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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一


  等高斯出完差回国,  正赶上他生日。赖宝婺想给他好好庆祝一下,就约了邵天赐和严欢一起去山里泡温泉,两天一夜,  住在山脚一家民宿。
  
  两对情侣各自开车过去,  到地方后停车、放行李,  民宿就在度假区内,  连同花园泳池就有六百多平米。别墅一共两层,  一楼是客厅、卡拉ok厅、台球室和棋牌室,  外面草坪还有烧烤的工具,  两个女生一看到泳池就倍觉惊喜,下水一试还是恒温的,  当即跑去洗澡换泳衣。
  
  两个男人打了会儿台球,  烟瘾上来,  都怕被各自女朋友抓包,  躲到后面草地上来抽。看着远处青山近处水声,在属于男人的时间里,两人都格外放松。
  
  高斯眯眼吐出一口烟气,  淡淡启了一个话题:“谢谢你了。”
  
  聪明如邵天赐也是一点就通,“谢什么。”用指尖弹掉积攒的烟灰,他若无其事,“顺路的事。”
  
  都是男人,在这种事上也没有做对做错之分,  又不是说故意要把人弄痛或者怎么样,  邵天赐也没有立场去批评他,就把他碰到赖宝婺去做检查的事跟高斯提了下,  让他以后再弄也有个轻重。
  
  高斯才意识到自己作为男朋友的粗心和疏忽,当时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匆匆忙忙回到家,他的未婚妻还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盈盈地问他累不累,再疼也不跟他讲。
  
  邵天赐夹着烟看前方草坪,轻描淡写道:“你也不要觉得她娇气或者怎么样,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就像有些人喜欢出汗,有些人就是特别怕疼……我记得以前小时候打疫苗,她能拖到全校师生都打完还不肯打,给她打针她能叫的跟杀猪一样。”
  
  “不会了。”喉结一再地滚着,高斯觉得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艰难,疼惜和后悔交织在一起,网住心头所有奔涌的情绪,“以后不会了。”他沉沉地呼出口气。
  
  邵天赐看看他,嘴角微提:“等你们将来领了证,她的事我也不会再管了。以后她就是你的了,你自己当心一点啊。”说到当心这两个字的时候,邵天赐自己也笑了,感觉像是警察在威胁挟有人质的劫匪。
  
  她就是你的了。
  
  高斯笑了。他不会承认,这是他人生中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他将彻彻底底地拥有赖宝婺,而不必在未来的某时某刻,有谁会将赖宝婺从他身边带走。失去她是他人生永远摆脱不掉的噩梦。
  
  高斯心头略松,点了点头:“你放心。”
  
  邵天赐偏头看他,眯起眼,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你们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等她研究生毕业。”
  
  邵天赐呵的笑了一声:“那还有一年了,你等的起啊。”
  
  高斯也笑了,放松地往前伸了下胳膊:“那能怎么办,结婚的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邵天赐不赞同地摇头:“你有时候也太惯着她了,研究生又不是不能结婚,把证领了,跟我妈那边也好有个交代,她就怕哪天赖宝婺突然给她抱个外孙回来。”
  
  高斯巴不得早点领证,省的夜长梦多,可赖宝婺就是不肯,他叹了口气:“你有空也劝劝她,我总不能绑她去民政局吧。”
  
  邵天赐不以为然:“很多事你不能让她拿主意,她这个性格,说好听点是佛系,其实就是懒。你直接带她去民政局,户口本都别找她要,问我妈就行。”
  
  高斯心里琢磨了一下可行性,像是有点那个意思,他转眼看他:“你们呢,什么时候能听到你俩的好消息。”
  
  邵天赐吸了口烟,眉眼之间透着无奈,他目光看远,无奈道:“还早,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知道一点严欢跟邵天赐的情况,无非就是两家人门第的差距。高斯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他跟赖宝婺之间没有这么多现实的问题,双方父母都认可彼此,只等一切水到渠成。
  
  下午两对情侣去附近玩了会漂流,回来的时候都挺晚了,幸好冰箱里有房东事先准备的饺子皮,两个女生下厨,和了点白菜猪肉馅。严欢剥葱的时候放在围兜里的手机震了两声,她有所感地停下动作,找了块方巾擦干手,拿出手机。
  
  是程恩飞发来的微信,他看到了她刚刚发的朋友圈:“姐姐,你在青峰度假村那边?”
  
  “嗯。”
  
  严欢给他发了一张她们刚包好的饺子照片,白胖滚圆,井然有序。
  
  程恩飞发了个可怜的表情:“求带。”
  
  严欢嘴角微提,屏幕上映出她微有笑意的表情:“你来啊。”
  
  “就你跟天赐哥?”他好奇地问。
  
  “没,还有宝婺跟她对象。”
  
  “对了,说到赖宝婺我想起个事儿,上次我去医院好像碰到他们了,你看是不是?”他发了张照片过去,照片中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半米的距离,赖宝婺的皮包被他拿在手里,那天邵天赐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衫,灰色休闲长裤,背影瘦削挺拔,她记得很清楚,穿那件衬衫的当天她弟弟一家来杭州旅游,严欢本来打算请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结果邵天赐说自己那天要加班。
  
  严欢低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赖宝婺叫她才回神,她站在水开了的锅边,笑容甜美,端着一盘生饺子问她:“饺子下多了不好,欢欢,你能解决几个?”
  
  那一瞬间,严欢其实很想问她一句话,不是问他们去医院干什么,而是一句憋在心底很多年的话,你到底是会了什么邪术,这些年让我男朋友对着你跟被下了迷魂药一样魂不守舍。
  
  别跟我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之类的废话,她跟她弟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任何时候,他的家庭他的妻子小孩,绝对都是放在严欢之前的。
  
  “五个够了。”她屏住心头翻滚的酸楚和难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然而一个转身,一滴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溅在自己手背。
  
  谁都不能理解她的委屈,谁都不能。
  
  吃过饭,两对情侣说了会儿话,分配完房间,各自回房。
  
  高斯洗完澡出来,赖宝婺坐在梳妆镜前耐心地一层层往脸上抹精华、涂眼霜,都是他上次去英国出差带回来的护肤品,太贵了,她用的跟给瓷器上釉一样节省小心。未婚妻太爱好看了怎么办,只能给她买买买啊,高斯无奈地摇头,走到她身边。她拿起一个绿色的小瓶子,转过身命令他:“你闭上眼。”
  
  高斯笑着问:“干什么?”他依言照做,感觉她冰冰凉凉的手指在他眼周温柔地打转,她说:“舒服吧,到了年纪你也要学会保养了。”高斯闭着眼微笑,直言不讳道:“行啊,以后你给我保养。”
  
  “想的美。”她捏了捏他的鼻子。他从自己脸上拿下她的手,睁眼静静看她,一碰到他眼中似能烫伤人的欲望,赖宝婺不自觉地就想回避。
  
  眼皮被人亲了一下,高斯勾住她腿弯,打横一把抱起她,三两步把她扔到房间大床上,身下的褥子往下陷,赖宝婺手肘撑起上半身,用手拨开脸上的头发,笑着让他别闹。可一碰到床,心里多少开始紧张。
  
  他居高临下地压着她,剪短后的头发包裹着他线条锐利流畅的五官,目光中带着一份深邃的考量。她躺在他臂弯之间,素脸陷在雪白的枕巾里,目光自下而上怯怯地看人,清纯无辜,逆来顺受的样子。
  
  一手压在她枕边,他心动不已,低头下去强势地吻住她的唇。
  
  床边灯光细腻温柔,照着床上这对交叠的身影,然而也只有吻,唇齿交缠间透出暧/昧的水声。
  
  一吻过后,她双眸雾意朦胧。他心中怦然,又吻了下她的眼,哑声问:“怎么不跟我说?”
  
  赖宝婺略略歪头,抬手将他的睡衣领口扯平,做完之后她的手也没有离开他身体,就势搭在他脖子上,呈一个半搂着他的姿态。她垂下眼,脸上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笑:“怕你觉得我没用。”
  
  性,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几千年下来的鱼水交融,偏偏遇到她这个娇气鬼,动不动就喊疼。
  
  “怎么是你没用,是我太粗心了,”高斯亲亲她脸颊,低声哄她,“把你弄疼了。”
  
  严欢坐在床头玩手机,感觉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从手机上看了一眼。邵天赐擦着头发,背对着她坐到床边,毛巾搭在肩膀,他动作迅速地换好睡裤。
  
  “你那天跟宝婺一起去医院干什么?”她忽然发问。邵天赐动作略停,用毛巾擦了下脖后的水珠,他若无其事地回:“她感冒来医院拿药,刚好碰到她。”邵天赐回过头,看向床上的女友,“这事谁跟你说的,恩飞吗?”他目光漆黑平静,看不透具体情绪,但言语中似乎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严欢也无法解释自己那一瞬间被窥破的慌乱,可是她明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严欢恢复坦然:“是,他跟我说的。”
  
  邵天赐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轻描淡写地,他说:“两人小的时候闹过一些矛盾,几年没见,恩飞一直对赖宝婺有些误会。”他算是变相跟她解释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件事。
  
  “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跟你说,碰见个赖宝婺算什么,你对象每天在医院见的人多了去了,”邵天赐走过去,坐到女友那侧的床上,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轻轻揉搓,微笑着说,“以后再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就行,难道自己男朋友的话都不信去信外人的?”严欢被他说的有些抬不起头来,她歪过脸,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爱情需要什么,需要沟通、信任。可有时候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并非是在考验爱情的忠贞,只是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误解、不必要的麻烦。每一个恋人在出口第一个小谎言时,都以为自己是在为对方着想,殊不知每一个出口的谎言都是南非一只蝴蝶的翅膀。
  
  这一晚,高斯特别温柔,大概是用了东西的关系,也没有让赖宝婺难受太久。之后高斯汗涔涔地抱着浑身无力的她,说了半夜的肉麻情话,高斯哄她现在是越来越得心应手,软磨硬泡逼她回去就跟他扯证。赖宝婺也不知道自己答应没有,只记得自己闭上眼前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终于消停了。
  
  两天一夜的温泉之行很快到了尾声。翌日中午,两对情侣收拾完行李各自开车回家。高斯等她系好安全带,就说:“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娘家。”
  
  赖宝婺纳闷:“回去干什么?”
  
  高斯看她一眼:“你说回去干什么?”
  
  赖宝婺不吭声。
  
  高斯看她一眼:“你现在别跟我装傻啊,昨天晚上怎么答应的,我都给你录下来了。”
  
  赖宝婺绷不住还是笑了:“今天不行,今天张阿姨要出去吃饭,家里没人。”
  
  车上邵天赐接了个电话,是张美琴打来的,让他下班去外面一起吃个饭。
  
  张美琴的一些招数,严欢在多年相处下来也见识过不少,她叫他回去多半又是安排了女孩子给他认识。他们恋爱长跑五年,正常情侣早就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但张美琴始终不肯松口,让严欢几度心灰意冷。幸好邵天赐还有点男朋友的样子,态度坚定,才给了严欢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可是内心深处严欢不可能不委屈,不可能不心酸。是的,她很爱邵天赐,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张美琴给他介绍的女孩子是他父亲老战友的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模样清秀,对邵天赐的印象特别好,这才答应出来吃饭。吃完饭从那家餐馆出来,邵天赐开车在市里兜了一圈,回到市中心自己家已经快九点,推开门,屋里暗沉沉的,玄关只有她换下来的一双拖鞋——严欢还没回来。拍亮客厅大灯,邵天赐把手里沉甸甸的两袋水果放到茶几上,他精疲力竭地刚一坐下,就看到了压在遥控器下的两张票据。
  
  一张是挂号单,名字是赖宝婺的,另一张是润滑/油的收据。邵天赐这个人从做了医生起,做事就特别小心,任何单据都会仔细留存,以防万一。这两张票据放在鞋柜的抽屉里,被严欢整理的时候意外翻出,想到那次赖宝婺跟她说的事,时间日期都对上了。
  
  邵天赐扫了一眼,他拿起手机给严欢打电话,铃声在门口响起,接着就是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程恩飞说:“姐姐小心。”严欢推开门,看见的是一屋亮堂,邵天赐站在玄关处,伸手想从程恩飞那里把人接过去,被严欢一把拍开,她冷冷道:“我能走。”邵天赐收回手,跟程恩飞点头说了声谢,程恩飞神情如常,“严欢姐今天心情不好,我陪她在外面散了散心。”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严欢有点醉了,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推开邵天赐,她自顾自回卧室,衣服也不换,拉开被子躺了进去。送别了程恩飞,邵天赐从浴室拿了块热毛巾想给她擦脸,还没碰到她脸就被她一把拍开,声音尖锐,“别碰我!”手背那一块迅速红了起来,火辣辣的,邵天赐也不管,低声哄着:“乖,别闹了。”
  
  “你不问我跟程恩飞出去干嘛吗?”她睁开眼,语气咄咄逼人,“你就不担心我跟他上床?”
  
  “我相信你。”邵天赐温和道。
  
  点着头,严欢讽刺地微笑:“是,你才不担心,从来只有我吃醋的份,谁叫他不是赖宝婺。”
  
  说到赖宝婺,严欢嘴角笑意更浓,其中的讥讽挖苦更加明显:“你陪她去医院干什么?怎么,也带她去流产吗?”
  
  邵天赐脸色难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严欢坐直身体,嗓音一下子高了上去,歇斯底里地喊:“我说的难听,有你做的恶心吗,你是有什么毛病,带她去看那种病,她自己没男朋友吗,还要你给她买那种东西,你买来到底是给她用还是给你们两个偷情的时候用?”
  
  这话刺目惊心,饶是邵天赐涵养再好脸色还是变了变:“我们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只是个医生。”
  
  严欢怒极反笑:“是,我龌龊,你们多光明正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反正龌龊的事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邵天赐低头坐在床边,手里的毛巾也从滚烫慢慢转温,很多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无解的,他们只是故意遗忘这头房间里的大象,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下。
  
  严欢精疲力竭地开口:“分手吧。”话音刚落,眼中一滴泪无声滑下,她依然倔强地转开头。
  
  邵天赐伸手替她擦泪,语气坚持:“别说气话。”
  
  严欢神情疲惫,抬手格开他的动作,深吸了口气:“分手吧天赐,我真的累了。”
  
  邵天赐一再妥协:“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再带赖宝婺去干什么,都事先告诉你,行吗?”
  
  严欢听了只想笑,可惜笑容沉重无奈,构成不了一丝半点的喜悦:“你看,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从今往后跟赖宝婺保持好距离,无论她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邵天赐握住她的手,这么傲的一个人,第一次有了低声下气的意思:“你也知道赖宝婺,她从小父母都不在,很多事,得有个兄弟在旁边帮她。”
  
  严欢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眼底红了一片,失望失落夹杂着泪意同时在滚。
  
  她歇斯底里,脖子因此青筋爆起。
  
  “她父母没了,她可怜,那我呢,我就不惨吗?在我男朋友心里,我永远排不到第一的位置,”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为他也为自己。她迎视着邵天赐灯光下一双眼,妥协卑微,这其实是个很重情重义的男生,看他张口欲辩解,却最终还是沉默地住嘴。他舍不得她,可这舍不得里面究竟几分是动了真情,又有几分是愧疚之心,到了这一时这一刻,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高中的时候你为了赖宝婺转校,大学的时候你为了她从北京回来,后来你甚至为了给她一个交代,答应跟我交往……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年就不应该把你逼得这么紧,不应该把赖宝婺叫到重庆让她知道我流产的事,给你时间看清你自己的心,可能你也就顺理成章地跟赖宝婺在一起。”
  
  “有些事到头来其实是我自食其果,是我活该。”
  
  邵天赐低下头,握紧了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欢笑了笑:“你发现没,当你女朋友真的很惨,天赐,你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这些事加在一起搭进去你多少感情多少经历,说你给了她一辈子都不过分,除非你能当场娶了赖宝婺,否则你之后所有女朋友加起来,在你心里估计都没有赖宝婺一个重要。是的,你也该庆幸,宝婺本性不坏,她要是自私一点,你这一辈子包括你父母都可能毁在她手里!”
  
  邵天赐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
  
  她说错了吗?
  
  第一次在高中见到严欢的时候,她的热情活泼给邵天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好在哪呢,因为当时的赖宝婺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朋友来带动她。
  
  严欢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赖宝婺给了他两条命,一条她父亲的,一条她母亲。邵天赐没什么能给她的,就是希望她能活着少受点苦而已。他又做错什么了?
  
  谁都没有做错,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身份立场,站在各自扮演的角色里。当他们据理力争捍卫自己权利时,有些如愿,有些落空,并不是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严欢抬手擦掉眼角泪痕:“像你这种人,真的不该找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你应该找一个看上你家里条件、单纯图你钱的人,这样她跟你,你们谁都不会痛苦。”
  
  邵天赐心中酸涩,他按住她的肩:“欢欢……”话没说完,他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应声大作,这个点会联系他的除了科室不可能再有别人,出于职业素养,邵天赐在女友和病人之间迅速做出选择——说了声抱歉,他起身走去外面接,徒留严欢一人在房中抱膝而坐,目光冷冷淡淡地盯着床角,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邵天赐语速飞快地接完电话,急诊室深夜送来一个病人,病情危急,急诊室人手紧缺,叫他过来接诊。他走回卧室,一边穿起外套一边说:“医院有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走之前他深深看了严欢一眼。
  
  一分钟不到,门外就传来了关门声,房间又变得安静。
  
  严欢忽然想到网上看过的一句很流行的话。
  
  “真正的离别,关门声最小。”
  
  邵天赐车速飞快,搁在驾驶台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严欢发来的一条微信:“我走了。”
  
  他扫过一眼,手握紧了方向盘,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一切的道别都违背邵天赐心愿,却没人给他足够的时间。
  
  过了一个绿灯,又进来一条微信,内容是一道选择题。
  
  “问你最后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我跟她一起掉进水里,你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就会死,你救谁?”
  
  没有一个生活在幸福和安全感里的人会有这样玉石俱焚的提问。
  
  红灯变换的前几秒,邵天赐低头看向手机,拇指悬于屏幕之上,他久久地凝视着里面每一个字。
  
  “分手吧,天赐,我累了。”
  
  这场争吵像是骤然爆发的火山,激烈、摧毁一切的火焰喷薄而出,却又很快归于心灰意冷。
  
  赖宝婺是最先知道他们分手消息的人,从严欢嘴里,她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他们争吵过程中的种种不堪,只说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决定。
  
  为了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严欢也没告诉宝婺关于邵天赐那条微信的答复。
  
  也是这条微信最终为她下定了分手的决心。
  
  “宝婺,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严欢笑了笑,这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肯低头向自己承认的一件事,她羡慕赖宝婺,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爱情。她总以为只要自己爱得够久,就能得到属于她的那一份。后来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付出的大部分爱都不守恒。
  
  她苦笑:“其实这世上大部分人的爱也就我跟天赐这样,你说爱过吧,爱过的,可是你问我们爱得究竟有多深,说到底也就那样,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爱情变成亲情,说不定还有几分真心,就算没了爱,还能靠从前那点默契撑下去。”
  
  赖宝婺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安静了几秒钟后,她轻声道:“欢欢,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
  
  严欢低低地嗯了声。
  
  “我很爱高斯,我也知道他很爱我,如果有天他离开我了,我可能会伤心,或许会难过,但是哭过以后,我还是会自己好好走下去的。”在两人的感情里,连她的养父养母都为她担心担心,男方太出色,就怕赖宝婺这个姑娘将来拿不住,可是这一路走来,赖宝婺其实比谁都看的开。
  
  严欢笑了,笑着笑着又有泪下来。
  
  “我知道……”
  
  “可是宝婺,我真的舍不得他……”
  
  说完舍不得的第二天,严欢就跟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她在那个月的月末去了上海,新工作还是程恩飞帮忙搭桥介绍,她在上海落地之后给赖宝婺发了一条报平安的微信。
  
  那是这段友谊最后传来的讯息。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步入人生新的旅途。
  
  赖宝婺跟高斯的婚礼定在了那年国庆。
  
  请的伴郎伴娘都是两边的宿舍舍友,高考均分都不低,天赐开玩笑说是史上高智商智囊团。严欢离开杭州后天赐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被这对新人忙碌的婚礼筹备冲刷得一干二净,因为两地都有亲戚,婚礼得办两次,老家一次,回杭州去酒店再办一次,把两边大人忙的脚不沾地,只想把迫在眉睫的这个大事办的既体面又漂亮。
  
  到了结婚那天,迎亲的车队开到邵家门口,高斯跟他的伴郎团们被堵在新娘房门口,一人拿一支笔,一沓草稿纸,算今年一道高考数学压轴题,伴娘们在门里喊:“算出来多少数字就给多少红包!”
  
  伴郎们把答案一对,在门外喊:“门开的不够大,红包塞不进来。”
  
  周蕊坐镇屋内,气沉丹田:“塞不进来塞银行卡,我们里面有pos机,什么卡都能刷!”说闹间,门被几个伴郎顶开,房里一下子涌入好些人。起哄声中,高斯西装革履地走在最前,一眼看到了床上的赖宝婺,她微微笑着,头发盘起,穿着中式婚纱,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最漂亮的模样。
  
  他一直在看她,眼里带笑。
  
  一群人开始闹哄哄地找鞋子,高斯趁人没注意,爬上床偷偷亲了她一口,问她:“饿不饿?”赖宝婺摇摇头:“我吃过了。”用手整理他之前推拉时弄歪的衣领,心疼道:“怎么一头的汗?”
  
  “你给我擦擦。”高斯笑着,低头把脸凑到她面前。
  
  周蕊眼尖,先喊起来:“干嘛呢?大家眼睛都看着呢,新郎这样是要加钱的。”天赐从口袋里掏红包,过去给高斯解围:“都有都有,一个都不会少。”周蕊心直口快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到底算哪家的啊,妹子要嫁人了,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邵天赐没见过说话做事这么厉害的姑娘,根本招架不住,只好低头微笑,他发现赖宝婺这几个伴娘,有一个算一个是真敢说,也是真泼辣。
  
  鞋子在赖宝婺眼神暗示下,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里被找到,高斯也不等新娘把鞋穿上,抢先抱起新娘出了房门,迎亲的车就等在门口,一片笑声中,赖宝婺依恋地搂住他的脖子,听他笑着在自己耳边说:“我们结婚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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