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往
一早,院子里的鸡咯咯咯仓惶得乱跑着,吴念决定今天杀只鸡喝汤,云瑛站在门槛处,细想着昨晚的对话,看着眼前这一切。如今儿女双全,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个人陪伴着,生活比以往是清简了很多,也多出些朴素的快乐,人生啊,还是感恩的多。
“瑛婆,鸡汤熬好啦,出来吃饭。”
“给孩子留了吗?”
“留了半只鸡在锅里,我们先吃吧,味道可还行?”
“你做的鸡汤和你以前一样,明明不会做饭,还说尽量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这肉除了咸味和鲜味就再没什么了”云瑛吐槽道。
“哈哈,这样才好吃的。”
饭毕,院子的蝉鸣逐渐聒噪,午后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吴念这个糟老头子睡完便趴着打起鼾来。云瑛在厨房收拾起锅碗瓢盆,在院子里洒了洒了水,喂了喂鸡。
傍晚时分
“爹,我们回来了,哇,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鸡汤,暮瑶你跑快一点,你答应我的继续讲故事的。”吴帆表现得很开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好好,吃完饭再说。”
晚饭后,院子里凉快了很多,夜色尚未起,天是浅蓝色,象牙色的弯月藏在云后。淡月胧明,暮瑶帮忙收拾着碗筷,打扫着客厅。
“帆儿,你去田里摘些长些的黄瓜,我去沏壶热茶。”
“去摘去摘,爹你快开始讲吧。”
“我昨天讲到哪了。”
“讲到你还没有下山,和娘第一次见面那会。”
“那以后,我常在观中发呆,以往总是专心扫地,低头看着地上的落叶、尘土,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渺小,有个安稳的归处就好。可那之后,我也会抬头看着天发呆,看着天上飞过的鸟,他们有力量会飞翔,也会有安稳的窝,那样的日子会不会也很好。事情在临近新年发生改变,师傅让我和师兄下山去准备过年祈福用的东西时,和往常下山相比,我那一次变得会很期待下山。”
“那你下山看到娘了么?”
“哥,你不要说话打断。”
“有啊,那天集市上很热闹,有酒馆开业,敲锣打鼓舞狮放鞭炮,我想要多看一会,师兄不喜欢这些吵闹的,我们便分开约好太阳落山时见。那天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市集上闲逛,没有师父师兄弟,就自己一个人。很自由开心的感觉,在人群里远远的看见了娘,她那天没穿青色,是一个红色斗篷。看着她笑,我跑过去给她打招呼,她也认出我来,笑着说山远师傅您下山了。”
吴念心里有了从未有过的心情,是在道观中过年一起吃饺子时才有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就像是春天的柳树发了芽,河堤的风吹来,柳芽恰巧碰到了鼻尖,这个冬天好暖和啊。
夜晚,乌云悄悄遮住了月亮。
“师傅,您睡了吗,我有一事想说。”
“就在门外说吧”
“师傅,今天下山途中,我看见山远师弟在酒馆与一女子嬉笑,行为举止并不合观中规矩。还望您指教他。”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次日清晨,吴念像往常一般早起,观中还在一片沉静中。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院中安静得仿佛只有自己和万物,树木、阳光都带着懵懂得初醒,飒飒的扫地声,一切是如此美好。
“念儿”
“师傅,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陪我去山顶看日出吧。”
太阳已在云海间微微露出了头,宛如一个未熟的流心蛋黄,橘色的光芒洒满了云间。
“念儿啊,你想要下山生活吗”
“师傅,弟子不曾想过。”
“这些日子,我总看你一个人静静发呆,是有什么困惑吗”
吴念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慌乱,连忙跪下。
“师傅,求您留弟子在观中。”
“念儿啊,莫怕,我明白你从小便在生活,对外面的世界接触极少。你是因为害怕才想要留在观中。可我问你,在道馆这样的日复一日,你可有长进。”
“师傅,恕弟子愚笨,从小到大在观中,并没有领悟到什么”
“为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听你师兄说,你对山下仿佛有了喜欢,你可以下山去找你自己的人生。”
“师傅”
“待明年暖和就下山去吧,这里还会是你的家,你的人生不该停留在这里。”
“爹,你就这样离开了么,去找娘了吗?”吴帆有些惊讶。
“是啊,我们后来就这样在一起了。”
“好短啊还想再听。”
“娘,那你又是怎么喜欢上爹的。”暮瑶果然聪明,知道这个问题可以有两个角度。夜晚尚鼾,夏日的风也凉快了起来,耳边多了蚊子的嗡嗡声。帆儿坐在板凳上哼唧着想要再听。
“我喜欢上你爹,是后来的事了。他下山后,总被当成算卦看病的,今天去这家吃饭,明天到那家。市集上都在说道士下山在做善事。有天晚上,我回酒肆拿东西,看见他靠在店门口睡觉,问了一番,才知道他下山后没有住处。”
“爹,下山后这么惨么。”
“是啊,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谋生。不过没有地方住和饿肚子比,饿肚子更惨。”
“所以后来娘收留了爹,两个人慢慢有了感情么?”
“后来的事差不多就是这样。让他在酒肆里打杂,也好有个住处。那会酒肆人手总是不够。经营起来是非常累的事,你爹一直都在旁边尽心尽力帮我。”
“娘,你好厉害啊。我将来也要学做生意。”暮瑶说。
“做生意这条路对女孩子家过于难了,倒不希望你去做这个苦差事。帆儿,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就要走这条路。”
“不,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好了好了,夜很深了,早点都休息吧。明天又要忙的。”吴念起身,锤了锤了腰,种田弯腰久了会不舒服。
记夏日院子温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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