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这厨房,不是看过了许多次了吗?”
文祁倚在门框旁,百无聊赖把玩着怀中的长刀:“要我说,还不如趁着时辰尚早,再去府衙问问口供……”
时玉书终于将目光收回,淡淡应声:“走吧。”
文祁终于露了笑容:“果如我所说,你光在此站着,这看着如何能断案了……”
时玉书应道:“杀人现象,纵使凶手千虑,也必会留下痕迹。”
“可你也瞧见了,这屋子年久失修,内里陈设皆老旧,又是厨房,杂乱得紧呢。”他随手指着支摘窗下的一堆乱枝:“瞧瞧,当时凶手杀人之后,金良贞便倒在这堆木柴上,可你总不能说,只一堆本就不知形状的树枝便可证凶手身份吧。”
时玉书点头道:“虽证实不了凶手身份,但却也是凶杀手段之一。”
“就是嘛——”文祁后知后觉听清了时玉书的话,话至半截,他脚步忽而顿住,不可置信道:“你查出了凶手是怎么消失的了?”
时玉书抬头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那经年不改的神色,此时落在文祁眼中似是嘲弄。
“等等……”文祁咬了咬牙:“你要去府衙便自个儿去吧,我留下再看看。”
时玉书顿了一下:“世……凶犯未定,还是一同行事为好。”
文祁不甘心,咬着牙用力摇了两下头:“依我的身手,倘若有人胆敢过来,我倒是能立一功了。”
时玉书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坚定,沉吟半晌,也只好应下:“万事小心为上。”
文祁微微点头,便退回至屋中,站到方才他所站之处,盯着一堆柴禾发怔。
时玉书转身出了厨房,行至崔常安身死之处,遥遥观望一眼,可惜除了树干上那几片脱落的青苔,未见其他异样。
才行至藏锋院前,便见柳简急步而来,她向来行路磨蹭,少见如此行色匆匆,时玉书只当是又出了什么事,脚下不由加快几分走向她。
“少卿这是要往何处?”
“府衙。”他望了她一眼:“如此匆忙,出了何事?”
柳简本要如实相告自己已然推出崔常安之死,但听他要往府衙而去,立即改了口:“可否带我一同过去,我有些话,想问问锦屏。”
……
锦屏是证人,本是不用待在府衙的,可她实在是被前夜之景吓坏了,府衙没有法子,只得在衙门里空出一间屋子,为了使她安心,还安排几个衙差隔段时间便在她屋门前晃悠一下。
柳简同时玉书到府衙时,她坐在小板凳上正帮着府衙伙房择菜,到底是常在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哪里干过这等活计,好在伙房的大娘性子和善,只当她是解闷的。
“我、我……伺候主子伺候惯了,这一时闲下来,便总想到老夫人死的那个晚上,所以才来厨房帮着做些事的。”
似是怕他二人误会,她急忙解释。
柳简温声道:“锦屏姑娘这会可有空,少卿有几句要问问你。”
伙房的大娘瞥了时玉书一眼,忙冲着她努努嘴:“大人叫你,你快些去吧,这儿我来。”
锦屏小声应了身,跟着柳简出了伙房,另进了一处屋子。
柳简拿了笔墨,看了一眼端坐于上首的时玉书,示意其先问。
“前夜周老夫人身死之时,你在何处?”
锦屏跪在堂下,回忆起旧主身死惨状,她泪水止不住地滚下:“婢子在厨房替老夫人煎药。”
“荣松院有小厨房,为何舍近求远,去了别处?”
锦屏道:“前日三公子同三姑娘才从洗脱嫌疑,老夫人指了小厨房的人设宴,那夜所有人都在忙着宴席之事,事发突然,婢子同青姑担心耽搁了,便去了大厨房……煎药的时候,婢子正遇了柳道长,道长可替婢子做证的。”
时玉书看向柳简,见她轻轻点头,便才继续问道:“你可是瞧见了周浅行凶过程?”
话至此时,锦屏双唇颤抖了一下,回忆起那样可怖的场面,使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许久,她才开口:“是……婢子端着药推开门,正见了二姑娘拿着金簪,那簪子是老夫人头天送她的,婢子认得,那簪子金灿灿的,屋里灯火一照,亮得很……二姑娘从内里拂开珠帘出来,老夫人歪倒在床上,大公子也伏在榻边,婢子瞧见的时候,他动了动身子,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样……青姑也倒在地上,婢子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可二姑娘却在此时走到青姑身边,二话不说便举了金簪刺了下去,那血一下就染红了她手中的簪子……”
柳简手下不停,却还有工夫抬头相问:“我记得,老夫人屋有一扇窗是开着的,周老夫人身子不好,又在席上吐了血,为何还开着窗子?”
锦屏想了想,终于从角落里记起这一点小事:“老夫人吐血染了衣裳,回屋换了衣裳后,她说是屋内血气过重,怕大公子担心,便叫我们将窗子打开了,后来味道散去,我又将其关上了,许是那时大夫来了,我一时不慎,偶有一扇未曾来得及关紧吧。”
“周湍同周浅素日相交如何?”
锦屏声音有些沙哑,可就在她问下此话后,锦屏仍然很快应道:“大公子除了待大姑娘亲近些,对其他二房的公子姑娘们都无太多关切的……二姑娘素日里待兄弟姐妹都是有礼,要说更亲近谁些,好似也挑不出来……哦,对了,先前大公子有一日饮多了酒,也不知是去了哪里,后来还是二姑娘送他回来的,二姑娘身子不好,那天搀着大公子回来时,衣裳同头发都是乱的,一看便是走了许久的路。”
“……哪一日?”
锦屏努力想了想:“……好似是老夫人提起掌家权一天。”她叹了口气:“府上只有大公子沾手家中生意,许是大公子早以为家里的掌家权是由他继承,未料得老夫人那日竟道是家中三位公子都要争一争,席间还特意提了三公子如今将家中打理得不错……那日大公子愤然离席,老夫人晚间让我端了吃食过去,我才瞧见。”
她顿了一顿,补充道:“那个晚上,家中祠堂失了火,第二日老夫人便病下了。”
……
回去之前,徐同知收到了消息,满脸干笑,美名是来问问可有效劳之处,却是恨不得追着时玉书问案子进展。
“少卿去询凶犯周浅一事,下官也知晓了,凶犯承认杀人之事,却对其他事拒不回答,再这么下去,案堂之上,必是要动刑了。”
时玉书淡淡朝他看了一眼,这才道:“大黎既设刑罚,自然是允审讯之时动刑,徐大人不必担忧,若周浅当真是为杀亲弑奴的凶犯、又拒不交代案情,偶有刑罚,情有可原。”
柳简迟疑一下,赶在徐同知开口之前:“周二姑娘身子孱弱……”
徐同知也赶紧道:“是啊,她如今便咳嗽不止,昨里夜里狱卒还替她请了大夫,又新添了两床被子,看她那身子,真真是担心她熬不过审讯的日子。”
又是暗中提醒着时玉书三日之期。
走出府衙之时,柳简才浅笑道:“徐大人也当真是婉转。”
阴雨绵绵,久久不息,柳简撑开伞,高举过二人头顶,一路至周家马车前,她本要先等时玉书上车,却没想他却将伞接了过去。
卷席天地的风雨,却偏偏绕过了此时的油纸伞下。
“愣着做什么,上去。”时玉书低下头,又轻又快地瞧了她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到别处,不耐催促着。
柳简应了一声,拉着裙角上了马车,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拉了布帘,弯腰进了马车,紧跟着布帘又是一动,时玉书收了伞走了进来。
马夫一声轻促,车子便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车外风声不断,雨落在篷顶稀稀疏疏,连车夫偶尔的御马声都清晰可闻起来。
柳简坐在马车一隅,捧着脸想着锦屏的证词,久久才觉车内安静,抬头望去,竟正好撞上时玉书的目光。
“少卿在想什么?”
时玉书收回目光,轻声应道:“凶手的杀机……周老夫人身有苦疾,时日无多,何必急于一时,多负一条人命。”
柳简低下头,看着自己衣角那朵新绣的花——是先前绣娘替她补衣裳时绣的,花姿灼灼,是冬日里少见的鲜活:“是因掌家权吧。”
时玉书点点头,不置可否,又说起今日堪破金良贞之局,三言两语,加之刻意提醒,柳简眼中果然现出清明之色。
“那你呢,觉得此案还有其他疑点吗?”
柳简点了点头,将自己如今所得简单概括了一下:“还有一二未解,对了,少卿可否将周文思身上的那只银镯借我,我还有一事,想以此为证。”
说起银镯,他一下认真起来,那藏着漫天星辰的眸中,瞬时涌上无边的审视。
柳简静静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她提得漫不经心,却是带着破釜沉舟之意,面对时玉书,她总没有绝对的把握。
好在,在她心虚的前一瞬,时玉书点头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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