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尸者无言
尖利的枯树枝瞬间划破脸颊,我缩着身子摔在小树丛中,肩膀“咔”地砸在坚硬的石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该死……
我咬着牙蜷缩在小树丛中。
“砰——”最后一声枪声硬生生地停顿在几米之外便再没有了声响。
扶着疼痛的左肩,我往前挪了挪身子,稍稍探出满是枯枝落叶的小树丛,凝视着右手侧的中央陵园,空气中满是浮动的白色尘埃,被击碎的墓碑横七竖八地歪斜在石砖地上,翻倒了数盆枯黄的喷在,黑色的土壤混合着白色的墓碑凌乱了一地。
湿黏的土壤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半晌没有动静,我屏住呼吸,翼翼地挪出了矮树丛,扶着一棵歪脖子树趔趄了一下站起身,收敛声音,警惕朝着东部墓区的方向走去。
开枪的是谁?
我沉默着,揉着肩膀走入一片小树林。
眯着眼睛环视着墓区外的枯叶林,黑色的树干,卷曲的树皮,突兀地插在满是枯草的山坡上,我稍稍抬起头,看着小树林中交错的枝丫将苍白的天空划成了若干块,远处的林菲笼罩在茫茫雾气中,似乎最惨淡的光线也无法穿透那雾气深处的阴霾。
诡异的冷气,扑面而来。
我咳嗽了一下,这静谧,让我不由得心头一寒。
对,就是那种感觉。
就像是黑暗中有双眼睛死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沉默着,窒息感一层层缓缓缠绕上心头,不安,恐惧,在寂静中默默发酵。对方知晓着你的一举一动,一双嗜血的眼睛盯着你每一次落下的脚步,数着,你们之间的距离……
“卡啦……”
踩过一片枯叶,我收敛了呼吸。
“沙……”残缺的枝叶摇晃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擦过冰冷的枝干。
湿冷的水汽,沾染在脸颊,鼻尖一阵冰凉。
【你,第六感吗?】
第六感……
我微微眯起眼睛。
大概,。
“卡啦……”脚下,踩扁了一片枯黄的落叶,我停住了脚步,抬眼望着不远处摇晃在枝头的枯叶,它被风轻轻垂落,翻旋着,没有了生命最后的重量,躯壳,掉落在地上。
“咔嚓。”
不合时宜的上膛声在身后响起。
我心下一凉,稍稍侧过脸。
“又见面了,女士。”
略轻佻的声音划破了树林间的静谧。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几步之外,一个男人端着枪对准我的脑袋。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露着脖颈的纹身,油腻的头发在脑后砸了个小辫子,狭长的眼睛,惨白的日光照亮了他脸颊的雀斑,他扬了扬嘴角,灰色的眼眸满是不屑。
斑狗。
他端着枪望着我,手指停在扳机的位置。
“……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墓区鸣枪会被罚款吗。”我平静地盯着他。
维克哼了一声。
“如果能一下子解决掉两个参与者,我不介意交点钱。”
的确是他的作风。
“哼,可惜你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我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了他一点。
维克吐了口痰在脚边,暗哑着声音说这次不会打偏了。”
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我抬眼,视线重新落到他脸上。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哦?你有理由能让我放你一命?”维克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祭品是谁。”
维克动作一顿。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微微咬着下唇,我沉默地更往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两步之遥。
风,吹起我的领口,夹杂着冰冷的水汽。
我压下有些急促的心跳,冷冷对视着他的眼。
半晌,维克一改玩弄的语气,严肃地盯着我。
“我凭你。”
“你可以不信我,成功与失败的几率各占百分之五十。”
“……你说。”
“有个条件。”
“放了你?”
“没错。”
维克不屑地哼了一声。
“万一你才是祭品呢?”
“如果我是祭品,为韦恩没有杀了我?”我反问。
眼前这个混混几分钟之前用枪瞄准了韦恩的心脏,他不可能没看见,我和韦恩周旋了不短的。
“他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杀你。”
“决定权在你。”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只告诉你,如果选择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他疑惑地皱眉。
“意思……”
“安德鲁!”我斜着身子朝着维克身后望去。
维克一惊,本能地回过头。
下一秒我冲上前抱住他的腰将他撞倒在地上,维克反应不及,抱着的枪一下子摔落在几步之外,我坐在他的胸膛,弯下身瞬间抽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捏着他的下颚刀锋紧紧靠着温热的动脉,再深入一点点都足以割破皮肉。
“你个****居然骗我!”维克破口大骂,他挣扎着,我咬着牙腿压住了他的胳膊,加重了手中的力度,黑着脸望着他高高的颧骨。
“我劝你不要乱动!”
我将刀锋更靠近了一点他的动脉,刀锋微微陷入了皮肉中,隐隐划伤了他的表皮,维克动作猛地一顿,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冒出。
我冷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这么怕安德鲁。”
“我要杀了你!”维克眼中满是被欺骗的恼怒,喉结随着他的声音起伏。
我稍稍俯下身,更靠近了他的耳畔。
“上一局想杀死我的人,我全都记着。”
我沙哑着声音,感觉着他紧张的呼吸声。
“好的,坏的,我都会讨。”
维克沉默了几秒,他像是深呼吸了一下。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等我反应,一阵钝痛猛地从腹部传来,我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他弯起身子右手牵制住我握着匕首的手,左手握拳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一阵眼冒金星。
下一刻他手肘抵在我的锁骨处,将我猛地摔在旁边。
天旋地转间,背脊“咔”地撞到地面坚硬的石块,我倒吸一口凉气。
蓦地,一个重量死死压在腹部上,我匆忙支撑起上半身,却被落下的一拳重新打回了地面,脑袋重重地砸在地面,第三拳再次用力地打在另一侧脸颊上,一阵晕眩感裹挟着窒息袭来,血顺着嘴角流出,我张着嘴咳嗽着,瞪着眼睛看着坐在身上狞笑的维克。
他右手死死抓着我的握着匕首的手腕,将匕首抵在我的脖颈前。
“你太看得起了。”维克扯了扯嘴角,眼眸闪过一丝寒芒,“女士,我教你一招,下次记住要留意敌人的拳头。”
锋利的匕首越来越靠近温热的动脉,我颤抖着手臂想要挣脱他紧紧扣在手腕的力度,但他的大掌抓红了我的手臂,力度不容许我挣脱,将匕首一点点靠近我的脖颈。
这一瞬间我恍了恍神。
某个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同样狰狞的表情,但隐约伴随着令人胆寒心悸的笑,某个洒满了破旧的小仓库,废弃的车窗,夕阳如血,映得我脑海深处一阵阵钝痛。
满嘴血腥,我吐掉了一颗被他打掉的牙。
眯起眼盯着混混。
“谢谢,那我也教你一招……”我稍稍蜷缩起身子,低沉着声音,“下次要留意敌人的膝盖。”
话音刚落,我弯起的膝盖重重顶在他胯下,下一秒反手抓住身下一把土洒在他的眼睛上。
维克叫了一声捂着眼睛跌坐在旁边。
我咳嗽着坐起身,维克蜷缩着身子恶狠狠地瞪着我,我那一脚似乎力度不轻,他胡乱抹着脸上的土,倒吸着气脸色一阵发白。
雌性比雄性的优势在哪里吗?
——没有那个致命的弱点。
我抿着嘴往后退了退,撑着湿冷的石块站起身。
“我早晚杀了你!”维克弯着身子捂着胯下,死死瞪着我,眼眸中怒火中烧。
我也斜着瞥了他一眼,冷笑。
“需要去医院的话,慢走,不送。”
“****!”维克大骂。
俯身,我拿起被他丢在一旁的枪。
黑色的枪体有些沉重,我沉默地将枪背在身上。
“嘭——”
远处的东部墓区,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声。
猎物争夺战开,开始了……
我眯起眼睛,沉默地望着不远处被白雾笼罩的东部墓区。
“这鬼?!”维克的叫骂从身后传来。
我警惕地转过身。
“咔咔咔……”
我看见一只只手从湿润的土壤中破土而出,沾染着湿润的泥土,指骨、掌骨上还黏附着还未完全腐烂的肌肉,黑色的肉条,深色破洞的血管,细小的蛆虫爬满了手背。
不等我反应,越来越多的手伸出地面,扣在土壤,扭动着,露出更深部已经腐烂的手骨。
几步之外的维克趔趄着,几双手抓住了他黑色的外套,他咬着牙叫骂着掰开那些已经腐烂的手。
“吼……”
伴随着低沉的吼声,地面像是在缓缓苏醒。
我后退了几步,越来越多腐烂的手伸出地面,不远处,一具半身已经腐烂的尸体满满爬出了地面,他的半个脑袋已经腐烂了,黑洞洞的眼眶满是蛆虫,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黑色的皮肤,咧着嘴,下颌骨像是随时都要掉落。他伸直了手臂缓缓爬出地面,一点,一点,已经是白骨的身体暴露在惨白的日光下。
胃一阵翻腾,我手足无措地后退着,猛地,想起守陵人的话。
【除了坟岗外,陵园里有许多乱葬岗。】
【尽量,不要。】
越来越多已经腐烂的手抓出了地面,露着白骨的手指扭曲着,想是想要拼命抓住些。
低吼,随着那一具具破土而出的尸体,越来越浓。
上帝,这些平时可不常见……
风擦过枯树林的枝叶,打在脸颊,我咬着牙,盯着那越来越多爬出乱葬岗的尸体。
一阵寒意沁上心头。
观赏结束……
我咬着牙转身正要逃跑,却脚下一绊,猝不及防,整个人径直摔倒在地上。
鼻梁一阵疼痛,匆忙转过头,我看见一只半截已经腐烂的手死死抓住我的鞋子。
见鬼!
我咬着牙挣脱着脚踝传来的力度,但旋即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旁边的土壤中爬出,我慌忙挣扎着躲过右侧一只想要抓住衣角的手,左侧已经半个身子爬出土壤的尸体却突然扯住我袖子。
“!”
我转过头冷不防对上他血窟窿的双眼,他咧着嘴,牙床已经全都被腐蚀了,白色的蛆虫顺着他残留的半个舌头掉落在地上,他的喉咙已经腐烂,隐约可见交错的肌肉与黑色的血管。他扯着我的袖子,喉咙翻滚着掠食者般的嘶吼,像是在祈求着温热的血肉。
你大爷的!
我咬牙抬起脚狠狠踢在他的胸口。
我一脚踢断了他已经腐蚀了的胸部中外漏的一根肋骨,一阵恶臭味扑面而来。
“撕拉……”
袖子被瞬间扯裂。
重心不稳,我往后仰去。
那尸体伸直了另一只手,朝着我的身体抓来!
又来?!
我咬着牙抱着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吼——”身后,丧尸低沉的吼声充斥着耳畔。
一路碾过山坡上冰冷的枝叶,小木渣插入暴露在外的皮肤中,碎石块硌得肌肉生疼,天旋地转,极度失去平衡,画面交错着在眼前闪过,天空,树枝,地面,落叶……碾过一山坡的落叶,一片空白的大脑,夹杂着深处传来的疼痛,猛地顶到一个像是木根的,我摔了出去。
肩肘瞬间砸在地面,前额狠狠地撞到一块冰冷石头。
下一刻,我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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