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六日之期已经到了,顾式微到大理寺时,皇帝却早到了半个时辰。若是平时,皇帝不可能亲临大理寺监审,只怕人言不足,证据微道。
他作揖道“学生顾式微,见过皇上。”
皇帝正在翻看一本诗集,不知看到哪一首甚为开心,对相愠道“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后生可畏啊。”他又起身来到顾式微身旁,问道“子安啊,为官之道该如何?”
顾式微不紧不慢回道“学生不才,就看面的是哪条道,同人同道,殊同殊道。”
皇帝微愣片刻,岂料竟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来年会试,朕得好好考考你。”这才让相愠开始审问卯一案。
大理寺公堂颇为肃穆,两边各有两排侍卫,出自镇守大理寺天牢的酷吏。文卯被押进来时已经过两道酷刑,膝盖受伤,跪在地上,血染了地面。他之前签过认罪书,但又拒不认罪,如今状纸再一次摆在他面前,竟然拿起笔想要签字。相愠怒道“文卯,今日陛下在此,你三番两次戏耍大理寺是何居心?”
文卯抬起头,裂开嘴笑了笑,“草民文卯今日在此认罪,何荀也便是我杀的。”
相愠正要发作,顾式微连忙上前制止“皇上,学生有话要说。”
皇上对这个案件似乎甚不在意,回道“那你说说看,错了朕定不轻饶。”
顾式微心里吐了一口血,面上不动声色道“学生查到凶手另有其人。”他走到文卯身边问道“文大人,或者学生该称呼月大人?”
文卯握紧毛笔,仔细瞧着身体似乎在颤抖,他哑声道“顾式微,你什么意思?”
顾式微打开扇子,也没有解释,蹲下身拿起地上的认罪纸。忽闻后面有人匆匆进来,片刻后有两人进来跪在了地上。这二人正是文家夫人和胡永,文夫人瞧见顾式微拿着认罪纸,脸色大变,直接骂道“文卯,你竟然为了那小蹄子不顾我和孩子,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文卯想要制止她已经晚了,相愠一拍惊木,呵斥道“文夫人,知情不报可是罪加一等。”
文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被骗了,眼红的指着顾式微骂道“顾公子,倒是奴家小瞧了你,竟然了骗奴家。”
顾式微这才将认罪纸收好,合起扇子笑道“好说好说。夫人也骗在下数次,甘拜下风。”
众人面露疑色,顾式微就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他在听闻月簇被押入司阁后,便见了文卯一面,从他口中套出了文家族谱藏放地方,又去见了文夫人,骗她说文卯已经认罪,一日后公堂上签认罪书。若是平时,文夫人不可能信他,但文家族谱只有文家家主才有资格保管,一旦出现在别人手中,便是脱离家主之位。如今给她,就是要与她和离的意思。
文卯一身冷汗,问道“难道昨日不是夫人托他过来寻我的吗?还有夫人的亲笔书信。”
“奴家何时写过?可是奴家的字迹?”
“正是。”
文卯是翰林院修撰,有文人的傲骨,他说字迹一样便没有撒谎。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有一个绝技,便是看一眼别人的字就能写出一摸一样的字迹,以假乱真。手中的笔被捏断了,念了几遍“不可能的”
倒是文夫人嘲讽道“夫君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那般奸诈狡猾之人,岂是你能高攀得上的。”
“你住嘴。”
皇帝喝了几口茶,颇有兴趣问道“奸诈狡猾之人?”
胡永扯了扯文夫人的衣袖,二人叩拜在地上发抖,直呼饶命。被相愠惊木一吓,便全都说出来了。文卯十五岁时陪他母亲去寺庙烧香,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小姑娘,名唤茵月。当时茵月流落街头,差点被人拐卖,文老夫人可怜她就收到府里做一名小丫环。茵月在文府呆了整整五年,直到后来文卯考取功名,娶妻生子时,茵月离开了文府。这一消失就好多年,直到一个月前文夫人才发现文卯和茵月一直有联系,二人吵闹过几回。半月前,何荀也来文府找文卯,二人在书房起了争执,隐隐约约听到了茵月的名字。
文夫人磕头道“大人,定是她害的,夫君平日连蚂蚁都不敢踩。”
皇帝换了本文集看着,随口又问“茵月又是何人?”
顾式微作揖回道“户部尚书崔大人之女。”
此时惊得众人纷纷看向顾式微,皇帝翻阅文集的手一顿,才抬头看了眼堂下跪的几人,说道“宣户部尚书。”又问顾式微“这与何荀也有何关系?”
没等茶杯送到嘴边,便听到“因为杀何荀也的帮凶正是户部尚书崔大人。”
皇帝这才正视堂下几人,手指在旁边的茶桌上点了几下,起身道“顾式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口出狂言还是胡编乱造?”
“学生自是有证据。”说完又让门口的小吏去把证据带进来。
片刻后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姑娘,身着灰绿色衣服,摘下头巾叩拜道“民女茵月,叩见皇上。”
“你说的证据便是此人?”
却见茵月解开身上背的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一看,有两本破旧的书籍和几十封毫不起眼的信件。她拿起书籍说道“回皇上,这是户部和储仓府的账本,若是不信,可让都察院查上一查。”
身后的孙公公立刻呈了过来,皇帝翻开户部的账本看了片刻。此时孙公公早就通知付允安到户部取账本,并让大理寺带回储仓府主事。半柱香的功夫,公堂安静得可怕,皇帝突然开口道“信件为何物?”
茵月叩拜道“回皇上,贪污的三百一十六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黄金来往的亲笔书信。”
相愠傻眼了,如果信件是真的,那崔尚书犯得可是重罪。他不敢妄加断言,遂问顾式微“方才你说崔尚书是帮凶,难不成还有主谋?”
顾式微拿起其中一封信回道“学生想,单凭这几十封信是不足以证明主谋的罪证。”
皇帝啪的合起账本,面不显色。孙公公早就猜到皇上心下已大怒,遂小心翼翼地提醒皇帝,储仓府主事和知事已在门外候着。皇帝将账本扔到茶桌上,冷笑道“方才你说能模仿别人字迹的,便是这位姑娘吧?”
文卯回道“回皇上,正是。”
又与顾式微道“字迹可以模仿,以假乱真,顾式微,你有几个脑袋?”刚说完,付允安就到了,他手中拿着账本,低头在皇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皇帝突然起身,将手中茶杯砸在地上,问道“崔皖恩怎么还没到?都滚去哪里了?”他走到顾式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此学生,朕甚慰,百姓之福。”
付允安带来的户部账本里记录的账目明细极其工整,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储仓府账本入户部的明细。方才付允安让户部管理俸饷的吏司对户部账本进行核算,却缺少储仓府出库的五百万官粮,值两百多万两银子。而茵月带来的是真正的账本。付允安拿过顾式微手中的信件给皇帝,岂料看完了,直接宣了季无,让他与孙公公回宫里候着。走到茵月面前问道“朕可不知崔尚书有两个女儿。”
顾式微作揖回道“二十多年前,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邂逅了中散大夫姜大人家的小姐姜茵,二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只是后来遇到京兆府户曹参军任明德大人家的表小姐,也就是如今的崔夫人,事情发生了变故。”
崔夫人曾寄住在任府,任老夫人原本想给她定一门亲事,是京中小门户,但她瞧不上。忽有一日偶遇崔皖恩,被他的才华吸引。后来崔皖恩竟与她成亲了,而在崔皖恩成亲的那日,姜茵跳河自尽。后来被月鸦所救,便在崃月村住了许多年。茵月自小非常聪明,她娘为了让她离开崃月村,竟动用了那里的诅咒。但她不知道,后来遇到的文卯,亲生父亲便是月鸦。他很爱茵月,又误以为是自己的亲妹妹,克制了这份感情。
茵月心算很有天赋,凡是听过一遍都能立刻算出来。她离开文府后,伪装成男子在一家粮店打杂,机缘巧遇之下被储仓府主事金万年发现这一身本事,私下招去管粮仓部账本。账本做得好看了,便推荐给户部尚书得到重用。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说道“如今朕只想知道银子的下落。”
“皇上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民女?”
皇帝手中的信纸上只有一个地点,落款印章鲜红夺目。他抬了一下手指,说道“剩下的由相卿审,朕乏了,先回宫。”
这才半个时辰,户部尚书被带入皇宫,储仓府金万年和孙大一并收押大理寺。商元在赌坊找到赵未修时,他已经输了一百多两了。瞧着自家狗王爷一副无所谓嘴脸,真是吃喝嫖赌的蠢材。他拿出一两银子下了赌注,说道“公子,活儿不好就别逞强,喝酒还是吃茶?”
赵未修摩挲着下巴,专注于对方摇骰子,片刻后笑道“赢了,你个老家伙来得挺及时。走,换家赌坊。”他收好刚赢的十两银子,走路都有些飘。
二人拐过墙角,就听到有人喊道何荀也的案子破了。赵未修挑了挑眉,靠在墙边乐道“果然有才。”
商元候在他后面,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提醒道“虚情假意,借机坑人。”
“谢谢夸奖,受之无愧。”
“芊蔚姑娘托老奴给王爷一封信。”
赵未修打开信件,上面写着“棋局让你三回,可有进步?”
他冷笑一声,杀他三回,果然与玉有关。往太阳的方向望了过去,墙面的阴影半遮。
“我去会她一会。”
外面小贩叫卖声不断,片刻后有一人从巷子里出来,却又拐进赌坊。卖菜的大叔直摇头“看着模样俊俏,又是败家玩意儿。”
一旁的老人哼了一声道“吃喝嫖赌的狗王爷,那张脸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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