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葬礼
运动场早就没了管理员,整个场子都是黑的。
牧宙想着,这么偏远的小镇,能练花滑的场子,大概也就这一家。
能供得起孩子一周报废一双冰刀鞋的家庭,也屈指可数。
再加上恶魔游戏的影响。
这馆子恐怕开不下去了。
凌羽还小,大概想不到这些。
今天他的经历,也让他无暇想那些琐事。
男孩此时只想痛快地滑一会儿冰,以前他因为校园霸凌难过时,滑滑冰,总会好些的。
凌羽熟门熟路地找到灯的开关,为了省电,只开了打在冰场正中央的一束聚光灯。
缓了缓心情,他熟练地上了冰。
热过身的关节都是活的,快速几次长滑后,熟悉了冰场。
他用老旧的录音机放上了最近在练的曲子。
《tinedunautreete:lapresmidi》,钢琴曲,是前几年上映的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的插曲。
意为:另一个夏天午后的童谣。
纤细的少年站在唯一的聚光灯下,起手式舒展而优雅。
接着,他灵巧的指尖,带着稚嫩的双臂,随着钢琴之音舞动起来。
脚下步伐娴熟,姿态优美。
有力的双腿偶尔弹跳跨越,甚至腾空而起,转上几个圈。
这就是词穷又看不懂的牧宙,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了。
少女就这样坐在场边,静静地欣赏着难得的表演。
冰场是有些冷的,刚刚经历过大战的身体,颇为敏感地感知到了。
牧宙双手交握,企图给自己恢复点热度。
没什么用,但她也不在意了。
双眼认真看着场内翩翩起舞的少年,牧宙意识到自己的呼吸都放缓了。
心跳随着少年每一次跳跃和旋转波动不已。
一曲毕,重新回到聚光灯下的少年,粗粗地喘着气,脸上还带着专业的微笑。
目光炯炯地看向裁判台。
这一瞬间,牧宙清晰地感知到了他对花滑的喜爱。
以自己身体的一点异常。
牧宙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听到了了一声抽泣。
她看向场内,不何时滑到场边的凌羽,呆呆地看向她所在的教练席。
洁□□致的小脸上,竟满是泪水。
他没有看向她。
那目光落在前排的中央,想来一贯是家长和教练才会坐的位置。
想到这里,牧宙的心突然酸涩一下。
她没有动作,只静静地坐在原位,无声地陪伴。
凌羽的双手紧紧握在场边海绵垫上。
颤抖着嗓子开口问道:“我爸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死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牧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凌羽这才看向她,泪流满面地低声说:“妈妈说,爸爸参加了个游戏,输了,就回不来了。”
“是吗……”牧宙酸涩地应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游戏而已,为什么就回不来了。于是我问了妈妈好多次,为什么,为什么……”
“妈妈就生气了。她冲我吼,她第一次冲我吼,说爸爸死了,死了。”
男孩的声音是平静的。
但想来,凌羽妈妈当时的语气,恐怕是崩溃又歇斯底里的吧。
毫无预料地失去了丈夫,身上快被重担压垮时,身边还有懵懂地儿子需要照顾。
她很累吧。
牧宙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妈妈。
“死了?”凌羽的声音里满是不解,“我不懂什么是死了。”
“但是现在……”他呆呆地看向那个座位,“我好像知道了。”
“爸爸,再也不能陪我滑冰了,是不是?”
他哀求地看向牧宙,祈求她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牧宙却只能走到他跟前,握住他冰冷的小手。
两人的个子差不多高,隔着厚厚的海绵垫子,牧宙抿唇,哀伤地看着男孩的双眼。
她甚至无法拍拍他安慰。
自从上一次游戏,她又开始失去对能量的精准控制。
牧宙不敢冒险。
只能轻声说:“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道歉。
或许是因为,如果她进入的时空碎片里有凌羽的爸爸,那个男人或许就能活下来。
或许是因为,如果那强加在她身上的所谓命运从不存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又或许,如果她从未降生……
不,牧宙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她摒弃了刚刚的想法。
无论是是谁赋予了她这份能量,让她降生,甚至创造了这种毫无人性的游戏。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她从未希望这一切发生,也从未放弃对人类的帮助。
只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罢了。
自私又如何,牧宙在前面短短的十多年生命力深知,人性的可怖。
“不要,不要说对不起!为什么,爸爸再也不能陪我了呢?我,我,我好想他啊!他明明答应我,明天不用上班,可以陪我的!他为什么不守承诺呢!”
凌羽突然大声嚎哭起来。
男孩儿几乎喘不过气的呜咽声,满满的都是悲伤。
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为难过的时候了吧。
人死,永远不是一瞬间的事。
牧宙隔着垫子,默默地陪着男孩。
当在之后的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死去的人再也见不到的时候。
才是最为死亡带来的真正悲伤的时候。
凌羽这天哭得很惨。
惨到眼睛肿得睁不开。
浑身的汗水在冰场的冷空气下,全部转化成感冒的前置条件。
当然牧宙将他送回家后,第二天跟着妈妈正式上门拜访。
凌政的葬礼举行地比较简陋。
一来时间不够,一天的时间能够通知到所有亲朋,找好人手和殡仪馆等等就很不容易了。
二来全国棺材木材短缺,恶魔游戏导致的死亡,远远不止在游戏中的玩家那些人。
更多的,还是混乱的现状下,滋生的犯罪与恶意。
如果不是凌家有祖传的坟地,恐怕这时候连块像样的陵园都找不到。
身着黑色或白色丧服的人们,哭丧着脸进门哀悼。
凌羽妈妈一身素白站在灵前,神情麻木地问好致谢。
周围围着的,都是男方的近亲家属。
穿着打扮却不如凌羽妈妈体面,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牧宙被妈妈护着,不会碰到任何一个人。
在灵前哀悼后,来到凌羽和他的妈妈跟前。
“节哀。”张莓给凌羽妈妈塞了个白纸包。
凌羽妈妈呆呆地握住,看向张莓的眼神都是呆滞地。
她缓了半晌,努力勾了勾嘴角,以失败告终。
“您是牧宙的妈妈吧?辛苦您来一趟,谢谢了。”
张莓连忙摇摇头:“是我们家麻烦您先生了,快别这么说。”
凌羽妈妈愣了愣,明显不知道张莓在说些什么。
张莓看她的表情,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凌政生前可能都没和家人提过帮她们找车的事。
自己偏偏在葬礼上提起,这不是明摆着催债嘛!
可真是糊涂了。
张莓懊恼地想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牧宙看了看妈妈,轻声对凌羽妈妈说:“是叔叔之前帮了我家一个忙,我们特地来谢谢他的。”
凌羽妈妈这才想起来:“对,他提过一嘴,好像和车有关,这些事我都不管的。他一贯都找凌羽他大伯说。”
纤瘦的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人,窃窃私语眼神狡猾的一家子里,果然有一个膀大腰圆,满肚流油的秃顶男人。
看起来比凌政大不少的样子。
牧宙也递去眼神,不出意料地发现,那一家子的【精神】都一样的恶臭。
像是地下水沟的暗流,污秽不堪。
不用污染,都已经是一家子疯子了。
“那是他的亲哥哥,过去一直帮家里关着车方面的事。我带你们去找他说。”
擦了擦泪,整理了下仪态,凌羽妈妈就要带着张莓上前。
张莓连忙拦住:“可别可别,我们这事不着急,今儿这场合不合适,怪我不该多说的。”
凌羽妈妈一愣,目光复杂地看向张莓。
半晌才启唇,用只有她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牧宙妈妈,我谢谢牧宙之前救过小羽,和您说实话。如果今天你不把东西拿走,过了今天,这个家就不一定由我做主了。”
想到婆家那些人的嘴脸。想到自己一个家庭主妇,从来没参与过丈夫的生意。
想到年幼的儿子。
凌羽妈妈悲从中来,却还有故作坚强,不敢让婆家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之处。
那些人在丈夫还在的时候,就能狐假虎威地在外面捞钱。
如今丈夫走了,她只能祈祷,守住能让孩子上完学的钱就行。
牧宙将这些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犹豫着想说什么,但她看了眼懵懂的凌羽,和他单薄的身体,还是安静下来。
暂且没说话。
两个女人就带着两个孩子,走到那家人面前。
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的眼神,让在场的三个女性都觉得不适。
“这不是弟妹嘛?找哥哥什么事啊?”
凌羽妈妈脸色一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看向听到这句话的婆家人,包括自己婆婆在内的一干人,明明听到了这个男人说的恶心的话,却都是不屑地瞥她一眼,丝毫不在意。
凌羽妈妈忍着恶心,开口说道:“凌政死前,和你说过给这母女俩找车的事吧?”
油腻男一愣,看向张莓,当下眼神就满是厌嫌。
他本想自己吞了那些钱,以为这事儿就他和凌政知道。
没想到这娘们居然找上了门?
他哪能认,白白吐出这些钱?
油腻男连忙故作不解,装模作样的表情让人恶心。
“这事儿我可第一次听说,弟妹是不是记错了啊?没事儿,有什么事儿你就和哥哥说,哥哥帮你啊。”
说着,肥胖肮脏的手,居然想搭上凌羽妈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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