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发飙,怒打珂姨娘
“莫让人看了笑话。”
杜美珂一听外面传来秋儿的声音,登时便知是慧安派丫头来看她的笑话。她用帕子使劲抹掉眼泪便咬牙从床上起身,瞪了仍旧在抽泣的孙心慈一眼,丢下一句便出了房。
她出了屋,便瞧见慧安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聚地齐整,正笑着往上房来,当即杜美珂就险些咬碎银牙。
这些贱蹄子,来的可真是又快又齐,沈慧安你够狠!
秋儿一见杜美珂出来,便笑着福了福身,道:“哟,珂姨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不是回杜府侍疾吗,我们姑娘还一直担心杜夫人想是得了重病,要不怎会接出了阁的姑娘回去侍疾?还好是担心了一场呢,没想到珂姨娘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来是杜夫人已经痊愈了吧?啧啧,奴婢给珂姨娘道喜了啊,这杜夫人的病还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呢,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被菩萨保佑着呢。”
想杜美珂回杜尚书府时杜夫人还好好的,如今却是躺在了病床上,杜美珂听到秋儿的话眼前便闪过了被杜尚书扔出府时,哭喊着晕倒在丫头怀里的杜夫人。当即面色就狰狞了起来,只恨不能上去撕了秋儿那张嘴。
秋儿四个方才可是争抢了半天,最后谁也不愿妥协,这才四个人相携着浩浩荡荡地奔来了秋兰院,都憋着一口气想要给慧安出了那日被害的气呢。
如今有了秋儿打头阵,开了火,冬儿几个哪有不填上一把柴的道理?
冬儿见杜美珂被秋儿一句话说的色变,便也一脸关切地上前,道。
“呀,奴婢眼瞅着姨娘这面色不太好啊,别不是被过了病气儿吧?咱们这府上可不比杜尚书府,领着实缺儿,府库充实。侯府可没那么多金贵药材呢,要不姨娘再回娘家养上几日?”
杜美珂闻言,双手紧握,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来,正欲张口喝斥冬儿,谁知夏儿倒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冬儿,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是珂姨娘真被过了病气,我们侯府就算是砸锅卖铁,那也是要好好为姨娘医治的,哪有劳杜尚书府的道理?姨娘可是咱们老爷的小妾,和杜尚书府又有什么干系!”
夏儿将那最后一句话咬字咬的极为重,这分明就是在取笑杜美珂现在和杜尚书府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孙心慈在屋中好不容易收住哭泣,听到院子里冬儿几人的冷嘲热讽,登时便怒火中烧,愤恨地无以自制,冲出屋子,指着冬儿便大声吼道。
“贱婢!你敢对姨娘不敬!杜嬷嬷,给我掌嘴!”
孙心慈的乳娘杜嬷嬷一直守在屋外,此时闻言便冲下了台阶,眨眼就冲到了夏儿面前,抡起粗膀子就要往夏儿脸上甩。
夏儿倒是没有动,却是一旁的春儿一步上前抬手便抓住了杜嬷嬷的手腕子,一扭一推,杜嬷嬷便踉跄地退了两步,摇了摇才站稳脚跟。
孙心慈见此,气的三两步冲下了台阶,怒喝道:“你这是要跟主子对着干吗?来人,将这欺主的贱婢拉下去给我打!”
春儿却是一脸淡定,对着孙心慈福了福身,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回道:“奴婢万不敢担这欺主的罪名,二姑娘要掌夏儿的嘴总要说个由头吧?做主子的也要以理服人,二姑娘你无故便要诓长姐的贴身丫头,这说出去二姑娘怕是也不占理,有那嘴碎的便会说二姑娘目无尊长。奴婢拦下杜嬷嬷实为二姑娘好,还请二姑娘莫怪。”
孙心慈被春儿堵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恨声道:“谁说我是无故掌她的嘴?她方才说姨娘和杜尚书府没有干系,这便是非议姨娘,便是对姨娘的不敬!”
夏儿却挑了挑眉,道:“二姑娘,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非议姨娘啊。奴婢是说姨娘生病,自是我们侯府出钱出力医治,和杜尚书府有什么干系。奴婢没有说错啊,不管是谁家的女儿,出了嫁生了病,那也和娘家人犯不着干系啊,哪有让娘家出钱医病的道理?”
孙心慈闻言直气地面色通红,偏又被堵的没话说,只能死瞪着夏儿,呼哧哧地喘着粗气。
夏儿四个过来本就是给杜美珂和孙心慈添堵的,这下已经如愿,万没有留在这里让杜美珂抓错处,再治回去的道理。毕竟她们四个是奴,杜美珂总比她们身份要高上一些。
故而四人见差不多了,便对视一眼,由春儿上前对杜美珂又福了福身,道:“姨娘,我们就是奉了姑娘的命,一来看看姨娘,问候下杜夫人的病情。再来,我们姑娘昨儿个夜里睡的又不踏实,既然今天姨娘回府了,那不翻汤还得劳烦姨娘再辛苦两日。姨娘的脸色不太好,想是这两日侍疾辛苦,奴婢们就不打搅姨娘休息了,先告退了。”
春儿说罢,领着秋儿三个转身便风一般地又出了秋兰院。杜美珂一直站在台阶上,竟从头到尾没发一言。
她知道今日被这四个丫头打上门来,明日侯府中的贱奴们都会看轻了她,人人都想踩上一脚,可是无奈这四个丫头说话行事竟是滴水不漏,愣是没让她抓到错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耀武扬威,然后扬长而去。
她何曾受过这种气,今日她心里本就伤心、焦虑、惊惶,这下更是气急攻心,只觉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向下倒去。
而孙心慈被春儿和秋儿一言一语堵得说不出话,偏慧安的几个丫头还都会武,说又不占理,打又打不过,顿时气的眼圈就又红了,她心恨难当,却见杜美珂直接晕了过去,登时惊叫一声忙奔上台阶,秋兰院一时乱成一团。
夏儿四人说笑着回了榕梨院,慧安还歪在床上和方嬷嬷说话,见四人进来皆目光晶亮亮地看了过去。
夏儿登时便来了劲,她嘴皮子历来利索,三下五除二的便将方才秋兰院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个遍,末了还眉飞色舞地感叹道。
“姑娘是没看到,奴婢们出那院子时那珂姨娘的表情真叫一个精彩啊,一会子绿一会子黑一会子白的,奴婢们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气地晕了过去。这会子那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呢。”
“让她害我们姑娘,活该!也不仔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冬儿说着,还不忘狠狠地往地上蹴了一口痰。
“姑娘,奴婢来给你和嬷嬷学学那珂姨娘的神情吧?太有趣了!”秋儿也不甘寂寞,说着便走到慧安面前学起杜美珂来。
只可惜她这会子心里太乐呵,面上表情怎么都收拾不出来,倒是学的异常滑稽,就似在扮鬼脸,逗得慧安和方嬷嬷直笑。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方嬷嬷才对冬儿道:“你那哥哥不是在外院角门上当差吗,你去问问你哥这几日咱们老爷都是几时回府的,晚上可曾还出门。”
冬儿虽不知方嬷嬷有何用意,但总归能用的着她哥哥,她心里也高兴,忙点头应了,便转身出了屋。
慧安用过晚膳,刚回到内室,冬儿便回来了,禀道。
“姑娘让打探的事儿,奴婢都让哥哥查探了。说是因着端门的事皇上雷霆震怒,勒令了京畿卫、御林军将九门关闭,每日严加排查,全城搜索,又吩咐让大理寺严加看管那些活口,还令刚回京的关将军从旁协助,务必要撬开那活口的嘴,问出支使之人来。礼部也遵皇命,慰问抚恤那日在刺杀中死伤了家眷的各府官员,户部又在筹措明年大军出征的军饷。除了与这些事儿相关的衙署忙了点,别的倒是比平日更见闲了。咱们老爷因是户部郎中,所以这几日还真有些忙,回府很晚,白天就算是清闲了也都是忙着前往各府吊唁。京城这几日百官都不敢再花天酒地,一入夜皆老实地呆在府中,我们老爷也一样,这几日晚上倒是没有什么应酬,回了府就不曾再出门。”
慧安闻言笑了起来,“这次可是她杜美珂自己送上门的,又恰好老爷这些日子夜夜得空,可怨不得我算计她,麻烦乳娘去走一趟碧水院和绿水院吧。”
这事方才夏儿几个不在时方嬷嬷已和慧安商量好了,此刻闻言笑着应了,打帘而出,自去忙慧安吩咐的事。
慧安见她离开,便又吩咐秋儿,道:“去,看看珂姨娘的不翻汤做好了……”
“珂姨娘来了,辛苦姨娘了,我们姑娘将才还念叨姨娘的汤该好了呢。”
慧安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外面响起三等丫头冰月清脆的声音,秋儿去打了帘子,正见杜美珂亲自捧着一个粉彩官窑的瓷托儿进来。
“哟,珂姨娘来了,我们姑娘都问了好几趟了,就惦记着珂姨娘的这道美味的不翻汤呢。珂姨娘为我们姑娘可真是尽心尽力,今儿听说都晕倒了,这会子还惦念着我们姑娘。不过今儿姨娘这汤熬的倒是快,想来是技巧越发娴熟了啊,姨娘快请进来吧。”
杜美珂那日惹了一身麻烦,不得不应下为慧安亲手熬粥。而这凤阳侯府又不比浮云巷的杜府,上次慧安到浮云巷去,说的是她亲手整饬了一桌子的饭菜,可实际上都是下人在忙活,她最多也就是站在边儿上动了动嘴皮子。
这回却是在凤阳侯府,杜美珂当日去了厨上就觉出气氛不对来了。那厨上的媳妇、婆子们竟都对她漠然无视,不管是她言语讨好,还是急言厉斥都如同拍在了棉花团子上,击不起一点反应。
那不翻汤本是京中百姓的一道小吃,用料都极为普通,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因其出味,冬天吃了特别暖胃,又有助于消化,还能安眠,故而慢慢的便也受到了贵族们的喜爱。
这汤虽不金贵,但做起来却也极为费事。要先用小勺舀一些稀绿豆面糊往热平底儿锅里一倒,做成一张类似煎饼的薄片,因它不用翻个儿就熟,所以就叫“不翻”。
如此做上两张,再将晶莹翠绿的“不翻”叠着放在碗里,舀些滚烫的猪骨头汤浇在上面。再放上些粉条、黄花、木耳、海带丝、海米等,调了醋、胡椒粉,一碗不翻汤做好了。
这汤说起来容易,但不论是调特质的绿豆面糊,还是熬那猪骨头汤都需要时辰,尤其是那猪骨汤熬不到火候就不出味儿,故而也算费事。
这么熬时辰的汤水,她总不能天天都自己动手吧?
可偏厨上的人不买账,那就只能使银子打赏,可让杜美珂火冒三丈的是,她花了大手笔打赏那些媳妇婆子,银钱她们是笑着收了,对她也客气了不少,说话也有人响应了,可临到她吩咐人帮着干活,立马个个又变回了原样,一堆堆推辞的话。
无论她使出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一个个全部都油盐不进的,最后只能她亲自动手,一盅不翻汤做好,只累的她腰酸背疼,可恨的是她端了那不翻汤过来,沈慧安竟连面儿都不照,只让小丫头接过了汤就吩咐她可以离开了,就好似她是这府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厨娘一般。
只她那日也实在累的不行,只想早些回去休息,这才都忍了。回到秋兰院,她一身的鱼腥味儿只躺进浴桶里让聘菊按摩了一阵这才缓过来,回了房便听云巧说孙熙祥来过,可见她在沐浴,便没久待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她使人去寻,竟说是去了攀枝的碧水院,已经歇下了!她气得登时就摔了妆奁盒。
想她先前哪次不是早早沐浴打扮,在房中等着孙熙祥,如今只这次去了浴室他就没个耐性等上一等。她心中难受,又不愿舔着脸向那些贱人一样去找孙熙祥,更不想留在府里日日给慧安熬汤,便自找了借口想着回杜府去,一来避了祸,再来也凉一凉孙熙祥,让他知道她不喜他去别的女人那里,也好借着杜府的势令孙熙祥有个忌惮。
没想到回到尚书府竟惹来了一场更大的祸事,如今她不得不在凤阳侯府过日子,只能撑着身体起来熬了不翻汤。
有了那天的遭遇,她今天是带着自己的四个丫头去的厨上。侯府的人不帮忙,她自己的人来总可以了吧,故而今日的汤倒是比那天要熬成的早。
此刻听秋儿话里有话,杜美珂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这要不是沈慧安对大厨房的人有什么吩咐,她们能、她们敢那么对待自己吗?再想到秋儿方才在秋兰院时的态度,杜美珂登时就想将端着的汤砸在秋儿那张笑成花儿的脸上。
面色发黑得进了屋,却见慧安慵懒地歪在临窗软榻的大引枕上,夏儿站在旁边端着一只青瓷缠花的小瓷碟,上面放满了颗粒饱满剥好皮的葵花仁儿,慧安正一面吃着葵花仁儿,一面悠闲地看着书。
想着自己在大厨房忙着给这贱丫头熬粥,还生一大堆的气,而慧安却这般逍遥地躺在这里,杜美珂就气的牙根发痒,直拿眼睛瞪着慧安。
慧安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心中越发爽快,慢悠悠地又翻了一页书,理都不理她。
见她这样杜美珂那里有不气的道理,登时胸膛便已气堵上下起伏了起来,不过她很快便平复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平静,竟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慧安见将她气的也差不多了,便放下书,一脸惊讶地看着杜美珂,诧异道:“哎呀,姨娘什么时候来的呀?瞧我,看书看的入迷竟都没有注意!你们几个也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声,或是给姨娘搬个锦杌,怎么能让姨娘就这么站着呢。春儿,快去将汤端给我。”
秋儿给杜美珂搬了锦杌,笑着赔礼,春儿忙上前将汤接过,一群人忙碌着就好似刚刚真就是忽视了她,而非刻意怠慢一样。
杜美珂心中冷笑,面上却也不露声色,笑着坐了,道:“和大姑娘救我那小慈的大恩相较,我这不过就是耗了点时间罢了,不比你们这些小姑娘,这点耐性我还是有的。”
她将‘大恩’和‘耐性’四字咬的极重,慧安听出的话中意思也不在意,笑着道:“闻着这汤就觉着极为美味呢,我听刘家婶子说这汤都是姨娘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亲自操办的,一点都没经她人的手。姨娘的这份情我领了,真是辛苦姨娘了。”
那刘婶子说的便是周宝兴的媳妇刘氏,她和她那男人早就已被孙熙祥收拢,可这次竟也不敢公然帮她。沈慧安这是在告诉她,就算是孙熙祥在这府中也是护不住她的,她一个姨娘,只要她沈慧安想整她,就有的是法子!
杜美珂听到慧安此刻提起刘婶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气又涌了上来,勉强笑了笑,道:“只愿大姑娘吃了我亲手调制的汤,能够日日安眠才好。”
听出她话中的恶毒,慧安也不在意,用汤匙舀了一勺汤放入口中。
汤酸辣清淡,余味悠长,鲜而滑,味道极为纯正呢,要说这杜美珂还真是有些本事,起码这汤熬得非常美味。慧安细细品着,让那汤在唇齿间转了一圈,这才一脸苦涩皱着眉头拿了绢帕捂着嘴将汤尽数都吐在了帕子上,闷声道。
“姨娘不知道我吃胡椒过敏吗?我尝着这汤中怎么好似加了胡椒?哎,这汤是不能用的了,还是劳烦姨娘再去做一份不加胡椒的吧。”慧安说罢,很自然地看向杜美珂,仿似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一般。
杜美珂这是第二次给慧安送汤了,上回汤中便加了胡椒粉的,怎不见榕梨院的人提醒她沈慧安不能吃胡椒呢?再者说了,沈慧安对不对胡椒过敏她能不知道?沈慧安那身体再健康不过了,过敏个屁!
知道慧安是故意难为她,杜美珂登时再也忍不住怒火,呼地一声站起,狰狞着神情道:“沈慧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慧安见她终于不再带着假面,反倒越发高兴,乐的咯咯直笑,身子又慵懒地往榻上歪了歪,一副很欣赏的模样看着杜美珂,见她面色越来越狰狞,慧安才施施然地从榻上站起来,接着猛然抬手“哗”的一声便将那一碗滚烫烫的不翻汤尽数都泼到了杜美珂的头上。
“啊!我的脸!”
屋中登时便响起杜美珂尖锐的叫声,她一面喊着一面用手捂着脸,疼的直跳脚。黑黑的木耳,白色的粉条、褐色的黄花菜、绿色的海带丝花里胡哨地从她头上往下掉,一张脸更是瞬间便又红又肿。
慧安勾着唇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里一阵爽快。
杜美珂抽着气跳了半天脚,这才缓过劲来,心里却又急又怒,扑上去便欲去打慧安。可屋中都是慧安的丫头,怎能让她如意。
秋儿扭住她伸出的胳膊一扯一甩便将杜美珂右臂制住,冬儿上前就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两人死死架住杜美珂,慧安则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四声响,眨眼间就甩了杜美珂四个耳刮子。
慧安可是练过武的人,不似一般闺秀没有力气,四个耳光甩过,杜美珂只觉两眼一黑,嘴中腥甜,头晕耳鸣,立马两腮便鼓了起来。
她张口欲骂,冬儿已抡起胳膊狠狠地将她扔了出去,杜美珂踉跄着便摔倒在地,柳腰正好撞上桌角,疼的她又是一声惨叫,哪里还骂的出口。
她这下再不敢乱动,只指着慧安的鼻子,恨声道:“沈慧安,你无故虐待庶母,这般恶毒,就不怕传扬出去令人厌弃?你父亲知道你这般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慧安却笑靥如花,接过春儿递上的锦帕漫不经心地擦着手上沾上的汤汁,款款地走到杜美珂面前慢慢蹲下,捧着心窝道:“哎哟,姨娘怎的这么大声!我前儿才为救二妹妹受了惊吓,昨儿又差点命丧黄泉,今儿这再被姨娘你吓着,也不知府里的人都会怎么想。再者说了,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方才明明是姨娘自己没拿稳那碗,摔倒在地,要不是我那秋儿及时扶了姨娘一把,姨娘这会子脸蛋子可就撞在那碎瓷片上划花了呢。”
说着她便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作势着在杜美珂的面颊边儿上不停的晃荡,那样子竟似要考虑往她哪边脸上留个痕迹。
杜美珂吓得往后缩了缩,只觉眼前的慧安便如魔鬼般可怕。她恨得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人人都会信你的鬼话吗?我那丫头们可都在院子里,屋里的动静她们可听的清楚!”
慧安却笑了,凑近杜美珂,道:“姨娘,我总觉着我最近命犯小人,就说前个儿吧,我出门去趟威远侯府竟就能遇到东姜落网之鱼,这事怎么就那么巧呢?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想借那东姜人的手杀了我啊?”
杜美珂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慧安也冷了面孔,厉声道。
“杜美珂,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昨日做下那等恶毒之事,今儿本姑娘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你说若本姑娘将你送到凤安府,这庶母谋害嫡女却不知又该判个什么刑呢,哦?”
杜美珂登时面无人色,强言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大姑娘便是要往人身上泼脏水,也该说点靠谱的,能让人信服的。那东姜的死士又不是我的奴才,怎会听我之令,简直笑话!”
“事情是怎么样的姨娘心里比我清楚,姨娘当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有留下把柄吗?”慧安肃目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杜美珂。
杜美珂见慧安说的肯定,登时心里就七上八下了起来,一时还真不知哪里出了错,是不是真的被慧安找到了什么证据。
慧安见此,却是一笑,道:“怎样?姨娘这回该是想起来了吧?方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吧?还有,父亲可是允了姨娘照看我服用汤水呢,这我用不好,父亲那里姨娘可怎么交代啊……哎,姨娘现在可比不得从前了,杜尚书府是指望不上了。姨娘猜猜,父亲这下还会不会如先前那般对姨娘好呢?劳烦现在姨娘再去熬一碗不放胡椒的不翻汤来吧,我这可急着用了好安睡呢。”
杜美珂闻言双拳死死握着,一双妙目喷着火盯着慧安那张笑出花儿来的小脸,半响她才冷声道:“沈慧安,你不要太得意,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爬起身,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慧安望着她的背影忙笑着扬声道:“姨娘动作利索些哦,我可等着姨娘的汤呢。”
杜美珂,这样你就气得跳脚了?呵,往后还有你受的呢。你不是最在乎你那宝贝女儿,要争的不就是个孙熙祥吗?等哪一日你那心心念念的良人抛弃了你,你那捧在手心的女儿也厌弃你,不知会是何种滋味呢?你且等着,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慧安望着杜美珂的背影目光阴沉了下来。
杜美珂临出屋门听闻慧安的冷言冷语,气的心窝直疼,愤恨回头却正撞上春儿锐利的眼。
“珂姨娘慢走,脸上的伤可急着擦药啊,若是府中传出不利我们姑娘的谣言,那我们姑娘少不得要跑趟宫中,这要是太后亲自命凤安府查查我们姑娘遇刺的事,珂姨娘觉着会怎样?”
杜美珂闻言,面容狰狞了下,终是咬了咬牙,转身而去。
待她出了院子,屋中即刻便传出了欢笑声,冬儿几人抱成一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这回可真是出了一口气,瞧那珂姨娘被气的都成猪肝脸了。哈哈,奴婢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秋儿快给我揉揉!”冬儿说着便往秋儿边上凑。
慧安闻言,也笑了起来。昨日那事她们是没有任何证据的,那杜美珂能忍下这口气完全是她心中发虚,只怕过两日见她们毫无动静,杜美珂便就回过味来了,知道她这会子是诈她的了,只是到时候她会不会更气的心口疼呢?
恰于此时方嬷嬷从外面进来,丫头们纷纷将方才的事绘声绘色地跟她讲了,方嬷嬷看着坐在软榻上邀赏般看着自己的慧安心中一片柔软,也不拘着丫头们,由着她们又闹了一阵,才止住她们,吩咐道。
“行了,别耽搁了姑娘的正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四个丫头这才作罢,收了笑,携手出了屋。
片刻几人便先后脚地回来了,秋儿先上前禀道:“奴婢和春儿去打听过了,方才方嬷嬷一离开,那攀枝便忙着整饬了一桌子好菜跑去了二门,没多久老爷便回来了,竟随她去了碧水院,今儿指定是要歇在那里了。”
冬儿听她说完,接口道:“奴婢去问了喜儿,银莲一点反应都没有,送走方嬷嬷她去和四姑娘说了一阵子话,便回房洗了洗躺下了。”
慧安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方嬷嬷沉吟一声,道:“老奴将意思透的很清楚了,攀枝和银莲都不是笨的,自是知道老奴的意思就是姑娘的意思,姑娘就是支持她们争宠。有姑娘做后盾,银莲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真是个没有想法的?那攀枝倒是活泛,她是府中的家生子,老子前年病死了,老子娘如今在针线房干些粗活,还有个弟弟今年才七岁,好拿捏的很,姑娘倒是可以用她,至于那银莲再看看吧。”
“有那攀枝也够杜美珂恶心一段时间了,先这么着吧。”慧安说着伸了个懒腰,道:“这珂姨娘怎么还不来,我都流口水了……”
正说着承影便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可不正盛着一碗不翻汤。
“姑娘,珂姨娘身边的聘菊将汤送来了,说是珂姨娘方才摔了一跤,这会子有些不好,便不亲自来送汤了,让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慧安方才已经出了气,自也不会在意,忙从软榻上坐起,指着那碗不翻汤,道。
“乳娘,快,趁着那不翻汤热乎,赶紧端给我,不是我说,这珂姨娘做的汤还真好喝。”
方嬷嬷见慧安此刻就像个等不及吃饭的孩童,登时便笑了起来,将那汤端给她,宠溺地嗔恼道:“你倒真敢吃,也不怕她下了东西?”
慧安吃的吧唧响,不忘冲方嬷嬷嘟嘟嘴,道:“乳娘就打趣安娘吧,那杜美珂又不是傻子。”
待慧安用过汤,进净房揩了牙,净了面出来,四个丫头已经尽数在屋。“今儿也都累了,都去歇着吧,冬儿去看看厨上要是有剩下的不翻汤,你们几个也都尝尝,真真美味呢。”
几个丫头闻言,忙笑着应是,打趣地纷纷上前给慧安行礼谢赏,表示一定要好好品一品滋味。
杜美珂出了榕梨院便一路快行回了秋兰院,她生怕会烫伤面孔,回去细细地拿镜子照了半天,见面颊只是红肿着,倒没有起泡,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现在正值隆冬,那汤凉的快,不然……
想到方才受的折辱她恨得直将妆奁台整个掀翻,狠砸了些东西这才稍稍消了气,收拾了一番,又用冰袋敷了脸,才咬牙去厨上又给慧安熬了一碗汤。
待她再次回到秋兰院,见院中静悄悄的,连正房的灯也暗着,便知孙熙祥又没到这边来,登时心情又坏上了三分。聘菊和巧云战战兢兢地跟着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杜美珂却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吩咐道:“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打探下,刚才方嬷嬷为何不在榕梨院,去了哪儿。再有,看看老爷现在在哪里。别不舍得打点,银子用完了自和我说便是,早去早回。”
两人闻言,忙行了一礼匆匆而去。待杜美珂沐浴出来,两人已经回来,聘菊上前禀道。
“方嬷嬷是在夫人第一次进榕梨院前出了院子的,她先是去了碧水院,出来后又拐去了银莲住的绿水院,都是屏退了丫头,只和攀枝银莲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回了榕梨院。方嬷嬷从碧水院院走后,那攀枝便忙着整饬酒菜,还打扮了一番去了二门,后来……后来老爷……”
聘菊的话没敢说完,杜美珂却心知肚明,孙熙祥定是今日又歇在了攀枝那个贱人那里。而沈慧安当日说什么睡不安生,让她照顾晚上的汤水,定已想好了这一步,就是让她没有时间霸着孙熙祥,好让攀枝银莲那两个小贱人去钻空子!
这沈慧安真是好算计!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心思馁是淫秽!她敢肯定这些时日沈慧安定会抓着她使劲折腾,让她日日晚上都不能得闲。杜美珂想着,面色便狰狞了起来,随即她缓缓平静了下来,满脸厌倦地道。
“你们都出去吧……没事别来打搅我。”
聘菊二人忙屈膝应了,退出了房,杜美珂见二人出去闷声坐了一会,想着这两日来的遭遇只觉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喘息不能,她大口大口地吐着气,猛地扑到床上将脸死死压在被子中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半响她才哭的累了,渐渐停下来抹了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死握着拳头,眯起了眼,目光中尽是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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