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176章

侍剑得了她的赦令，顿时开心得不得了，嘴角都要笑到耳朵后面去了，一叠声的谢谢小姐说完就要往外跑。等星沉叹了口气，顾西洲也顺势揪住她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强留她吃了早放才放她出去。

        待她走了之后，等星沉才开口问道：“怎么刻意问起弄玉楼的事情来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顾西洲便把那天在花聚亭外发生的事跟等星沉说了，然后又道：“自那之后虽然她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不过听说昨天，她又和唐啸风见了一面，我只是好奇，她到底能不能说服唐啸风带她离开。不过今日看来，显然是没有。”

        等星沉听了他的话，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半响之后才讷讷开口道：“她倒真是大胆。不过唐啸风如果还有些理智的话，想来也不会陪着她一起发疯。”

        顾西洲却道：“那倒也未必。他和花颜染也算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有些情谊也算正常。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花颜染旁的不说，光论长相也确实出众。若是真的别无他心的话，以唐啸风的行事作风，如何会拿捏不住这样一个不经世事无甚头脑的小姑娘，由着她在唐门的后宅胡作非为。”

        等星沉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十分乐见其成？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唐门恐怕会出大乱子了。”

        顾西洲也笑着道：“那又有什么不好。我们也能有点不一样的乐子来打发时间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不过你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打发时间——比如，武林盟这两日送来的公文？”

        顾西洲想到那在桌案前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折子就忍不住想要叹气。“眼下能用的人手不多，大事小情都要往我这里送，批阅起来麻烦不说，也会延误紧急事件的时间。可若是让长老会的人代为处理，一是怕他们故意弄出差池让我难办，二来也是怕他们互相间争来夺去，事情也容易出纰漏。看来选些新人换进去的事，也是迫在眉睫了。”

        “陈瑾那边你去说了吗？”

        “还没。”顾西洲道，“这几日他忙得很，怕是不得闲。明日婚礼结束，应该能好些……”

        两人正说着，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待顾西洲说了“进”之后，一个身穿武林盟服饰的男人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走了进来。

        “盟主，有盟内新传来的消息。”叶文韬道。

        “什么事？”

        这些日子从武林盟传来的消息都是由他递交给顾西洲的，叶文韬自然也已经与这几日几乎同顾西洲形影不离的等星沉相识，知道盟主无论什么事都不避讳这个未来的盟主夫人在场，他便也就直接说道：“是……关于您的父母的事。根据总舵传来的消息，月前，您的弟弟，武当派的顾北收到了令堂病重的消息，便启程回了安峪村。然而还没等他回到家中，便已经收到了令堂离世的消息。然而还未等他来及向盟主传信，令尊也病倒了，顾北虽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久，但仍是于十日之后不治身亡。他说，虽然父母丧仪是件大事，需要等兄长回来定夺，但考虑到如今虽已经入秋，但天气依然炎热，长久不下葬恐怕难以使两位安息。加上他不知道盟主现在具体身在何处，但是想到唐门最近有喜事，盟主或会前来，思及返程需要用的时间，暂时将下葬的时间定在了这个月二十。顾北说如果盟主另有计划，可尽快给他传讯，长兄如父，他定会听从盟主安排。若是盟主一时被事情绊住，无法脱身的话也无妨，他自会将事情料理妥当，不让您担心。”

        顾西洲自从许久之前在武当那次与沈湘月的不欢而散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说顾北这个名字，之后几次前往武当，不知道是因为沈湘月不希望他们之间再起争执，便主动将顾北调开了还是其他，总之也是再也未曾见过他的面。眼下叶文韬猛然一提，他话里这个言行进退得当，满满兄友弟恭的人让顾西洲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记忆中那个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弟弟，甚至连他爹娘去世都不及这件事让他惊讶。

        他道：“他的原话就是这样？你们可不要美化过后又加了奉承来说给我听。”

        “属下不敢。这是殷总管的手书，请盟主过目。”

        顾西洲接过一目十行地看过，坐在一旁的等星沉懒得起身，便十分理直气壮地朝他伸出了小手道：“我也要看。”

        顾西洲笑了笑，将那巴掌大的小折子放在她的掌心，对着叶文韬道：“知道了。派个人去告诉他，就说我离得远，现在往回赶也来不及了。逝者入土为安更为要紧，便不用等我了，就是提前些时间也无妨。”

        “是，属下明白。”

        “等一下。”等星沉看完手中的书信，开口喊住了叶文韬道，“话也不必说得那么直接。只说山洪爆发路上耽误了时间，送到的时候顾西再往回赶也已经来不及了。再去财神阁拿点能用得到的东西给送到顾北的手上，派两个人帮着处理下葬礼的事宜，别让人在礼数上让挑出错来。”

        “是。”叶文韬应了一声，抬头见顾西洲也没有再吩咐什么，便转身离开房间去办刚刚交待的事情去了。

        待他走后，等星沉侧过头去，一言不发地盯着顾西洲看了一会儿。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勾了勾嘴角道：“你说的是，就算是看在武当和沈湘月的面子上，也要给他们些面子。原本在他们的眼里，我就不是一个好弟子，若是这件事再办得不近人情，不知道我身上又要多几笔罪状了。”

        等星沉眨了眨眼，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想了许久后，还是呆呆地朝着他伸出双手去，干巴巴地道：“要抱抱吗？”

        顾西洲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旁边，将等星沉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自己则揽着她坐在她的位置上，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他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道：“谢谢星沉。我没事的，就是……唉。”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无论你想或不想，此刻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如果你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现在不如先将行李打点好，明日出发也来得及。若是不想见，不再去幽州北也就是了。”

        顾西洲微微摇头道：“还是不见了吧。他们死的突然，我乍一听这个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感。又或者，十余年未见相看两厌的父母子女，最后结束的时候就是像这样连悲伤都吝惜。”顾西洲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现在唯一接受了的，就是事到如今自己仍然不知道要拿他们如何是好这件事。我要是个好人，便干干脆脆地原谅他们；我要是个坏人，便干干脆脆地杀了他们。越是当断不断，左右摇摆，反而越是难过。不过难过就难过吧，或许有一天就忘了，又或许有一天……就习惯了。”

        等星沉拍了拍他的背道：“这样也好，你不难过就好。只是他们已经死了，你想做个坏人，恐怕也没机会了。不过如果你要是真的很气的话，也可以把他们从地里挖出来，再打一顿出出气。事后只要快点埋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

        “这个主意不好嘛？反正他们都死了，就算被你揍了，应该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没有不好。”顾西洲摸摸她的头道，“如果到时候我真的很气的话，一定听星沉的，好不好？”

        “嗯。”等星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问道，“那你这个什么堂主写的这个信，你要不要回？”

        顾西洲思量片刻后道：“顾北的事，如今还不好说。他自小在武当长大，那些人待他远比带我要亲近些，无论是他耳濡目染真的成了一个品行端正的好人，借着这个机会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他觉得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哥哥在江湖上混出来点名堂，他也想要来沾点光，这些都无妨。我会让殷玉泉关注着那边的动向，但是具体的情况，也都要等到见了面之后才知分晓。”

        等星沉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决定了就好。”

        顾西洲抬起头看着她，眉眼弯弯，目光温柔。他轻声呢喃道：“星沉啊星沉……若是没有你在，我要怎么办啊。”

        等星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当真认真答道：“其实如果我不在的话也不打紧，沈湘月知道你家父母不慈，与你也不睦，大约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顾北若是有求于你，自然也不会在这上挑礼的。”

        “我原也不是说这个。”顾西洲无奈笑道，“更何况，你也不能不在这里。”

        “你若不在这里，那我也不在这儿。你在哪儿，我就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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