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昨晚睡得晚，席钰难得没有早起，被外头的天光和声响吵醒。

        “爸，今天怎么这么早？”

        席钰打理好自己，掀开厚帘子出去，就看见父亲已经在灶台边生起了火，于是凑过去帮着他添了把柴。

        “哎，别动别动，今天初五你忘了？早上要摆路头酒的，”席父哪能让她做饭，撸起袖子，有些心疼小女儿，“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是不是又学得太晚了？眼睛底下一圈黑的，再回去眯一眯。”

        “不眯了，我起来背会书吧。”席钰只好收手，农村习俗多，初五路头酒是要摆在村口的，各家走亲访友的来了都吃上两口，寓意新的一年邻睦友和。刚穿来那会儿，席钰还兴致勃勃的带着弟妹和村里的孩子吃流水席似的各家尝一点，如今已经没了新鲜感了。

        “唉，这孩子，学习刻苦，也得注意身体啊，”席父看她站在池边洗脸，忙给她舀了一盅热水，“兑一兑用吧，早上这水渗得很呢。”

        “谢谢爸，”席钰就着水刷了牙洗了脸，想帮忙又被席父推走，只好回屋拿了本英语书出来，一边背一边拿了碗食儿喂鸡。

        这也是为数不多，这个家里让她干的活了。

        背了几页，内屋里也陆陆续续有了响动。最先出来的是大姐夫，匆匆忙忙的跑出来，看见公公一个人操持着，立马就过来帮忙。倒是席父笑着安慰了两句，“你怀着孩子，难免贪睡，不妨事的。”

        “那也没有让爸一个人干活的道理，”席父慈爱，梁氏也是敦厚人，很是记着席父的好，飞快的洗漱完毕，来给席父搭把手。

        不一会儿，席雪也起来帮忙。三个男人围着灶台，蒸锅一架，倒也驱散了寒气，比在冷铺上还要强一些。

        席钰喂完鸡，干脆把书搁到灶上，还能煨着点手脚。

        席母和席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席杰还好，席母眼睛一扫，立马就板起脸来，转身进了屋。

        “你个不像话的，还睡着呢？！”

        “哎哎哎！妈，轻点轻点！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你二姐都起来背了几页书了？！”

        “我二姐要考大学呢！我又不考！”

        “混账玩意！你今年考不上高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一顿鸡飞狗跳，席顺被席母拎着耳朵从被窝里揪出来，耷拉着眉眼随手拿了本语文书出来，跟席钰一并往台阶上一坐，连打两个哈欠。又被席杰一张冷毛巾按在脸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人是清醒了，但早被灶台香气勾了魂，肚子咕咕一叫，哪还有背课文的心思。

        “二姐，今年咱们还去吃村长家的小炸鱼，还有云二娘家的栗子糕，也不知道今年他家还做不做？”那表情，分明像只偷腥的猫。

        “你去吧，”席钰笑了笑，看着雾气升腾里席雪忙碌的身影沉吟道，“把小雪也带去玩玩。”

        “唉，就知道二姐只疼弟弟，”席顺摇头晃脑，“二姐？你不去？”

        席钰摇摇头，“我早上收拾一下，下午就回学校了。”

        “啊？”席顺大惊，“你大年三十才回来呢，你们学校连年都不让你们过完啊？”

        席钰心里好笑，这里年味重，搁在上辈子，省重点的学校高三初五就开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里初七开学，已经很仁慈了。不过，她倒是想早点回去，在家里学习费电，暖气又是烧的，还不如回学校去，她舒服一点也省钱。

        旁边席母倒是很支持席钰早点回去，她很快进屋去拿了三千块钱给席钰，“你课业重，别给家里省，平时到学校灶上吃点好的。”

        旁边席顺羡慕的看过来，她在镇子上上初中，每个星期都能回家，席母怕她乱花钱，生活费都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给，她手里就没有这么多钱过。

        席钰犹豫了一下，数了十张剩下的留给席母，“我拿一千就足够了，妈忘了，我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前五十，是有五百块钱奖学金的。”

        这年头钱还是很值钱的，照生活水平来看，学校灶上一荤两素盒饭只卖五块钱，她一个月不太节省的花也就五六百的支出，六月初就高考了，一千五百块足够她备考的了。再加上席家虽然穷，但从来没委屈过席钰，席钰每年奖学金再加上生活费和贫困生补助，每个月都能节省个一两百，手上其实比大部分省城的学生还要宽裕一些。

        席母还想说什么，席钰只把钱往她手里一塞，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不是还有压岁钱呢吗？不够我再打电话要。”

        席母只好作罢，又怕她担心，“你好好读书，去年收成好，家里有余钱的。”

        席钰含含糊糊的应了，那边一样样的菜式就做好了。这时候早的人家已经开始端着菜碗来敲门了，席顺想着自己喜欢的那几家的菜，把书一扔，先尝了自家的，然后又端着菜去别家串门了。

        来的大部分都是邻里邻居，大过年的也只有吉祥话说。席钰跟着席杰跟母亲陪客，逢人就要被道一句金榜题名，笑得脸都僵了。

        这路头酒一吃就快到中午，这顿饭也不用吃了，席钰跟尝流水席似的半点不饿，席顺和席雪两个人还没回来。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母亲叨叨，“这村子里就那么几户人家，老三吃个路头酒吃了一上午，还学什么习啊？连小雪都跟着不回来，让他爸和姐夫收拾，俩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席钰听得好笑，席母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倒也不担心弟弟妹妹回来挨打。村里的班车都是有点数的，过年就更少了，只有早上五点和下午三点两趟，赶不上可就只能等明天了。

        因为是过年，村里都热闹，外头还有孩子放炮，席钰也知道席顺恐怕现在跟她那些同学借着这机会玩去了，于是也不等她们，自己收拾好了，便拉着行李箱要往车站去了。倒是席父舍不得，给她带了不少家里做得酱料，又是嘱咐她要好好学习，又是担心她学习太累累坏了身子，一片慈父心肠，叫活了一世的席钰都不免动容，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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