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没一会儿,前方的黑暗里就亮起了点点暖橙色的光芒。随着车子越驶越近,一排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司机络腮胡似乎是刚才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脚一直踩在油门上没有松开,几乎快要撞到小木屋前廊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般清醒过来。
“叽——”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声响。皮卡猛地地停了下来,差点撞上门口的走廊。
车子刚一停好,乐悠就连忙跳下车,奔到车后去检查lizzy的状况。
听到刹车的响动,屋子里也呼啦啦地冲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似乎都和络腮胡大叔熟识,并且他们显然到了有一阵子了。
“怎么了?”“帕克,发生什么事了?”“哦天呐,汽车怎么被撞成了这样?”
从屋子里出来的人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那东西发现我们了,还试图攻击我们。”叫做帕克的络腮胡大叔说道,然后拍了拍一侧被撞得有些变形了的车门,“不过幸好,这铁家伙够皮实的,那东西没有得逞。”
“不管怎么说,安全回来了就好,”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男人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快进来喝一杯吧,我们准备开派对呢。”
这时,站在他旁边的一个金发妹,看见了被乐悠从后座搀扶下来的lizzy,不由地尖叫了一声:“哦天哪,你们的皮卡后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lizzy的脚有点发软,下车的时候乐悠险些没扶住她。金发妹立刻冲上前,帮忙搭住了lizzy的右手:“嘿,你没事吧?”
被两人一起扶到门口的小椅子上坐下的lizzy,显然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紧张而已。”
“可是你看上去真的有点糟糕……”金发妹碧蓝眼睛里的担忧很真诚。
lizzy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有些狼狈:外套被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在外面的小臂也被擦破了皮。
其他人在进进出出地帮忙拿行李和搬运食材,金发的姑娘宽慰似的拍了拍lizzy的手背,又指了指小木屋的后方:“那里就是浴室,你要不要先去清洗一下?”
lizzy想了想:也对,自己这样子,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比较好。
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金发妹立刻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洗完澡就到前面的小屋来吧,一会儿我们在公共休息室会有一个派对——对了,我叫苏珊。”
“我叫荔枝。”lizzy也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lizzy去浴室后,乐悠跟着剩余的人一起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是一间典型的林中小屋,木头的地板,砖石的墙壁,布艺沙发被挪到了一边,中间空出大大的一块,堆满了各种口味的披萨饼,爆米花,炸鸡块,可乐和啤酒。
一旁的收音机里放着不知名的摇滚音乐,两个金发男子正在随着音乐肆意地扭动身体舞动。
苏珊热情地为后来的人倒着自己调制的鸡尾酒,乐悠看见她旁边有好几个空了的伏特加瓶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一派热闹欢乐的氛围里,在车上遇到的那个戴着眼镜的亚裔男生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外的空地上,开口问出了乐悠也很好奇的问题:
“那个……我们大家,不用完成任务么?”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
帕克大叔点起了一支烟,陶醉地吸了两口,才转头看向他们:“知道吗孩子,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这座农场周围有很严密的防护设施,我们路上遇到的那玩意儿轻易根本进不来。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不乱来,就可以在这林中小屋里,安心地享受两天假期!来吧,派对、啤酒,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活儿吗?哈哈哈哈……”
乐悠被他那一副“你们怎么这么少见多怪”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打算等lizzy回来后再和她商量到底要怎么办。
于是她没有接过苏珊递来的饮料,而是抱着手远远地站在一边。
谁知她的这种态度被帕克认为是对他刚刚那一番话的抗拒。
他气冲冲地走过来,叼着卷烟冲着乐悠大叫道:“行啊小妞,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自己去检查好了,看看我到底说得对不对。”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硬,苏珊连忙上前来打圆场:“嘿,两位都别生气,大家都想好好完成这两天的任务,谁也没想诚心捣乱的,是不是?好了,快来尝一块奶酪披萨吧,你们一定都饿了。”
帕克悻悻地离开了,金发男子就在此时又调大了一些音量,男歌手低沉的嗓音正在声嘶力竭地演唱。
小屋里充斥着音浪、酒精和烟草的味道,乐悠只觉得头昏脑涨,于是取了门后挂着的车钥匙,径自走了出来。
木屋的外面意外地凉爽。
夏夜的山风送来清新的空气,未经污染的天空里,群星在山脊间闪耀。
借着前廊上一盏油灯的微光,乐悠大致看清了整个农场的构造:她所在的木屋在最北面,东边是浴室和厨房。
往外走几步,就是一片巨大的玉米地。此时的玉米长得正高,叶子油绿,在黑夜中窸窸窣窣地,仿佛在窃窃私语。
穿过玉米地中间隔出的小路,可以看到西面有一个大大羊圈,旁边还有一个小房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南边的景象在黑夜中黑魆魆的,叫人看不太清,只能大概地估计是一片高低不一的树林和灌木丛。
乐悠收回视线,拍了拍裤子,随意地在门廊前蹲了下来,掏出手机,又打开了麦克大叔的那封信。
读着读着,她不禁思考起来:麦克大叔说,每天要给动物们喂食两次,然而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不知道今天晚上算不算在任务的期限里。
不过,大叔又明确地说了,晚上六点以后不可以再投喂。
所以“喂食”这一项任务,今天应该是确定不用做了。
她继续往下读,目光停留在“每天至少巡视一次农场”这一条。
“正好,”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去兜一圈,顺便看一看,农场另一边的防护措施到底做得怎么样。”
乐悠虽然没有驾照,但是把车开动起来却是没有什么问题,何况这是在荒无人迹的人物场景里,没有人会来跟她计较这个。
她发动了汽车,这辆老福特的发动机呼呼地喘了两声,便慢悠悠地出发了。
夜晚的玉米地里静阒无声,只有玉米叶子拂过两边的车窗,发出的沙沙声响。
也许是刚才来的路上的那一番经历给了乐悠一种暗示:似乎这台老爷车,是真的可以抵御所谓的“那东西”的攻击的。
农场虽然不小,但是开着汽车还是很快地到达了另一头。
周围的确有着不低的栅栏,木桩被削得尖尖的,宛如在黑暗中放哨的士兵一样,守护着后方的羊圈。
乐悠轻手轻脚地靠近,只见羊圈里或疏或密地躺着一些山羊。它们全都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安然地闭着眼睛熟睡。
乐悠看了一会儿,确定情况一切正常后,正准备离开,忽然,她的心微微地一颤,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觉得,栅栏外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她。
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夏夜的虫子在鸣叫。
乐悠望向那一片浓重的黑暗,什么也没看到,然而那种让人背后发毛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
她有些发慌,但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就这么离开:所有的动物都在这里憩息着。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虎视眈眈,把麦克大叔的宝贝羊群就这么留在这里,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乐悠一边警惕地盯着那一片虚无的黑暗,一边一步一步地朝着皮卡所在的方向退去。
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再次和刚才碰到的那玩意儿对上,自己肯定打不过它,如果直接开着皮卡去撞,或许还能有一丝胜算。
一阵风动,草丛里传来了沙沙的声响,乐悠的心头一紧:这下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有东西在向这里走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乐悠浑身僵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空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就在这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之际,黑夜中忽然响起“汪汪”的两声。
狗、狗子的叫声?这和刚刚在路上听到过的低吼完全不同呀。
乐悠整个人松弛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黑夜中就亮起两团发亮的光点。
光点越靠越近,伴随着的汪汪叫声也逐渐兴奋起来。一只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呼哧呼哧地穿过灌木丛,灵巧地钻过栅栏间的空隙,宛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蹿到了乐悠的面前。
这偷渡技术……熟练得让人心疼。
狗子进来后,蹭了蹭乐悠的裤腿,表现出很亲近的样子。然后,它就一直绕着皮卡的后座打转。
那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吗?乐悠跟了过去,狗子一下子激动起来,疯狂地摇着尾巴。
乐悠不解地绕着后座摸了一圈……也没什么东西呀?哦,除了这边有一个还没开封的狗罐头。
“原来你是饿了呀。”乐悠摸了摸它的头。
她忽然想起了麦克大叔信里的内容:“请帮忙保护并照顾好我的动物们。”
所以……这条牧羊犬,应该也是要受到照顾的吧?
乐悠蹲下身子,对上牧羊犬湿漉漉的眼睛:“可惜,我不知道六点之后给你喂罐头吃的话算不算违反规则,所以,你就跟我回去吧?”
然而不管她怎么哄,牧羊犬却始终不肯上车。
它见自己今晚是肯定吃不成罐头了,又一次蹭了蹭乐悠的裤腿,一闪身钻进了羊圈旁的那个小房子里。
哦,原来这是狗舍。
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
乐悠收好罐头,有些不忍地望了狗舍一眼,叫道:“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给你送吃的。”
狗舍里传来呜呜两声委屈的叫声。
乐悠笑了起来,这才开着车,重新朝着木屋开去。
没等她靠近,就听见门板后头传来了男男女女大笑的声音,混合着嘈杂音乐的响动。
里面一派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氛,似乎和外面的乐悠处于两个世界。她忽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于是,她从后门绕进房间,拿了行李,然后穿过走廊来到了东边的浴室。
刚要推门,乐悠忽然发现门的铰链竟然摇摇晃晃的,似乎一用力就可以将锁整个拆下来。
她打开手电照了照之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一颗螺丝有些松动了。
乐悠想,自己毕竟是来帮麦克大叔看管农场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维修工作也是分内之事。
她钻进从旁边的工具房里,在一堆黑乎乎的工具中,找出了匹配的起子。然后就着手电的光,将螺丝重新拧紧后,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开门走进了浴室。
女浴室里原来只有两个洗澡间。
麦克大叔的信中说,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使用最后一间浴室。
所以lizzy使用了外面的那一个隔间。
她似乎还在冲澡。隔着百叶门,可以看到顶上的淋浴喷头哗啦啦地冲着热水,将整个房间蒸腾得雾气弥漫。
现在是两个人,所以用最后一个隔间也没有关系。
乐悠敲了敲靠外的那一扇木门:“荔枝,你洗完澡走的时候跟我说一下哦,我要用里面那一个隔间冲澡了。”
lizzy没有回应,也许是感觉到有点尴尬吧,她敲了敲木门的里侧,算作回答。
得到了回应的乐悠,哼着歌走进了浴室最里面的隔间,拧开了水龙头。
经历了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个傍晚,能够在睡前冲个热水澡,是件很幸福的事。
虽然木屋在山上,但是主人麦克大叔显然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喷头里喷出来的热水冲力很大,源源不断地倾洒在乐悠的额头和脸上,微微有点发烫。
旁边的隔间仍是一直传来哗哗的水声,水珠击打在白色的瓷砖上,发出空荡荡的回声,动静似乎比她这边还大。。
乐悠闭上眼睛,冲着淋浴。
洗发露被放在稍微有点远的架子上,乐悠闭着眼睛伸手去够,不知不觉就离开了沐浴的水柱。
淋浴头下方一下子空了,水流不再冲到人的身体上,而是直直地砸在了地面的瓷砖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猛地大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乐悠听着隔壁的水声,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刚才进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开关开到了最大,为什么隔壁的水声,听起来要比这边响那么多,一直到自己离开水流,两边的声音听起来才差不多呢?
就好像……隔间里并没有人,淋浴的水一直是直接打在地砖上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乐悠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隔壁并没有人,那么淋浴为什么会开着?
而且,刚刚回应自己的话的,又是谁?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使用最后一间浴室。”这一句话像闪电一般划过乐悠的脑海。
她瞬间感觉像被人攥住了心脏:那自己,不就已经违反了这一条规则了吗?
乐悠匆匆关了水,扯过一条毛巾,想赶紧擦干身体出去。
然而就在水声停下的那一瞬间,“咔哒”一声,她听见浴室的大门锁链,似乎被什么人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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