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第二十章:紫薇星明卦】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卦象说起。

        衍天宗是占天命之宗,宗门世代隐于世外,逢乱而出,乱止归隐,以断红尘洗铅华虔诚问因果。

        她哥明雩从小就是个天才中的天才,学阵法学符箓永远一马当先;在他十岁之时,宗门例行占卜,结果占出了个紫薇星明的卦象。

        当时例行占卜的是宗内最老的大能长老,按辈分门下所有弟子都得叫他一声祖爷爷,他历经千年,于杀伐中一卦救世,老来因果缠身,病体缠绵,只能在门内逗弄小辈。

        隐世之门人的卦象一般也隐世,没什么因果,祖爷爷一边占卜一边教小辈们看卦象,然而占到她哥之时,落地的铜钱才显出卦象,祖爷爷就仰面吐出一口血,血沫滴到铜钱上,一下就隐没了。

        缓过好一会儿,祖爷爷才有力气挥退上来扶他的人,叹息道:“命到了,命该如此。”

        后来,他哥哥就成了救世双星之一。之所以称双星,是因为当年那道紫薇星明卦,显出的是两个人,一明一暗,遥遥相对。

        她哥是明星,另一个是暗星,两人协力方可救世。

        明心了解到这些的时候,人还没从科学的时代彻底切换到修真时代,对此嗤之以鼻——不是嗤这中二病的设定,而是打心底里不服气,这世上难道还有能跟她哥比肩的人?

        开什么玩笑,明雩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人!

        明雩十六岁出世,由北到南不到一年就名扬天下,修真五十大宗宗门大阵,形形色色全都出自他之手,就这么他还不忘给家里蹲的明心带礼物!

        明心比明雩小十岁,明雩名扬天下的时候,她还像一条没鳃的鱼一样在修真界艰难求生,而那一年,恰好是燕纵问心劫求卦求到衍天宗的那年。

        燕纵的那副卦象不为外人道,但明心却知道卦的内容,她知道燕纵就是双星卦里的那颗暗星。那卦卜完,她爹病了三个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神情悲戚地说一定会治好她的病,让她好好的长命百岁。

        在修真界,长命百岁不是什么好词儿。

        但这词却很合适明心,因为,她最长也就一百来岁。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这个事忘了。”

        卫煦:“……”

        明心丢开手里抄经的笔,恶狠狠地继续道:“长大了我再一看燕纵,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些事,可叫我气到了。”

        卫煦:“……但是,他可是你哥哥要并肩作战的手足,你这一闹,他倒低了那燕纵一头,亏大发了。”

        明心:“……”

        明心,一个哥哥人养大的病秧苗。

        在她病得要死到病得不那么想死的里程碑式人生里,明雩可谓是呕心沥血,就差把她装进口袋里,到哪儿都细心养着了。

        就这谁能让明雩受委屈,明心头一个就不答应,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于是抄完经的第二天,她带着自己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笔书,跳进她哥的寝屋。来就学的外门弟子众多,衍天宗宗内专门辟了一块地建房舍,单人单间,明雩以身表率,也住在里头。

        那日没有早课,大班学子练剑的练剑,比武的比武,闹得比菜市场还喧嚣。明心进屋的时候,明雩正忧卒地喝养生茶,一眼看见明心,头又疼起来,手里的茶都不香了。

        “你又怎么了?”

        明心蹭到桌前,也给自己倒茶。“哥,你没给那谁道歉吧。”

        “什么哪个谁,好好说话。”

        “就是那燕纵。”

        明雩白眼一翻:“没呢。”

        他正头疼这个事,昨日放课,他想约燕纵,可燕纵以要练剑辞了。他也不好强逼,只好等他空闲再做打算。

        明雩和燕纵的关系不差,应该这样说,明雩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差。

        他就如同朗朗清风皎皎明月,亲和有礼,和谁都有点交情,谁都卖他三分薄面,燕纵拒绝也不是拿乔,因为他一个无情道,就是这么个样子,换谁来都是这个样子;彼此双方都知道,并宽容对方的生活习惯,甚至还比别人多出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明雩从未因为少年时的紫薇明星卦劳累,对他来说,有燕纵这颗暗星和没他这颗暗星是一样的,都不妨碍他实现理想——他的理想是立一太平盛世,供他弱到出奇的妹妹百岁无忧。

        明心一杯茶灌下去,扯着她哥的袖子:“你别给他低头!”

        明雩额角暴走,拽着妹妹就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到大班来,你又不听话。”

        “我听话,我都没有背着你来!”

        “你还想背着我过来?”

        明心抱着头,怒其不争:“这都不重要!哥,我跟你说,不许你跟他道歉,你以后还要跟他共事,断不能为了这些小事矮人一头!我不许!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解决。”

        话音才落,明雩的神色已经淡了,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明心,我说过,不许你跟燕纵玩。”

        “我没有跟他玩,我就是道个歉,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解决。”

        明雩怒极反倒安静了,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里头对峙着的都是认真。

        明雩道:“不许去。”

        明心对视三秒钟,败下阵来,还能怎么办呢,她又不能打她哥。“我不去,你也不许去。你要是去了,那我也去。”

        明雩:“……你还跟我耍这赖!”

        明心捂着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不管,都是误会,要不这样,我写一封道歉信,你誊一遍夹在风筝里,然后带给他,他比我大五岁呢…好吧,我再画几张保命的符箓送给他赔礼,这样他总不会跟我计较了吧。”

        隔天,燕纵在寝屋里收到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破旧风筝,很丑,还夹着一瓣干透的桃花。风筝下还有几个符箓,这几个符箓罕见,一笔合成,笔锋飘逸卓绝,气势滂沱犹带天威。

        他拆开仔细看了一遍,正巧手中有笔,便临摹起来。

        这一画画到天将明,晨钟敲响,他才惊觉,自己入道十多年,头一次错过练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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