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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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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宅院就在城东平安路,这一段多是从朝中退下来后未曾回乡养老的官员。陆启光也到底是三元及第走马御前的状元郎,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职半日,但那名头还是在的,住在这平安路,倒也是合适。

  高郁鸢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那匾额上透着璞雅的陆宅二字,此刻还觉得仿若入梦,强行拉着旁边倒霉的沧月掐了一把,听到沧月的尖叫声后,欢喜道:“果然不是梦。”

  未曾防备的沧月被她狠狠的掐了一把,没留神就叫出来,听到她的话又是哭笑不得:“我说小姐,麻烦您下一次看好是谁的手臂在掐。”

  高郁鸢这会儿却已经冲上台阶了,一手忍不住摸着旁侧不算张扬的小狮子:“晓得了晓得了。”又问:“我爹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快些的话,晚上能到。”沧月应着,一面上前强行拉着还在摸狮子头的高郁鸢:“小姐,您可别在这门口丢人现眼了,瞅瞅多少人看着呢。”

  她这一说,高郁鸢才抬起头朝四周看去,果然见着对面好几户人家的家丁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方装模作样的收回手,干咳了两声,跟着沧月进门去。

  这里是给陆家准备的,虽然是北辰无忧经手,但高郁鸢想到陆启光的秉性,还是强行将购置宅院的银子给了北辰无忧。

  院中的布置是江南风格的小庭流水,很是附和陆启光的审美风格,高郁鸢忍不住怀疑的想,北辰无忧这莫不是专门用来讨好陆启光的吧?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而去北辰无忧更知道高郁鸢在陆启光的心里占着多重要的位置,自己倘若不拿心诚心出来,只怕陆启光总是会担忧高郁鸢跟自己在一起,是否会委屈了。

  院中除了几个仆人打扫的仆人之外,便没有一个多余的人,高郁鸢觉得这样正好,压根不必在添人,后院那片空地也正好留给陆启光种点小菜,养些鸡鸭。

  高郁鸢把这套三进三出的宅子逛了个遍,虽然不过只有文安侯府的一角大,但是总的来说,高郁鸢已经极其的满意了,就欢天喜地的等着陆启光一家的到来。

  话说文安侯府的丑事还没传到乡下,宁王府世子爷亲自登门就着实吓着了陆启光。但在北辰无忧的一遍简单说明后,陆启光在自己的小书房中考虑了大半响,还是点头应了,搬离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小镇。

  小宝如今两岁多,已经会走路了,家中并未请乳娘,明溪将他放在屋中的床上,跟着陆启光收拾东西。

  自从高郁鸢被高家的人接走后,他们没少托人去文安侯府打听高郁鸢的消息,只是每次都被挡了回来。上次听说高郁鸢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陆启光还去这四周富贵人家的别庄找了一圈,只是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回来着实叫他病了一场。

  明溪一面收拾着箱拢,一面见他抱着几本书站在案前发呆,不禁有些担心道:“这世子爷,可是真心的?”她方才进去送茶水的时候,依稀听到这位世子爷要娶丫头。

  陆启光听到她的话,方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点了点头:“是啊。”将书本都塞进书箱里,有些觉得对不住明溪:“我知道你不想离开百合镇,不过世子爷说的也有道理,到了京城,总归有些照应,我这辈子大约也就她这样一个女儿,也不大想离她太远,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明溪也是看着高郁鸢长大的,自然知道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当然她更欣慰的是,高郁鸢不管身处何方,都从没忘记陆启光这位养父,基于这一点明溪是很替陆启光高兴的。当即笑道:“相公胡思乱想些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厢说着,外面他想要搬走的大物件已经有人给抬上了马车,镇子上听闻他们要搬走的乡邻也纷纷来告别。

  陆启光的书院早就关闭了,倒是不必在担心孩子们哪里上学,只是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舍。

  更是有胆子大的,不知道北辰无忧的身份,只是听闻是高郁鸢的未婚夫婿,所以一个个的都上前去叮嘱他几句,莫要负了高郁鸢。

  北辰无忧不恼,反而很是高兴,忽然觉得,其实没有搬去京城的必要,在这里修葺一座宅子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是后话,当前还是先把高郁鸢娶进门在说。

  镇长瞧见北辰无忧虽然看起来气度不凡,身份高贵,但听他们这些乡下人说话时,却也是耐心听讲,问起话来时,也是认真答复。于是对于高郁鸢的这个夫婿也很是满意道:“后生可畏,咱们小果就是好福气,即便是在城里找的夫婿,那也不是什么纨绔。”

  说说笑笑中,陆启光一家也上了马车,在众人的挥别中启程。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宵禁了,不过宁王府的世子爷亲自骑马走在前面,谁人胆敢去询问他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但却也架不住那好奇心。装模作样的跟着护送护送,然后跟着他们到了城东平安大街,进了所谓的陆宅。

  高郁鸢正打着哈欠没形象的靠在厅中的太师椅上,猛地听外面传来沧月的声音,鲤鱼打挺的跳起来,连忙迎出去:“可是来了?”

  沧月已经先去前面了,不过她的声音依旧是传了过来:“来了呢。”

  高郁鸢这哪里还能站得住,急忙去迎他们。

  陆启光从马车上下来,也顾及不得这新家,一进门看到飞快跑到来的闺女,顿时老泪纵横,急忙迎过去止住她大步流星的步伐:“小果,这里可比不得咱们乡下,你好歹就算装,也要像个大家闺秀啊。”

  高郁鸢没曾想这一见面就被老爹挑剔,顿时不悦起来:“爹,哪有您这样的人,快些进屋,对了明溪姨跟小宝呢?”

  正说着,就见明溪也进来了,怀中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小宝,搂着她的脖子依旧不肯放。高郁鸢连忙迎过去戳了一下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小样儿,都长这么大了。”

  小孩子被她一戳,就醒了过来,看着这陌生的环境,露出胆怯的小眼神,不过旋即看到爹娘都在,便咯咯的笑开。

  “傻孩子,快叫姐姐。”明溪姨见他醒了过来,便将他放在地上,一面拉着一脸期待的高郁鸢指给他认。

  小宝抬头打量了高郁鸢一眼,方笑道:“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肉肉的一小团,看着就叫人忍不住喜欢,高郁鸢蹲下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彻底的把陆启光忽视,往厅里去:“饿了没啊,咱们去吃点心,再吃晚饭。”

  吃过晚饭,因想着时间不早,大家又都累了一日,便都去休息。第二日高郁鸢还没醒,就听见陆启光的声音在寝楼下响起,原来他今早上街转了一圈,才听说文安侯府的丑事,所以很是担心北辰无忧的父王母妃,会不会看不上高郁鸢。

  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可是任由高郁鸢怎么说,他都终日惶惶的,人生生的瘦了一圈,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高郁鸢也懒得在同他说了,这几日找了个工匠师父帮自己把玉髓打出了几套头面,一套给自己做陪嫁,一套给明溪,另外一套差人给俞梓烟送了过去,剩下那一套,留着给未来的婆婆。

  且不说这玉髓本就是价值连城东西,如今她这样大大方方的送出去,不止是明溪感动,连俞梓烟那里的担忧也少了许多。当初为了这块玉髓,还不是同高家的那些人闹过一回,所以当日下午就亲自给高郁鸢回礼送了不少珍藏的首饰。同明溪在屋子里坐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之后她便是常客。

  只是她送的这些高郁鸢都觉得用不着,让沧月收起便当自己的财产放起来。这几****过得倒是舒心,每日逗逗可爱的小宝,或是趴在明溪面前看她做女红。

  这日北辰无忧忽然过来拜访,午饭后便拉着高郁鸢出门,一上车高郁鸢就见着马车里备着的礼物,不由得好奇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傻丫头,在过两日就要下聘,自然是该去你娘那里说一声。”北辰无忧知道她不是装傻,而是压根就没想起过此事,不过知道她的秉性,倒也不生气。

  高郁鸢嘴上虽然说和俞梓烟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心里何尝不是盼着她也像是疼高似水那样疼爱自己呢!只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一把揪着北辰无忧的袖子:“可是……可是,她之前一点都不知道,咱们就这去,会不会吓着她?”这时候也忍不住后悔起来,早知道的话,就先跟楚元贞说一声好了。

  “吓着什么,她是个通透的人,你不必担忧,靠在我怀里睡会儿,到了我叫你。”北辰无忧将坐得笔直的她一把楼进怀中,大掌还轻轻的拍在她的背上。

  高郁鸢靠在他的怀中,闻着那熟悉的药香味,心里忽然安宁下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似有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认真的抬头看着北辰无忧:“咱们这还没订亲,一会一个车厢下去,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北辰无忧被她这话一怔,旋即笑道:“你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此刻怎如此计较?”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半道下了马车,另外叫人给自己备马,骑着跟在一旁。

  这些日子宁王世子似乎经常出门,而且都还是骑马,不过更多人好奇的是,他身后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大家想过是宁王府,甚至是微服出巡的皇上,就从来没想过,里面会是别人家的女儿。

  俞梓烟住在城南,宅子也不算大,同样是三进三出的,不过她是个讲究的人,连带着这院子都十分精致。

  高郁鸢和北辰无忧来的突然,这会儿她正在厅里同几户每日都登门的楚元贞说话,也不组合的楚元贞说了什么,叫她一脸不自在。正是这会儿,却见薄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夫……夫人,小姐来了。”

  小姐?这如今还能有几个在俞梓烟面前能称为小姐的,除了高郁鸢之外,便无旁人。

  俞梓烟脸上顿时布满了欣喜之色,急忙起身要迎出去,却被身旁的楚元贞一拉,只听楚元贞吩咐着薄荷:“去给夫人拿件氅子来。”

  然后楚元贞就不说话,也无视俞梓烟的挣脱和怒视,直至薄荷拿来了氅子,他才伸手过去拿来给她披上。

  俞梓烟气得脸颊通红,不过这样看起来,倒是有了许多生气,她见身后尾随跟去的楚元贞,不由得有些恼怒道:“你还不在,若是等郁鸢进来看着,该如何想?”

  楚元贞却是左顾右盼,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似的。想来也是,高郁鸢早就知道了,还怕她撞见么?

  可偏就在这时,连素来稳重的桐娘都一脸紧张的跑来,见着薄荷不由得低声责斥道:“你个傻丫头,宁王府的世子爷也来了,你怎就不说一声?”

  这话好似一记雷鸣般闪过俞梓烟的脑门,有些难以置信的朝桐娘望去:“谁?”

  这才听桐娘仔细回道:“回禀夫人,是宁王府的世子爷,奴婢瞧着他跟小姐还拉着着手,这……”

  此刻却听楚元贞一脸恍然自言道:“原来要嫁的竟然是这宁王府世子!”

  “你说什么?”俞梓烟听到楚元贞的话,眉头顿时蹙在一起,一如年少之时般,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掐了楚元贞一把,有些气愤道:“你竟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楚元贞表示他也是冤枉的,那****不过是听高郁鸢说要嫁人,可又没说对方是谁。不过手臂虽然疼,但对于俞梓烟的这个动作,心里倒像是灌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也是这片刻间的耽搁,就见人影已经穿过垂花门,正朝着他们走来。

  高郁鸢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虽说是跟北辰无忧并排在一处,可还时不时的拿手指偷偷的戳一下北辰无忧的手臂,这等小动作俞梓烟虽然没看到,却是没逃过楚元贞的眼睛,这让楚元贞下意识的朝身旁的俞梓烟看去,心道果然是母女,这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是恶趣味的想,北辰无忧手臂上是不是也有不少掐痕?

  “无忧见过伯母。”北辰无忧上前,先是以晚辈之礼朝俞梓烟作了一揖。高郁鸢见此,也跟着开口叫夫人,只是那个夫才出口,猛然想起这是自己亲娘,连忙干咳一声改口道:“娘。”

  俞梓烟听到她的这声娘,这才从北辰无忧刚才的那个礼中回过神来,连忙要请她们进厅,可是一转眼就见着身旁并排而战的楚元贞,顿时心中紧张起来,生怕高郁鸢和北辰无忧误会自己,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就见高郁鸢朝楚元贞挑眉笑道:“我说你每日走得这么勤,还是没什么起色啊,啧啧,全你多看看小画本子还不信,里头……。”

  北辰无忧见她越说越不着边,连忙拿手肘轻轻的撞了她一下,这若是往日也就罢了,这今日是来给未来丈母娘见礼的,她好歹也收敛一下啊。

  不过北辰无忧提醒完她,忽然想起来,这是她的亲娘,自己替她担心什么……忽觉得好笑,自己也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虽然高郁鸢的话没说完,但楚元贞还是听出她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嘲笑,当即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高郁鸢知道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下意识的摸着鼻子东张西望。

  俞梓烟此刻心中却是又担心又愧疚,愧疚的是自己没能从小陪在她身边,以至于她如此放肆,担心的是这宁王世子,会不会认为女儿没有家教,然后……

  但是,她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了。只听北辰无忧这时打着圆场道:“今日第一次上门,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所以只备了些薄礼,还往伯母不要见怪。”

  “客气了,外面冷,先进厅里喝杯暖茶。”俞梓烟这也才想起,自己作为主人家,让人站在这院中,实在是不大妥当,当即连忙招呼起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高郁鸢就急忙搓着手:“今年好像比去年冷好多。”说着,哧溜的一下小跑着从俞梓烟身前闪过,先进了厅里。

  俞梓烟顿时一脸尴尬,她明明记得,高郁鸢刚进文安侯府的时候,也是个知礼懂礼的孩子,那些个规矩做的是滴水不漏,连自己也是挑不出错来,可这会儿……不由得有些担忧的朝北辰无忧看过去。

  所谓男女有别,虽然大唐民风没有那么严谨,可是跟着来家里,自然是意义不一样的,所以俞梓烟自然知道今日北辰无忧的来意,此刻见着女儿的此行此举,如何不担心北辰无忧低看了自己的女儿。

  只是她才望过去,就见北辰无忧一脸温润暖笑:“伯母走吧。”似乎,对于高郁鸢的此举,他丝毫不在乎一般。

  但俞梓烟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楚元贞自然将一切看在眼中,虽然不了解这位位高权重的世子爷,但倒是觉得他待高郁鸢确实可以。

  一行人进到厅中,自来熟的高郁鸢已经擦了手,这会儿拿着点心在吃,见北辰无忧进来,就招呼着他往自己身边坐。

  北辰无忧似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礼仪哪里有问题,朝满脸尴尬的俞梓烟行了一礼,方在高郁鸢身旁坐下来。

  厅中一时有些尴尬,桐娘见此,也是不停的抹着冷汗,且不说这小姐如何认识世子爷的,又怎会同他一并来府上,但有一定桐娘却是十分清楚的。便是此刻多了位相爷,可是这位世子爷依旧是独揽朝政大权,可即便如此,竟然也没有一个反对的人,便是圣上似乎也乐得其见。

  当然,独揽大权不是问题,问题是天下事尽在他手上,他也不过是个年少人,竟然事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这样老成的行事手段,只怕当今圣上都不及吧。

  可小姐是个什么人,从小又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便是这门户之上就不对,所以桐娘担心,小姐同他在一起,以后只怕是要受委屈的。

  俞梓烟大约也是这样想的,一进厅后在见高郁鸢的此行此举,更是忧心重重的。几次朝桐娘示意,找个借口将高郁鸢带出去,可是高郁鸢就是不出去。

  她最后也是没法了,只得朝北辰无忧看过去。她就不信北辰无忧不懂她的意思,没想到北辰无忧直接站起身来,“我与鸳鸯已识得三年之久,倘若我们之间没有这份缘,也不会走得如此之久,下聘的日子已经订在了后日,是郁鸢自己看的,时间有些急,今日才得以上门拜访,还请伯母恕罪。”

  三年?三年前高郁鸢才十六,那时候她还不是在百合镇么?他们如何认得?俞梓烟猛然又想起高郁鸢的那些本事,忽然担心,莫不是北辰无忧知道女儿的过人之处,所以才打算娶她。但这样的话问出来实在唐突,沉思一下,方才问道:“不知,你是以何礼迎娶她进门?”

  如果,文安侯府还尚在的话,郁鸢还算是文安侯府嫡出小姐,这身份之上,也算是勉强门当户对的,可是现在文安侯府不但已经覆灭,府上的丑事,至今还为人茶余饭后热谈。

  所以,俞梓烟这样问,也不是不无道理。

  而她在问这么重要的问题之时,她的女儿不但没有半分的羞怯或是期待,反而一往如故一般,自顾吃得笑呵呵的。有那么一瞬间俞梓烟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的女儿么?

  “自然是以正妻之礼迎娶,而且我宁王府自古以来的规矩,伯母只怕也是知道的。”宁王府只有一妻,无妾。这也是京中小姐们想要嫁给北辰无忧的理由之一。

  他说的如此坦诚坚决,半丝的犹豫都没有,倒是叫俞梓烟吃惊不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郁鸢,外形之上,她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她这种样貌之人,一般来说,在史书之上都不是什么好人,又想起北辰无忧当政,心里难免是担心起以后人评说之时,将她的女儿写成了那一类祸国殃民的媚色。

  由始至终,俞梓烟脸上的担忧一丝都没褪去,高郁鸢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拍着手上的点心碎末:“你到底担心什么,要嫁人的是我又不是你。”

  一直坐定如老钟的楚元贞听到这话,方朝高郁鸢望了过去,又偷偷的瞟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俞梓烟,心道若是她也有这份痛快,那多好啊。

  俞梓烟这一刻,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意思根本不重要,他们来不过是尽礼数罢了。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这个当娘亲的,似乎也没有这个决定的权力,好一会儿才朝高郁鸢看去,又看了看北辰无忧,方慢慢道:“也罢了,你们既已经决定,那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在拦着,只是。”她目光全然落在北辰无忧的身上,一脸期望道:“她的事,你想必也是清楚的,我只希望以后你好好的疼她包容她。如果哪一日没有耐心了,便将她送回我身边。”

  这话,只怕是一个作为母亲最后的祈求了。高郁鸢说是不动容是假的,不过她自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伤感什么的,也不大合适她,反而朝北辰无忧一脸凶神恶煞的瞪过去。

  “这一日,只怕是没有,伯母就不必在等了。”北辰无忧却是淡淡的回着,那眼神却有意无意的飘到楚元贞的身上去。

  俞梓烟一时有些尴尬不已,当即连忙转过话题,起身朝高郁鸢道:“我这有不少东西,你随我去看一看,倘若不喜欢,咱们在重新置办。”毕竟是要嫁人,尽管不是什么侯府小姐,那这该有的也一样不能落下。

  高郁鸢这会儿不知是真的通透了,还是真的想去看看她的所谓嫁妆,起身就跟俞梓烟一起去。

  厅中,便只留下这两个在只在心爱女人面前才能露出温润的冷面男人。

  高郁鸢不知道北辰无忧跟楚元贞都是聊什么,总而言之她对于挑选首饰缎子什么的,不是特别感兴趣,都是她站在那里,然后桐娘跟着俞梓烟拿着各种缎子和头面在她身上比。

  说这个不好,那个颜色在浅一些,又说这个流苏太短,那个步摇的花太素。

  总而言之,高郁鸢觉得俞梓烟自打说起这些东西,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哪里还有方才的担忧神色。

  这一折腾,就到了傍晚,自然是留了晚饭在走。高郁鸢只觉得试衣裳也是个劳神的活儿,这会儿就躺在马车里打哈欠,一面问北辰无忧跟楚元贞聊什么。却没想到听北辰无忧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我觉得,他一年半载里,只怕都不能达成心愿。”

  “啊?”高郁鸢一愣,猛地想起楚元贞想娶她娘的事情,不禁哑然失笑道:“不是聊咱们的婚事么,怎么扯到他们的事情上面去。”

  这边已经敲定,剩下的事便由着北辰无忧去准备。高郁鸢也不是没事做,小时候身带衰神,家中穷得只剩下四堵墙,老爹又常常摔伤生病,没少靠镇子上的人接济。这如今自己要出嫁了,还是该回去看一看,所以高郁鸢也要准备些礼物,等着订下亲事了再跟北辰无疑一起去一趟。

  听说杀猪家的胖子都当爹了,镇子西头补锅匠家的小子年初也成亲了,还有镇长家的飞飞,也如愿的嫁了她城里开杂货铺的表哥。这些跟她年级差不多的玩伴,个个都成家立业了,似乎也就自己一个人还单着……

  而这会儿宁王府中,因为这几日宁王妃出出进近的频率多了许多,也引得旁人来关注,这私下一打听,竟然是在给准备聘礼。

  除了准备聘礼之外,北辰无忧还要给高郁鸢准备嫁妆,所以聘礼之事就落到了宁王妃的手中。她也是苦笑不得,就儿子给准备的那些嫁妆,她若是在不赶紧赶紧准备,只怕反倒会落下。

  这准备聘礼,那肯定就是宁王府已经挑中了世子妃,只是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却如何也打听不到,于是在极快的时间里,京城里诸位好事者们就拟出了有可能的人物名单。

  首当其冲的正是白将军家的嫡女白月霜。她当初跟着文安侯府的高似水是齐名的,这如今高似水成了孽种成了怪物,她就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名媛闺秀了。重点是她能文能武,换句话说,退能运筹帷幄,进能杀寇斩敌,跟宁王世子爷几户是绝配了。

  而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么少得了御史台万俟大人家的夫人,只是她这一次剑走偏锋,竟然觉得会是上一次在镇国侯府见到到底那位小姐。只是众人听她一说,都哄然大笑。

  且不说文安侯府如今没了,就算是还在,就府上那等丑事,只怕他们家的姑娘也没人敢娶。

  更何况这如今,高家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可谓是树倒猢狲散,门当户对已经谈不上半句了,便是要找她那人,也不知去哪里找。

  再者,宁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宁王跟宁王妃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千挑万选,娶这样一个媳妇儿。

  而且听说这高郁鸢极其没有教养,就说侯府发生丑事那晚上,她还上蹦下跳的,这般没有礼教,便说正经些的人家不会娶,纵然她这如今还有个曾经是状元郎的养父,那只怕想找为秀才郎君也艰难。

  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白家这边也听到了风声。白夫人的心思更是活络了起来,上一次就怨高郁鸢,不然的话她女儿早就是四皇子妃了。想起当初那四皇子还一口郁鸢妹妹的喊,这如今高家出事,也没见他露个面儿,说起来还不是逢场作戏罢了。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四皇子的眼界不能那么低。一面看着容貌绝美的女儿,又带着英姿飒爽,这京城放眼望去,的确是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的女儿了。

  白月霜被她娘这样一打量,总觉得是有些不自在,外面的传言她也听说了。都说宁王妃看中了自己,这倒是叫她有些意外。

  其实当初她根本就不愿意参选四皇子妃,可是母亲非得拉着她去,好在那四皇子没看中自己。倒是叫她松了一口气,回来更是豪言壮语道:“宁可寒门妻,也不远深宫妃!”

  当时白将军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是有骨气,还说了白夫人妇人之见。

  是的,白月霜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一年多来她却又不是这样想了。那样的话,那是没有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前,倘若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便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可是,这一年多来,她知道他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却没听说他要娶妻啊?而去她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时间有谁能配得上他,能与他一起并肩睥睨这大唐江山。

  外人都说宁王妃看中了自己,可白月霜不信,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曾察觉。

  见她忽然起身,白夫人以为她又要去校场,不禁急道:“大冷天的,你莫要在出去舞刀弄枪,好生在屋里给我绣几副枕头。”

  白月霜却是没应声,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依旧从后门翻墙出去,然后熟门熟路的到了一处别致的院子。

  这院子正是宁王府所属,里头住的,都是些江湖人,以及各行精英。她当初是以月霜的身份进来的,玩得一手极好的飞镖,只要自己出手,便是这里的任何一个江湖前辈都躲不去。

  所以白月霜在这里还是极其有威信的,时而久之,她也知道了宁王府有家臣一事,她甚至还接触到了白字辈的家臣。

  不过她曾经偶然听到摆在白字辈的白术提过,现在的家臣中,除了三四个玉字辈的,便是沧字辈的身份最高。

  只是她这里已经混迹三年多,才见过白字辈的人家臣,也是今年的年初,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属于宁王府的。

  于是白月霜联想到如今宁王世子独揽大权,不由得猜测,莫不是宁王府想……不过她一直都觉得,胜者为王,能者上位,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她偶然间从父亲的书房中看到过北辰无忧所批的奏章,不管是字间风骨,还是那批注,无一不让她春心大动。

  也是那会儿,她决定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又或者,分明就是老天给自己安排的嘛。

  她今日来的也巧,见着白术也在。

  白术是他们这些江湖门客的负责人,每次上面有什么消息,都是白术传过来的。

  “笑的这么开怀,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她大步走上去,此刻的她英姿飒爽,却不失女人的优雅风采,引得许多新来的人都忍不住朝她望过来。

  但一听她是大名鼎鼎的飞霜女侠,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离开。江湖上有那么一句话,说她手中的那柳叶镖,倘若要人三更死,阎王不敢四更来拿。

  “自是遇到喜事了,而且是大喜事,我们主子要大婚了。”白术笑得两眼角硬是生生的扯出了许多眼纹还不自觉。

  这里的江湖门客中,除了相视白月霜这样的高手之外,极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主人是谁。

  “哦,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白月霜没有察觉,自己在问这话的时候,心跳陡然加速了许多,一双美眸更是充满着希望,紧紧的盯着白术。

  没想到白术竟然不知,摇着头道:“我们这个字辈的哪里有资格知道,就是沧字辈的,也就是几个人见过,不过他们的嘴巴严实得很,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白月霜心中极快的将自己所认识的人都筛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有可能是沧字辈的,心中顿觉失望,忽然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该来此处。当想起外面的传言,又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思。却发现白术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由的蹙着眉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术却是挑眉笑了笑,“外面的人都在传,我就不信你没听说。”白术那是什么人,自然对他们这里所有人的背景了如指掌。

  所以白月霜自然明白他的话,“你胡说八道什么。”嘴上虽然否认,可是心里竟然有种甜蜜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前世今生也没有过的,很是让人舒服愉悦。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就是,以后可要靠你提携了。”白术跟她已经很熟了,说这些话也不怕忌讳。

  白月霜瞪了他一眼,却是出了宅院。只是这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是她,应该真的是她,毕竟白术都那样说了。可见外面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白月霜忽然有些紧张,可什么都还没有为他做,他怎么就知道了她呢?甚至还?还

  是这古代男女就真的必须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后,才能见面说话?

  她拿不定主意,只是一颗心却跳动得厉害,哪怕这京城的冬日寒风凛然,她依旧觉得自己的脸颊一片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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