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回为谁鸣（1）

从林子出来还没看到人影，一片张扬的朱红色便远远地跃入了眼帘。黎鹇好奇，盯着那边瞅了一眼，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少年压根不愿意把脑袋扭过去一下，小脸上甚至满是厌烦愤恨，比之前跟他们吵架时看起来还要不爽。

        “够露富的哦。”那大宅门口正好停了台轿子，他便又探着头多打量了一会儿，“这是谁家的府邸？别不是那什么乡绅？”

        “嗯。”小七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小镇的方向走，“宽家。”

        黎鹇任由他拽着，快步向前走去：“宽镇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要说关系……据说镇子刚建起来的时候，镇长姓宽，居民每月要向他们上交粮食或者物件，不然就会被赶出去。”小七一个劲儿埋头赶路，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现在倒不会被赶走，不过……还是要给他们送东西才行，以求平安。”

        “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听了这话，黎鹇的火气瞬间就窜了上来，“陛下都轻减了课税，别说关内，关外外族进贡的什么食粮珍品，哪回不是回赠了一份谢礼回去。没有人管吗？哪里轮得到他称大爷？”

        “宽镇地方小，又偏远，出了什么大事，宽家偶尔也会出面。所以……能忍的，大家都忍了。”

        黎鹇一肚子郁闷，又说不出什么来。当然，他都没有话说，江鸾就更沉默了。

        紧赶慢赶回了城镇，路过两人借宿的客栈的时候，黎鹇便跟身边的小七指了一指。他的衣服还在老爷子那里呢，说是吹干了以后再让小七给他送过来。

        刚才也说到，宽镇孤立且偏僻，方圆几里除了田地就是山林，几个村子的人都到这里来采买贩卖，因此，小镇虽然称不上繁华，但也绝对不算冷清萧条。

        正当黎鹇四处张望的时候，他的袖子却突然被拉紧了。

        “看看这是谁，小乞丐还没滚出去呐？”挡在几人面前的一伙富家孩子挤在一起，阴阳怪气地冲着小七嬉笑，“还找大人来撑腰？哪儿找的戏班呀，别说，这扮相真挺像那么回事。”

        江鸾本身就不喜欢小孩，尤其是这种目中无人还吵吵嚷嚷的。换做他人，一看他这冷脸就能被吓退出几里地去，但孩子可不见得有这般眼色，更何况人家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自己这里。他这边刚黑了脸，就听黎鹇颇有深意地哼了一声。

        “唉，没见识的人真可怕，面前就站着真神仙，还笑话人家是泥塑的菩萨。”黎鹇翘着些嘴角，握住了小七僵硬的小手，“我们小七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倒不知好歹，把他当软柿子捏了。是不是平日里娇生惯养得寸进尺惯了，当全天下都得听你们使唤呢？这么能耐怎么还在宽镇啊，趁早搬去东都多好，天子脚底下，说不定哪家的达官贵人赏识你们，就给带回去教养了，前途无量啊。”

        几个宽家小孩听傻了，江鸾愣住了，周围的店家和行人也纷纷呆住了。这外乡的年轻人，嘴皮子真不得了，在宽镇谁不长眼往他们身上撞，那可是找死啊。再仔细一瞧，黑衣的青年和他旁边那个沉默无言的男子，这样貌气质，这衣着配饰，哪能是普通人啊，定然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哪家的有名修士仙长，几个娃娃怎么这样没有眼力见，挑这两尊大佛上去耍脾气？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又是三个少年里位于中间的那个首先回过神来，抱着同伴的胳膊高声吆喝，“来人啊！给本少——”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一把捂住了那个孩子的嘴巴，点头哈腰地向江鸾赔笑，“这不是雾华君吗，怎么到宽镇来都不打声招呼呀……”

        黎鹇挑着眉毛望了望江鸾，然而后者那淡漠的表情也不像是认识这人的样子，他便没有出声，只是半眯着眼睛看男子恨恨地教育起了几个小子。

        三个体型样貌完全不同的孩子见这架势，佯装委屈地耍起赖来：“小叔叔，是他们先欺负我们……”

        “呸，人家雾华君人中楷模，身边朋友也定然是——”说这话时男子正好看到衣衫破旧的小七，他那半截话便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憋了半晌才继续说了下去，“咳，定然是非同一般。你们几个别想混淆视听，二哥还在药铺，你们也别瞎转悠了，赶紧过去跟他一起回家！”

        “哦……”

        “看什么看，雾华君是咱宽家恩人，你们不磕个头就算了，还在这里找事——”瞪着三个仍在愤愤不平的孩子走远了，男子这才重新挂起夸张的笑容，对几人拜了一拜，“嘿嘿，在下宽家老幺，宽安字逸然，这几个小子不识贵人，冲撞了几位，抱歉，抱歉。”

        “煌城黎氏，黎鹇黎重明。”黎鹇回完礼，又上下瞅了他几眼，“逸然兄，幸会幸会。”

        嚯，衣品是一脉相承的浮夸，长得倒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就是这个翻牌一样的变脸速度和谄媚的眉眼，当真让□□头痒痒。黎鹇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若是几位方便，不如今晚上来我宽府，设宴款待！”宽安搓了搓手，用眼神示意江鸾，“正好今日阿姐也在，雾华君，阿姐可一直惦念着您呢。今日偶然碰上也是有缘，就是几个混小子不长眼，闹出这等糗事，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您看……？”

        “当初不过随手之事，不必如此客气。”江鸾面不改色，语气也毫无起伏，“我等还有事情要办，便不打扰了。”

        “雾华君慢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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