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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主仆


“哦?”

        谢弦故意顺着她,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生厌,这下白岫青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便独自走到角落,推开了窗,霎时一股料峭的寒风混杂着微雨扑面而来,吹得她一激灵。

        群山之间,风雨总是来得突然。

        客栈外的树林已隐入一片厚重的大雾之中,给人一种置身于虚无的错觉。

        纷飞的细雨几乎没有制造出什么响动,只有林中麋鹿踏着春泥在雾中时隐时现,搅动着夜色。

        太静了,静得令人无故生畏,似乎山雨欲来。

        她回想起那个畏罪自杀的刺客,在她抵达穆王府之时,便迫不及待地要取解如轩性命,这一切不能说是巧合。

        虽然还不能直接肯定明面上尚且顾念手足之情的太子是否有想法提前铲除未来的对手、自己的亲弟弟解如轩,但帝王家本就无情,为了日思夜想的储位而手刃亲人对皇室而言并非难事,尤其解如轩还是个非同生母、八年没有交集的弟弟。在路上便让他一命呜呼,显然比等他入了京、开始争储了,要简单得多。

        只是,太子是如何获知的这些消息?

        念及此处,白岫青回头看了一眼悠闲喝茶的谢弦,正纳闷怎会有人在荒郊野店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讲究,比解如轩还金贵,忽然听见有人将客栈大门拍得山响。

        这么晚还有人投宿?

        屋里的人本能地警惕起来,伍昭凑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这间屋子在正对着柜台的二楼,刚好可以看清大堂。

        跑堂的小二慌慌张张从后院赶来,一手举着明灭的油灯,一手打开大门,未等来人发话,便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客官,咱们这客满了,要不三位……哎哟!”一句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外头的人一脚踹翻在地,差点呕出血来。

        “啧……”年轻气盛的伍昭可见不得这场面,作势要管,还没迈出去半步,肩头便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他转头一望,见身后白岫青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此程的目的,登时双颊一热,默默收回了想要冲出去的脚。

        实际上无需旁人出头,本就在二楼的老板娘一听见动静就飞奔而下,一面示意遭殃的伙计退下,一面堆着笑招呼外头的人:“哟,三位客官消消气儿,小伙计不懂事,无意冲撞了财神爷,快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乌面大汉走入。他身上的粗布麻衣已叫雨水打得湿透,看起来又脏又破,整张脸一半都被杂乱的虬髯遮住,简直像刚刚从衙门逃出来的悍匪。

        伍昭不由得替那个被踹得七荤八素的小二捏了把汗,被这样的人就着心口踹上一脚,没十天半个月缓不过来的。

        然而那乌面大汉在进入客栈后并没有耍狠,他仅仅扫视了周围一眼,便忽然侧身后退一步,低着头,像迎接什么人似的。

        没多久,一个少年和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带着斗笠的人身形削瘦,看不出年纪。那少年身著南疆异族服饰,面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他专注地抚摸着怀中一团黑色的东西,偶尔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个长凳坐下。

        忽然,他怀里的玩意儿哑着嗓子嘶叫了一声,一个猛子跳到了地上,竟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

        那黑猫刚获自由,便耀武扬威地在四周走动。

        少年似是满意地看了黑猫一眼,随后又用那双诡异的眼睛看向老板娘。

        “嗐!多大点事儿啊,哪就值得客官发这么大脾气?”老板娘好歹见过世面,知道来者不善,不能惹,便十分自然地招呼起来,“咱这破落地儿吧,一年到头本来也没几个客人,谁知道今天沾了哪位菩萨的光,连个空的都没有,我看三位也是诚心要住,外面又风大雨大的,就将自个儿那屋腾出来,明天再送上好酒好菜。三位如若不嫌弃,便随我上楼如何?”

        那大汉望了少年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粗声粗气地叫道:“管你什么房,带我们去便是!”

        眼看几个人就要上楼了,伍昭也不好继续“偷看”,正要关门,忽然注意到门边有双发着青色幽光的眼珠子瞪着自己。

        那只黑猫!

        伍昭呼吸一滞,匆匆撇了它一眼,做贼心虚地关上了门。

        “阿乌。”门外,少年不远不近地呼唤着黑猫。

        “怎么了?这么紧张。”没有凑上去观察一切的谢弦好奇地望着白岫青。

        惊魂未定的伍昭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一望,正撞上白岫青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似有一丝愤怒……

        愤怒?小脑袋的伍昭有点猜不透白阁主为何这副表情,又不敢问,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刚、刚才有只猫、在门口……”

        “嗯。”谢弦了然,他冲伍昭温和地笑了笑,不再问了。

        多么离谱地解释!他堂堂穆王殿下的贴身侍卫,居然被一只猫吓到!

        伍昭尴尬极了,他缩手缩脚地走到解如轩榻前,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守着主人。

        那真的是一只猫吗?

        似乎只是空有猫的姿态。

        近了看,那形销骨立的样子和大的诡异的眼睛,说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一堆骨架都不为过,多看一眼都觉得通体生寒,不怪他会被吓到。

        还有那养猫的少年。

        都说阿猫阿狗,性格随主,那黑猫简直和他的主人一脉相传,明明面容看起来就是个十岁的娃娃,气质却阴贽地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他忽然想起方才谢弦说的邵州城里的“奇事”,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排孩童的尸体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肚子里不停地流出虫子。

        他莫名想去刨开那些虫,刨着刨着,那黑猫的尸体便从虫堆里掉出来……

        “伍昭!”

        他被人用力一推,打了个激灵,回头看见白岫青和谢弦站在背后,这才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恐怖的幻境之中。

        “怎么搞的?”白岫青眼神一扫淡漠,变得柔软起来。

        “白大人、谢公子……”伍昭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问道,“我怎么了?”

        谢弦轻声道:“你方才一动不动,脸上有惊恐之色,似是被眼前的景象困住。”

        “我……”伍昭心有余悸地回忆道,“我想到公子说的邵州城奇事。”

        “……”

        “那三人有些古怪,”不等他解释,白岫青已下了定论,“此地不宜久留,天一亮我们便走。”

        伍昭迟疑道:“可是殿下……”

        “风寒罢了,”白岫青睨了榻上熟睡的人一眼,“死不了。”

        然而不等天亮,这客栈就跟捅了蜂窝似的骚动起来。

        彼时伍昭刚刚叫醒解如轩,正收拾行李,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片,似有□□块木片洒落,伴随着一声闷闷的坠落声,才终于恢复平静。

        出事了……他本能地想,正打算出去瞧瞧,见白岫青和谢弦不约而同地起身出了门,一旁的解如轩昏昏欲睡,只好压制住好奇心留守原地。

        二人闻声而出,只见旁屋门扉大开,面前走廊的栏杆折断空了一块。白岫青上前一望,堂下一个肥壮的男子侧脸趴在地上,衣服已被利器撕碎,露出白花花的烂肉,口旁一滩鲜血,显然已经断气,两颗毫无生气的眼珠子却还睁着。

        尸体旁已围了一圈人,有人喊道:“这不是苦竹派大弟子元子冲么?”

        旁人好奇道:“苦竹派在沅陵,这元子冲怎么跑到邵州来了?”

        “他早已被逐出门派!据说此人曾修习邪术,已至走火入魔之境,仇家众多,想不到会死在这种地方。”

        众人一听此言,不禁感到风声鹤唳。住在这间客栈的人,没几个不是跑江湖的,江湖里的人,哪个没一两个仇家?元子冲死了,凶手却不见踪影,实在诡异。

        此时没人再敢靠近,白岫青得此机会,走近里里外外地翻弄起尸体。元子冲身上的伤口都是浅浅的刀伤,并不致命,白岫青顺势扒开他的嘴,只见他舌上密密麻麻散布着黑色的斑点,口齿已然萎缩发青,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一旁的谢弦被这难以言状的死相恶心到了,嫌恶地“咦”了一声,才道:“你胆子不小。”

        白岫青白了他一眼,伸手揭开了元子冲的上衣,只见此人心口散开了一层蛛丝般细密的黑色血丝,狰狞至极。

        “嘶——”谢弦皱了皱眉,“这个是……”

        “是猫鬼术!”有人道,“他被猫鬼术诅咒了!”

        这客栈里没几个人听说过猫鬼之术,纷纷看向那个惊叫的人。

        是个面如枯槁的老头。

        “陆老九,你不去干活,在这里瞎叫唤什么!”大家还想探听些什么,不想老板娘从外头走来,一边赶走了那个叫陆老九的老头,一边安抚众人道,“嗐!不过是个私人恩怨、仇家寻仇的事儿罢了,说得邪里邪气的。我让伙计报官去了,衙门的人马上就来,这天都还没亮呢,诸位客官赶紧歇着去吧!”

        一听说衙门的人要来,众人都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纷纷作鸟兽散。

        白岫青直觉那老头子说的话有些蹊跷,回头冲谢弦使了个眼色,意欲一起找到那人仔细盘问一番,刚一起身,便见到伍昭破门而出,在楼上扶着栏杆,慌乱道:“殿……公子、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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