁锢阵法!
她的动作太快,而且小跳蚤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厉害,还擅长于阵法,尤其是她手中那只散发着金光的小毫,那分明是地府至宝绝魂笔,威力跟自己手中的镇魂轮不相上下。
一个小小的凡人女子就能拥有此法宝,只怕身份也不低。一时之间对于二人的身份极其感兴趣。不过更让他兴奋的是,如今这高郁鸢的灵魂也来路不俗,在加上那北辰无忧的,开启虞渊之祭就稳当多了。
想是太过于欣喜若狂,直接张开双臂欢快大喊道:“我主逐大人,属下终于可以将您复活,让夸父一族出现历史辉煌一幕的时刻即将到来了!哈哈哈!”
个头虽小,可是那笑声却像是有魔力一般,朝着四方荡开,然后在传回来,有种十分渗人的感觉!
“疯子!”高郁鸢低骂一声,收笔锁阵。
原本正得意忘形的小跳蚤忽然觉得四周空间的压抑,大吃一惊的朝着上空的高郁鸢望去,她竟然妄想将自己杀死在这阵法之中。顿时又怒又恨:“无知!”
“究竟是谁无知?”高郁鸢心中此刻的怒意绝对不比他少,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打伤自家夫君。当然,高郁鸢这么自信的原因是因为她更清晰的察觉到,小跳蚤手里的镇魂轮对自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果不其然,小跳蚤的镇魂轮飞出去,很快就被弹回来,几番之下,阵法不但没有破,反而这阵法受到攻击,越缩越小。小跳蚤又怒又急,当即放弃了攻击,却又回到古迹之上,迅速的跳动着身影。
“小心,他在布阵。”北辰无忧经过短暂的疗伤,将那筋骨中的戾气都逼出来,便飞速朝高郁鸢身后冲过去。
他与高郁鸢是夫妻,自然知道高郁鸢所设置的阵法入口在哪里,所以当感觉到他身影朝自己身后去的那一瞬间,高郁鸢满脸惊吓,失声喊道:“出来!”入口会在有人进入之后立刻封闭,没有半个时辰自己是无法打开的。
若是这半个时辰之中,北辰无忧不敌这小跳蚤,那么……
后果高郁鸢不敢想象,只是看到已经出现在阵法之中的北辰无忧,心口猛烈的跳动着,手上的动作没有来停了下来。“无忧!,你疯了么?”
“你继续,绝对不能让他开启虞渊之祭!”小跳蚤已被困在其中,短暂之际是套不出来的,可他却没有继续在破阵,反而是在继续布阵,只怕是打算以开启虞渊之祭,趁机冲破高郁鸢的法阵,然后在顺势用夸父一族的秘法将他们二人的魂魄作为祭品。
所以北辰无忧断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看到进入阵法中的北辰无忧,小跳蚤却是一阵欢喜:“来不及了,除非你能一下杀了我,可是你显然没有这个能力!”北辰无忧害怕他手中的镇魂轮,可见他是九天上的,所以小跳蚤一点都畏惧他。
可是他的笑容还没到眼底,就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周身都是寒凉之意。
而此刻的他,正是被北辰无忧冰封起来。北辰无忧的确是不可能一招杀了他,但却能短暂的阻止他。
然就这个时候,一个粗狂的声音从小跳蚤的身体中咆哮着:“笨蛋,让我来!”旋即以肉眼可以看到小跳蚤的身体在冰块之中燃起丝丝火焰。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大,但那个声音却是惊喜道:“九天玄冰?哈哈,想不到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九天玄冰!”
随着他的笑声,火焰变得更加的浓郁了几分,然后又传出来小跳蚤痛苦的叫声:“啊啊,不要烧了,我的身体!”
可是他的叫声很快就被另外一个粗狂的声音压了下去:“没用的东西!当初你连杀你主子的勇气都有,今日不过是受为九阴之火灼烧片刻就受不住了?”
高郁鸢虽然在外,但跟北辰无忧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小跳蚤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而且这个灵魂竟然说,逐大人不是追日途中被玄雷击中生亡,而是死与小跳蚤的手下?
正是他们疑惑之时,那小跳蚤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忽然咋呼叫起来:“你胡说,我是不小心失手!”
他身体里的那个声音紧随着响起来:“呵呵!逐大人当初重伤在即,本是需要立刻疗伤,你却趁机吸干了他身上的血液,这也算是不小心?”
当时的逐大人不知为何要寻找虞渊,但他们夸父一族的确是没有了他这个领头人,然后迅速的从神族中坠落,到最后的消失。
可是任由谁都没想到,逐大人会死在自己身上豢养的一只小跳蚤手中!
这死法,实在是窝囊无比!
小跳蚤身体中两个声音不断的争吵,但那火焰却没有停下,纵使北辰无忧不断的将冰层覆盖,也无济于事,小跳蚤好是逃出来了。
而寄居于他身体中的那个魂魄却是无视与他的遍体鳞伤,吩咐着他立刻布置阵法。
此刻小跳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身体中那个灵魂的话激怒,一面祭出镇魂轮缠住北辰无忧,一面快速的布置着阵法,一边坚定的念道:“逐大人,属下一定会复活您的属下一定复活您!”
不过另外一个声音总是冒出来讥讽:“复活他?让他来杀你么?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高郁鸢此刻在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辰无忧被那镇魂轮上的戾气所伤,却是无济于事。心中万般后悔,早知道就不要设下阵法。
又说北辰无忧,几番闪躲,那镇魂轮依旧是穷追不舍,因此他便索性以攻为守。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强劲的戾气所噬,倒不似先前那样倒下,而是绷直着身体站在那里,似乎正强行将那镇魂轮中的戾气吸入身体之中。
以肉眼可以看见,他的眼睛中多出了一抹腥红,高郁鸢见此,急得大喊,只是此刻的北辰无忧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另外一边,那小跳蚤竟然已经将阵法布置妥当,虽然没有灵魂献祭,可是阵法已经隐约而起,将高郁鸢的禁锢阵法一下冲碎。
还没有用灵魂献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威力,倘若真的开启了,那这世界?高郁鸢不敢多想,第一时间朝着北辰无忧飞身护过去。
也是在同时,小跳蚤正朝北辰无忧飞扑过去,想要利用镇魂轮来收取北辰无忧的魂魄,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驱使不了镇魂轮了,当即一阵心惊,重新运起力量,这一次镇魂轮是回到他的手里了,可却变成了废铁一堆。他满脸惊诧的朝此刻眼神恐怖的北辰无忧望去:“你……”
他分明是九天之上的神,却将这戾气都吸收了,却没有妖化魔化,更没有被这魔力吞噬……这不可能的!
他身体中的另外一个魂魄见此,也是大惊,见小跳蚤还呆若木鸡般的站在原地,不由得急促大喊:“他是上神转世!”
只是他的声音已经晚了,但见北辰无忧一掌挥出,直接将他们的魂魄都从那小小的身体中击出,一个陌生的魂魄瞬间逃遁,而另外一个则是小跳蚤的,他回头朝北辰无忧心惊的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依然往他自己设置的阵眼奔过去!
高郁鸢还没到北辰无忧身边,就看到了小跳蚤灵魂所奔去的方向,顿时花容失色大喊:“他想要以自身灵魂献祭!”
与此同时,小跳蚤大喝:“已吾灵魂之体,换汝神魂归位,天地诸神魔,赐吾神之力,虞渊万千灵,唤我主逐大人回归!”
然也就是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魂魄还没有来得及入阵眼之中,就被从高郁鸢眼前闪过的月白色身影一把捏碎!
那魂魄具灭,以肉眼可见,真犹如飞灰湮灭般,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然而这阵法却是十分的霸道,竟然自动将那碎裂的魂魄吸收了小半。
没有真正的开启虞渊之祭,可却因为那小缕碎裂灵魂的进入,阵法有了变化。
原本无风静止的虞渊,忽然剧烈的扭曲起来,让人防不胜防,高郁鸢一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扇到了几十丈之外,瞬间被吸入一个虞渊阵眼中,北辰无忧也是身形不稳,却也紧随其后追来。
此刻的他们就好比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还有时不时的避开那忽然撞击而来的无形强劲力道。
北辰无忧一边躲着,一边朝着高郁鸢追去,只是二人中间始终有一段距离。
高郁鸢不知道自己会往何方,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而且这力量之强大,别说是她,便是北辰无忧也难以自保,如此下去,只怕别说是这具肉身,便是神魂也难保!她抬头朝上面追来的北辰无忧望去,脑子里浮现出以往他们在一起的种种,多是幸福的时光,如此一想,这一生也是值得的了。
可是北辰无忧不能陪着自己死在这里,他是人界皇族,人界皇族储君始终未定,他不能就这样死了!所以高郁鸢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最后一点力量激发出,把他从这里推出去!
但还没容她开始动手,就感觉到了一团温润的冰层将自己覆盖,她就好比那镶嵌在其中琥珀一般。而她的下方,则是面色苍白的北辰无忧,他们之间此刻离的并不算远,她透过那温润如玉的冰层,能清楚的看到他额间的细汗。
“不!”她大喊着,可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此刻却像是没了生命力一般,飘摇着任由这旋涡中的力量主宰,朝下而坠。
但高郁鸢却还是听到了他从下面传来的虚弱声音。
“小果,你不要怕,纵使此刻你我生死难料,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会找到你,等我!”
“不要,无忧!”高郁鸢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冰层里透出来,带着凄厉,可是那急速落下的白影却早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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