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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隐瞒


  挑句……不打紧的?!

  红衣一阵紧张。-叔哈哈-

  这话听来简单轻巧,实则并不好办。长公主把难题全推在了她身上,分寸全让她自己拿捏。

  说得轻了,解不了眼前的僵局;说得重了、把席临川不想说的说出来,又都是她的错。

  红衣抬起头,再度看向眼前的背影,眼中满是为难——她怎么知道席临川要瞒的到底是哪一句!

  心知在座的都是人‘精’,眼下这位长公主显得格外‘精’。就这么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她……

  红衣长长地吸了口气,思忖道:“君侯凯旋设宴那晚,何公子要……奴婢跟他回府,给他做妾。”

  “哦。”敏言长公主轻轻一应,顺着又问,“然后呢?”

  她便也顺着答了下去:“奴婢不肯,何公子就恼了。”

  长公主又“哦”了一声,稍稍一笑,再问:“所以呢?他罚你了?还是冠军侯罚你了?”

  红衣喉中微噎,觑了觑眼前席临川的反应。

  可那背影没有反应。

  她咬了咬牙:“都没有。何公子那晚喝多了,借着酒劲就拔了剑,险些一剑砍死奴婢。好在君侯反应快,抢先一步把奴婢拽了开来,挡住了何公子的剑。”

  长公主的目光在席临川面上轻轻一划,笑言了句:“哦,那晚宴上动手,我们多有耳闻,原是还有这样的因由。”

  席临川浅一颔首,认同了她这说法。

  红衣的心越跳越厉害,心说再顺着问下去……那晚的事就差不多全要说出来了,她无意中言及席临川想隐瞒之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长公主倒还是继续问了下去:“后来呢?本宫只听说二人打了起来,后来如何收的场?”

  红衣压力大得一再狠咬嘴‘唇’,答得愈发小心简练:“君侯夺了何公子的剑。”

  “当众?”长公主问得更简练。

  “是……”红衣应道。

  “怨不得。”敏言长公主一副了然的样子,摇着头,短促一笑,“如此不给何公子面子,也就怨不得何庆怀恨在心了。”

  她把问话截在了这一环上,似乎那件事也止于此处而已。红衣静声等着下一步,长公主蹙起黛眉缓了口气,看向何庆:“冠军侯当众驳你的面子是思虑不周,但本宫也得说你一句——红衣怎么说也是席府上的人,你要纳人为妾可问过冠军侯的意思了?你要杀人家泄愤可问过冠军侯的意思了?”

  长公主语中一顿,眉头皱得又深了些:“红衣不答应你,那是她懂规矩,若她擅自答应了而冠军侯不肯放人,你脸上不是更难看?自己想不明白,还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让冠军侯下不来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敏言长公主与何庆的席位间隔着何袤将军,她却没有一句话与何袤有关,品评间亦不询问何袤的意思,倒让何袤也不好‘插’什么话。

  “陛下要朝中和睦、皇后娘娘要息事宁人、冠军侯要为缕词争清誉,何公子还偏不肯退让。”长公主循循地笑了起来,略作思索,又道,“倒不如……皇后娘娘别管这事了。缕词是本宫赐到席府的、何公子是和将军的儿子,就让本宫与和将军把此事料理了。”

  她稍一抬眸:“冠军侯觉得如何?”

  席临川迟疑片刻,终是点了头。

  何袤将军一愣:“长公主?”

  “何将军就先别拒绝了。”敏言长公主没等他说话,“这事本是何公子先失规矩在先,冠军侯目下还肯让将军和本宫主事,何将军别辜负他用心良苦。”

  长公主把“用心良苦”四个字咬得很重。何袤直是一怔,遂点了头,又看向郑启:“那大将军……”

  “就不劳夫君‘插’手了吧。”长公主的笑容倏尔间温和了许多,看向郑启,眼中多有询问之意,“一边是亲外甥、一边是同在军中的将领的儿子……”

  郑启也点了头。

  众人就此从长秋宫中告退。退出殿外,敏言长公主带着缕词一同离开,红衣目送她们离去,心中惶惶。

  也不知道敏言长公主与何袤将军要怎么料理此事。

  “走吧。”耳边一语轻言也带着些不安的意味,红衣侧首望去,席临川也正看过来,缓了口气,再出语时已寻不到不安,“回府。”

  红衣点一点头,随他一道往宫外走。心里为缕词担心极了,很想问问他,他觉得敏言长公主会向着谁。几度‘欲’言又止,末了到底全忍了回去——多问这一句,影响不了缕词的结果;但他若现下心情不好,她多这句嘴,只怕要给自己添麻烦。

  .

  马车停在宫‘门’外,席临川上了车后转身把手递给她,道了句“上来”。

  红衣恰好满腹心事着,一时未作多想,顺势就上了车。

  很快就后悔了,“三心二意”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路,她好生领会了“如坐针毡”的真谛。

  马车行得又不快,她心下认真觉得还不如自己跟着走走,能看看风景还能锻炼身体……

  总好过旁边坐着个席临川、一不小心就看到这席临川。

  这恐怖感,都堪比发现自己和名侦探柯南住同一酒店了。

  他倒是一路都没理她。手支额头,侧坐阖眼补觉,感觉得到旁边有个鬼鬼祟祟坐不安稳的身形,就当没感觉到。

  他或多或少地知道红衣心里还揣着担心,同时亦是清楚她不敢问。也归功于这“她不敢问”,他省了一桩口舌上的麻烦。

  没有办法同她解释,自己因为缕词‘弄’得几乎长阳城议论纷纷,是因为日后之事;而他之所以能料及这“日后之事”,则是因为他目睹过。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上一世是,这一世更是。

  世家贵胄对这出身的鄙夷从来没有绝过,无所谓他现在有没有侯位,也无关他日后又添了多少战功。

  其中将这鄙夷表‘露’得最不留情面的,就是何家。

  再近一步说,其实就是何庆。

  二人本都是年轻气盛,可他总要多忍一分,因为顾着军中、顾着大局。

  到底是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

  何袤因战中失利自尽谢罪,何庆把父亲的死怪到了大将军头上,上‘门’打了人。郑启没有计较无妨,他却一时气急,拿弓矢‘射’杀了何庆。

  彼时与赫契的又一场大战近在眼前,将领间的纠葛引得军中动‘荡’,而后连败两场。

  许多本不该丧命的人因此丧命。

  那一桩事难以一举论清谁是谁非,可是回头看去,也许本不至于闹到那一步。

  皇后与郑启对何家的不满,是被何家一点一点拱起来的,他便想着延缓这不满,是以压着何庆那日晚宴上“伤众”的话语未提;没了何庆这不明理的,日后郑家与何家也就不会形成水火不容之势,所以在西市决斗时,他当真想一剑刺死何庆。

  是想为缕词出口气不假,却不止是为缕词。

  此时他杀了何庆,就只是他一个人的错。闹出了人命来,就算是皇后和大将军也说不出袒护他的话来,何袤也只能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他现在还没有统领军权,不至于引起军中动‘荡’。

  下一场战争……应该是在三年之后。

  三年,许多事情都足以被冲淡了,郑启、何袤久经沙场,自然能大局为重;军中也不会一口气议论这事三年。

  这也许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数,几千、甚至几万。

  但到底是没能来得及。

  禁军功夫不差挡下了他,而后在早朝上何袤介入其中,事情自此真正从二人的‘私’仇上升到了朝堂台面上,‘逼’得他不得不先放下那些考虑。

  可又不得不为缕词多争一句,她本是全不相干的人。不管这背后的纠葛有多复杂,都不该牵扯上她。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红衣。

  她的身子僵得像尊石雕一样,只一双明眸时不时地转着,明显是在琢磨事情。

  “咳。”他轻咳了一声,把她的思路打断了。

  红衣紧张地侧眸看过去,见席临川将手探进衣襟里,取了张纸笺出来:“这个……”

  “什么?”她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看,他解释道:“昨晚太医开的方子,说让你多用几日、待得敏症全消后再停,我就留下了,一会儿抓‘药’去。”

  红衣持着‘药’方的手一颤。

  席临川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不信任。

  他蹙起眉头,她嗓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淡睇着她,目光微凝,问得直白:“我硬要为缕词争回名声,是不是更让你觉得我伪善了?”

  红衣喉中噎住。

  “是不是?”他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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