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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酒肉穿肠过


安格白着脸将身子探入厕所,全程目不敢斜视,找准目标把放在洗手台上的琵琶一把薅出,抽身离开时不忘“贴心地”把门关好,仿佛生怕里头有啥东西跑出来。

        也许是因为后怕,也许是由于紧张,安格砸琵琶的时候居然有些手软,琵琶竟没能一次性成功,只磕掉了一个角,他足足试了两三次才将瓷制的容器摔碎,伴随着清脆地响声,一张卷好的纸条安静地躺在碎瓷片中。

        焦乐思扒拉开碎片,将纸条拿起来展开,朗声念道:“所谓恶,长存于人心。”

        什么玩意儿啊。

        在场的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连自诩冷静的傅瑞德也心生燥意,此时时钟刚巧走到七点,准点报时的钟声响起。

        一滴冰冷的水珠突兀地跌落在傅瑞德裸露的后脖颈,让他感觉脖子一凉,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屋顶,那里除了老旧裸露的横梁,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是屋顶漏了,渗水?

        他伸手摸了摸被滴到的皮肤,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片略凉的干燥,傅瑞德心里涌出一股强烈没有由头的烦躁,但他仍然非常清醒,立刻提步走到第三幅画前,强迫着自己耐心端详以忽视心底的不对劲。

        上面画着一只背着白色风筝在天上狂舞的怪物,手里拿着一团秽物做出自上往下丢的姿势。

        “风筝,你们有谁,看到过房里风筝模样的东西吗?”

        傅瑞德眼睛盯在那只乱扔垃圾的非人物种上,头也不回地问屋里的其他人,此时一滴冰凉的东西好巧不巧又落在了他的衣领上,微微沾了一点敷在临近的皮肤,顿时一股寒气从那处朝四面八方快速蔓延,他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屋顶依旧空无一物,也没有丝毫渗水的迹象。

        刻意保持风度的男人终于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无法控制自己一般不断抬头看房顶,不光是他,这个房里所有的人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境地中。

        谷尔男自从钻进厨房后就再没出来过,但好像也没人关心他。

        焦乐思柔声安慰人时总不自觉地抬高声调,好似被别人听不见的bgm勾着说话走音。

        雷子益一副彻底被沙发蛊惑的模样,整个人瘫软地缩在皮革里,已经从有气无力进化成为一动不动。

        安格满脸躁狂地在屋内乱走,脚步重重地落在地上,看似杂乱无章却奇异地踩着某种节奏。

        古雨笛不复之前的刻薄,独自在惊恐的情绪中打转,她会周期性地挠头发,好像某块头皮在定时发痒,且下手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重。

        被所有人忽视的顾星默默隐在角落,将他们的奇怪举动收入眼底。

        忽然,一直很安静的厨房传出碗碟打破的噪音,清脆的响声好似一股清泉,瞬间浇醒了眼神逐渐迷离的众人,顾星这次没有继续傻着,而是果断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话刚出口,就听里边开始不间断地发出碎裂的噪声,客厅里除了陷在沙发中的雷子益,其余人都如大梦初醒般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包括边走边抖且死死扯着焦乐思衣角的顾星。

        轻手轻脚地拉开厨房的推拉门,谷尔男此时背对众人,正疯狂地往嘴里塞吃的,四处散落的食物将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浮着厚厚的油渍和汤汁。

        地上堆满了碗盘的碎片,谷尔男油乎乎的爪子从碟子里徒手拿起各种珍馐美食,但只吃两口便随手将盛菜的器具连同里面剩了大半的菜肴丢到一边,他的动作狂野无序且机械。

        可哪怕这么浪费,他吃下的分量也早已超过了人类正常的限度,顾星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谷尔男的背影,总觉得他像极了从饿鬼道里爬出来的厉鬼,欲壑难填。

        再吃下去会出事的,傅瑞德扬声高喊一句谷先生,听到他声音的谷尔男手中一顿,缓缓地转了过来。

        顾星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立刻开始思考尖叫的一百种方式以及昏倒的一百种姿势。

        男人恐怖的模样连在场的男士都不敢直视,女士们更是在短暂的失神后仓惶退回客厅,一秒都不敢多待,如果不是焦乐思惊吓之余还记得把顾星拽走,说不定她当时就要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了。

        镇定如傅瑞德,狂放如安格,都呆呆地杵在门口,看着眼前已然变了形的谷尔男。

        他的嘴巴不断蠕动,里面塞了满满当当的食物,由于塞的太满,口腔的皮肤已经被撑得相当薄,甚至眼睛下方的皮肤都被撑得脱离了骨肉,随着他努力咀嚼的动作有种随时会裂开的脆弱感。

        腹部高高隆起,跟怀孕七八个月或者三四十年的啤酒肚一般,衣服裤子早因不堪重负而迸裂,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种撑开的透明,夸张到能隐隐看到里面被胃部挤压的脏器。

        傅瑞德之前叫他的话语将沉溺于进食的谷尔男扯了出来,他终于从食物的旋涡中恢复了一丝神志,但随即便被无尽的痛苦淹没。

        一声细微的撕裂声钻入傅瑞德的耳朵,他明白将要发生的惨剧,面露不忍地退了两步,然后在谷尔男求救的眼神中,迟疑了两秒后最终选择逃离厨房,而傻站在原地的安格则没那么敏锐,将接下来骇人的一幕牢牢锁入眼中。

        从嘴部开始,一条细细的裂纹出现并逐渐向下延伸,谷尔男不动还好,可强烈的疼痛感让他不可抑制地蠕动身体,这种举动如同开启加速器一般提高了裂纹的蔓延速度。

        不堪重负的胃部和食管此时似乎也到了极限,在谷尔男因嘴部疼痛而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嘴里的食物碎渣后,他的体内传出两声闷响,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

        已经走到门外的傅瑞德听到动静后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随即咬紧牙关,伸手扯上呆若木鸡的安格快速跑出厨房,反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下一秒里面迸发出巨大的炸裂声,随着软趴趴的物质四溅飞散贴上墙壁的闷响,以及一阵碗盘集体被砸碎的脆响后,世界重新回复了安静。

        论一个活人在眼前裂开,正常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比如顾星,她的第一反应是再也不说‘’我裂开了‘’这种不礼貌的话了,第二个反应则是这里的鬼似乎有种奇怪的癖好,喜欢让人像烟花一样炸开。

        而差点亲眼目睹恐怖发生的两位男士,相较于她显然还算比较正常,他们沉默地站在门外,哪怕只看到了一半的过程,恐惧的情绪却从他们身上迅速蔓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

        再勇猛的人,此刻也不敢开门去看里面的情况。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星再度陷入自闭中,两眼无神地倚在墙角好似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偶尔转动一下眼球,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古雨笛整个人窝在焦乐思的怀中,吓得瑟瑟发抖,焦乐思表面上还算镇静,但粗重的喘息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并不比怀中的人少。

        全场还有正常思维能力的,就剩没看到谷尔男惨状的雷子益,他整个人情况非常不对劲,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变得凹陷,眼窝深深地贴紧眼眶,眼睑好似熬了好几个通宵般出现了厚重的黑眼圈和宽大的眼袋,胡子拉碴,嘴唇上是由于干燥而起的皮,呼吸孱弱脸色发白,一副病入膏肓的垂危样子。

        问题是除了顾星,谁都没觉得他的模样有问题。

        此刻他的眼珠剧烈抖动,快速左右地移动,不断在或站或坐或蹲的众人身上徘徊,胸膛上下起伏好像在蓄力。

        终于,他似乎终于积攒够了力量,雷子益伸长脖子偏了偏头,用尽全力抬起手,指了指他斜对面房门紧锁的厨房,断断续续地喊道。

        “风筝,风筝。”

        呆傻着杵在原地的傅瑞德猛地回神,顺着雷子益的指尖看向自己的身后,厨房的木门上正挂着一个精致的白色小风筝,跟画中的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地将风筝取下,傅瑞德发现它无论正面反面都没有记号,他思索半晌后把其拿到白炽灯下细细端详,终于在光照的作用下,帆布的某处显现出一行若隐若现的文字。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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