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这样说难免有点残酷，但实情如此没错——如果死亡将依次降临到每个人头上，武藤彻无疑是夏野的期望名单里除去父母之外排在最末的那一个。

　　但毫无疑问，武藤彻还是死了。先是山入的三户人家，再是后藤田秀司、广泽高俊，紧接着是清水惠、安森义一、清水隆司……再然后就轮到了武藤彻。

　　十几条人命，并不是小数目，却连死因都无从探究。

　　“村子被死亡的阴影包围着。”村里地位崇高的佛寺副主持曾经在杂志上这样形容外场村，竟没料到一语成箴。

　　入夏以来，死亡在村中随心所欲地流窜，老人会死，小孩会死；善良的人会死，恶毒的人会死；你喜欢的人会死，你厌恶的人也会死……没有规律可循，无一幸免。

　　夏野站在小彻的棺木前，因不知所措而无从表达悲伤。

　　小彻就躺在那口狭小的棺木里，轻轻蹙着眉的样子同生前一般温柔，似乎只是倦极而眠，下一秒就会爬起来像大哥哥一样拍拍夏野的肩膀，“嘛嘛，夏野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嘛，总这样别扭可不讨人喜欢呢。”

　　他明知道夏野最讨厌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却仍以这种坚定不移的方式同夏野成为了朋友。

　　这个村子……夏野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怎么会这样呢？”看着武藤保和武藤葵跪坐在那里向前来吊唁的人鞠躬致敬，夏野把问题咽了下去。

　　他们比自己更想知道答案吧，夏野向武藤家的两兄妹轻轻点头致意，走到了一边。

　　正雄也来了，这个人说话做事永远那么不得体，自有一套惹人讨厌的本领。

　　“阿彻啊，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呢……”

　　正雄历数往事，脸上挂着笑，眼里流着泪，一副完全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样子。

　　“小葵，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一起去钓鱼吗，阿彻他是最棒的呢……”

　　武藤葵低垂着头。

　　“小保，真羡慕你有小彻这样的大哥……”

　　武藤保的目光坠了下去。

　　“夏野你记不记得，小彻还给你修过自行车呢……”

　　（夏天已经过去吧，为什么还这么热？）

　　夏野目光涣散，抬手拭了拭额头。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无人理睬的正雄终于发怒了，恶狠狠地揪住了夏野的领子。

　　（接二连三地有人死去，村里是爆发了瘟疫么……）

　　“你是冷血动物吗！阿彻死了你听到没有，死了！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多花点时间在数理上，去南方的城市念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清水惠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你真是好冷酷哦！明明是个卑鄙的外乡人，不明白大家到底喜欢你什么！”

　　（清水惠她真的死了么……）

　　“听说你爸爸妈妈坚持不肯结婚，你户口簿登记的是母姓没错吧？真不知该叫你结成好还是小出好，你们果然一家子都是异类！”

　　夏野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抬起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正雄，“你是真的悲伤吗？”

　　正雄被他的目光吓得后退了半步，“什、什么？”

　　“很陶醉吧，最好的朋友死了，世上最大的灾难降临到了你的身上。”

　　正雄挥起了拳头，“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周围来吊唁的客人捂住了嘴巴，在拳头落下以前——

　　“够了！”

　　正雄受惊地回过头。

　　武藤葵怒目而视，她终于忍无可忍，“你们是来吊唁的吗？要闹事就滚出去！”

　　正雄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嘴里还在控诉着夏野的罪行，“小葵，这个家伙一滴眼泪都没流，好无情的……”

　　“无情的是你吧！”

　　“什么？”

　　武藤葵捂住眼睛，眼泪从手指缝里汩汩而下，“哥哥他死了，你却还一直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最悲伤的难道不是我们吗？”

　　正雄受伤地瞪大了眼睛，“可我……”我的悲伤并不比你们少啊。

　　“没错，你很悲伤，所以要怎样，我们大家要来安慰你吗？”

　　小葵泣不成声，“明明死的是我们的哥哥啊……”

　　武藤保抬手拍了拍小葵的肩膀，“正雄，小葵她说的没错……”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正雄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甩开夏野跑了出去。

　　夏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风从手指缝里漏了出去。

　　小彻死了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夏野握紧了手，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可堪抓住的东西，他茫然地抬起头。

　　没错，正雄固然悲伤，但他的悲伤并不是冲着小彻的死，而是因着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

　　没有人惋惜年轻生命的逝去，大家惋惜的只是自己所失去的东西。听话的儿子，温柔的大哥，善解人意的好友……夏野抬头扫了一眼冷冰冰的大厅，轻轻闭上了干涸的眼睛。

　　（死亡呈线性传递，现在，清水惠的那条线延伸到了小彻这里……)


　　(https://www.tyvxw.cc/ty23441/736612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