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
因了余诀那一刀子,柳简不过回燕子楼吃碗药,时玉书放心不下,亲自送她回了小楼,用了午食,原两人正坐在小厅里说话,可才说了几句闲言,柳简便见他歪着脑袋靠着小榻睡了。
时玉书眼底隐有青灰,瞧着便知未曾休息好,柳简不由放轻了声音,从旁拿了轻褥盖在他身上。
才近身,便时玉书倏地睁开眼,手腕也被他捏住,她还未来得急呼一声疼,时玉书便似瞧清她,立即松了手,嗓音带着些困意:“对不住……”
“昨夜又不曾休息?”柳简将软褥理了理,也不在意险被他捏断的手腕,只道:“暂且在此处睡一会罢。”
时玉书按了下眉间:“不必了,我……”
“睡一会儿吧。”柳简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会和少卿一起断案,所以少卿的勤勉辛劳分我一半,不要一人独自承担……”
她又说了些什么,声音越远,时玉书握着她的手,又渐渐入了梦。
柳简勾了一笑,坐在小榻一旁,一手任他握着,另一手拿了一卷书闲看。
秋日的太阳当真算不得什么,浅淡的日光落在窗前,窗台上是柳简剪下两枝菊花,倒是比日光还热烈些。
一室静谧。
两人就像江水中两叶并行小舟,无声靠近,随波长伴。
老仆走进小厅堂时,柳简立即抬了头,冲着老仆一笑,示着他轻声,小榻上的时玉书似有察觉,却是未曾睁眼,只是将手中暖玉握得紧了些。
老仆送上一张纸条,柳简打开一看,上头记了一行字:旧书长巷竹院席,望故人独赴约。
没有落款。
柳简抬眼看向榻上的时玉书,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叫醒他,她将手抽了出来,走出厅堂才向老仆嘱咐:“再过半个时辰,再唤少卿起身。”
老仆应下,询道:“姑娘是要去何处吗?不等少卿吗?”
柳简侧身望去,阳光打在时玉书半张脸上,他睡得正沉,应是一直强撑着在查案吧。
她勾着唇向老仆笑道:“不用了,要见我的那人,比谁都在意我的安全。”
旧书长巷是昌明坊间的一条小巷,多是住的读书人家,因临街巷口开了几家书铺,周转书生的书卷,这才得了旧书巷的名儿。
竹院是巷尾一家茶楼,柳简才到了茶楼门口,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客官可是有约?”
得了柳简点头,他引着柳简一路上了二楼,又引到了一间关着门的雅室前,他敲了敲门:“姑娘,您的朋友到了。”
雅室门打开,一名女子带着面纱,她拿了两粒银子打赏了小厮,又看向柳简:“柳道长请。”
小厮狐疑看向柳简,没有瞧出这个碧色衣裙的姑娘哪里像个道士,等他还想再细细打量时,柳简已经一脚踏进了雅室,而那个带着面纱的姑娘也将门关上了。
京都什么样的人都有,见多了,便也不觉得是怪人了。
小厮将打赏的银子收到袖间,又堆起笑容向门口去迎客了:“呦,这位夫人喝什么茶?”
雅室内,柳简坐定,她看着对面的女子,突然勾起了笑容:“归弦姑娘既然寻了我来,此间又无人,何必还带着面纱。”
面纱女子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将面纱取了下来,面纱之下果然是熟悉的面容。
归弦将面纱放到桌上,开口道:“若非大理寺,我有何必戴着此物。”
大理寺将归弦的画像描了几千幅,将京都的每个坊门处都贴了。
柳简忍不出笑出声来:“那归弦姑娘也算成名于京都了。”
归弦蹙着眉头:“你既然知大理寺在寻我,还敢独来?”
柳简毫不在意回道:“你既然知我与大理寺相熟,不也递了纸条邀我了吗?”
再说下去,便无趣了。
归弦看向她:“既然道长来了,我便也直说了,我希望姑娘饶过余诀……他不是个坏人。”
“可他有意要害我。”
“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
“只是为了你。”
桌上放着茶和点心,俱是未曾动,柳简等了一会,不见归弦有动手的意思,只得自己伸手倒了两杯茶,推了其中一杯到归弦面前:“我不太明白,余大哥守在大理寺门口,是因他觉得大理寺误会了归弦姑娘,可归弦姑娘本是藏得好好的,为何要为了他显露身迹?”
归弦有些烦躁:“他是个好人……不该卷到这些事当中。”
“可从归弦姑娘利用他杀害余司马时,他便已经卷进来了。”
归弦抿了下唇,未曾反驳:“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你跟我去大理寺,将余慎和柳娘子的命案说清。”
归弦冷笑一声:“不可能。”
柳简耸了耸肩:“那归弦姑娘真是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帮着少卿跑跑腿而已,连大理寺的小吏都不算,有何德何能能将余大哥救出大牢。”
“我没有杀人!他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归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里却失手将杯子摔在桌上,发出闷重的声音,她手忙脚乱地移开身子,再拿了帕子去擦水迹,等收拾妥当,她深深吐了几口气。
“余诀心思浅,性子死板,他救了我一回,我来求你饶过他,就当是我报他的恩情。”归弦望着柳简:“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大理寺。”
柳简缓缓点了头:“我会向少卿求情……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归弦姑娘。”
得了她的承诺,归弦松下一口气,情绪也渐渐稳定起来:“道长问吧。”
“你教余诀送到云若寺的点心上面有朝暮,此毒你从何而来。”
归弦一愣,目光躲闪起来:“你怎么知……”话还未全,她又自嘲一笑:“难怪贴了我那么多的画像。”
“那毒,是柳娘子给的,我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
柳简皱了下眉,心中升起一丝期冀,却又怕归弦察觉异常,她不由垂下眼,问道:“那你,有没有它的解药?”
归弦摇了头:“柳娘子给我时,只说此毒凶险,让我小心,并未给我解药。”
期待落空,柳简忍不住咬了下唇,痛意让她清醒几分,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余司马?”
归弦顿了少时,又道:“此事是柳娘子的主意,我想许是余司马负了她吧,否则,怎么会用这样凶狠的毒。”
柳简勾了下唇。
一个身在江南的乐娘,一个湖川的司马。
千里迢迢赶到京都,只是为了一报负心之仇吗?
她不愿说实话,柳简也不再追问:“柳娘子身边的婢女说,听月别院之行,是你劝柳娘子去的,可有缘由?”
“我二人要离京都,自然要多备些回去盘缠……”
柳简放下手中的杯子:“归弦姑娘,这话若是早些时候说,也能哄哄旁人,可柳娘子身死前,自称作柳淮之侄,后又有你暗暗为证,你如今说是为了盘缠才去的听月别院?”
归弦抿了下唇:“柳娘子的死,我当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她跳下湖后,我会紧跟着跳下去救她,可不知怎地,她没有按我们事先约定的在原处等我去拉起她,她反而向远处游了,我以为是落水让她慌了神,便急追过去,可等得旁人将她救上来时,她已经没气了。”
如此看来,柳娘子根本无意赴死。
她的死,看来是和从岸边跳下去“救人”的那些下人小厮有关了。
想到此,柳简不免觉得头疼,当日诗会,不知去了多少家公子小姐,要搞清楚当日跳下水的有哪些人,又须得许久了。
“那依着你们原来的计划,你将柳娘子救上岸后,会如何?”
归弦勾起嘲意:“我说了,姑娘会信吗?”
柳简抬手示意她说,归弦看向楼外:“我会和柳娘子一起离开京都。”
柳简笑了一声,果然不信,看来对于柳娘子的事,能说的,也只这些了。
想了想,她又问道:“在宁州时,我曾听闻姑娘出身官家,后家中获罪才落至沉月楼,而那日姑娘自称与柳娘子幼时相识,她的父亲,是湖川的司马,如此说来,姑娘同是湖川人士?”
归弦嗯了一声。
柳简问道:“敢请教令堂尊名?”
归弦冷笑道:“怎么,柳道长如今连我的身世都不信了吗?家父姓曾,单字眺,彼时任湖川一地的郡官。即便是去吏部、刑部查,也是查得到的。”
柳简咳了两声:“逾礼了,我并非如此想……”
看着归弦紧抿的唇,柳简也不再往下说,到底如今物是人非,总念着过往,再瞧眼下,未免悲凉。
“听闻道长擅长测字,不知道长,可否替我解一字,算一算眼下我这困境,要如何破。”
柳简正准备起身告辞,听了这话只得又坐了下来:“若如你所言,并未杀一人,干脆随我归了大理寺,说清事始未终,困境自破,何必再解字呢。”
话虽如此,她仍指了房中一处:“我前些日子受了些伤,行止艰难,拿纸起墨的事,只能归弦姑娘自己来了。”
饮茶者多文墨,茶楼的雅室中也准备笔墨,归弦拿了笔墨,重回柳简对面坐下,手悬纸下,一时却不知要写何字,她犹豫了一下,笔上墨点便污了纸上:“抱歉。”
她将旧纸移去,另换新纸,思量再三,她落下了一个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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