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真心(二)
在一般女子到及笄之年,便忙着张罗婚事,考虑如何能匹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之时。
江卿真却从不用为此忧愁。
身为当朝丞相的唯一掌上明珠,仅仅只是因为这一重身份。
欲娶她为妻的达官贵族子弟,便犹如过江之鲫。
且因她容貌出众,尚未至适婚之年时,上门说亲者便已数不胜数。
不同于一般女子回避于暗处,让父母以及长辈出面去考察求亲者是否合适。
江卿真从不避讳这些。
她会主动出面,去接触了解这些或许即将成为她夫婿的男子。
若不亲自接触,又如何能判断出此人是否为自己良人?
面对她这种主动打量,通常情况下,大多数男子会笑着称赞她很特别与众不同。
私底下,却会对她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大肆批判,嫌弃她家风如何如何不行。
人前人后各一面,她对这些人的表里不一心知肚明,却照样我行我素。
父亲给予的支持,以及底气,让她从不发愁自己风评不佳觅不着夫婿。
亦如这些人,再如何嫌弃她不够矜持,却仍要主动上赶着讨好求亲。
她这一挑选,便是直接足足挑了三年。
从十五岁挑到了十八岁,从男子眼中的香饽饽,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前来求娶者,名门贵族出身者有之、才华横溢者亦不乏、相貌不凡者更是不缺……
如此之多的青年才俊,人品家世才华相貌俱是不凡,却竟是无一人可入她眼中。
众人无不认为,她皆是因自视甚高眼高于顶,才会沦落至此。
其中有被她拒者,心怀暗恨,更是忍不住在私底下与人讥讽直言。
莫说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普天之下,只怕是连之宫中那位至尊至贵者,恐都难以入其眼。
如此还何苦挑什么夫婿作弄他们这群凡人,何不干脆出家为尼,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江卿真从不惧这些非议。
纵使她一辈子不嫁,却又不曾依靠这些只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之人来养活。
他们如何看她,与她又有何干?
如同蚊蝇在耳畔嗡鸣,非议多了,也总让人烦嫌。
若是出家为尼,便能避开这些烦人犬吠,换得些许清净,又何妨不为?
但她父亲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让自家女儿走上此路。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深得皇帝倚重,江父平日里向来忙得不可开交。
可抽空来操劳女儿人生大事这点时间却还是有的。
即便是真的分身乏术,他亦可告假一段时日。
但在江卿真主动提出要自己择觅夫婿后,基于对女儿的信任尊重。
他便不再随意过问,放手任其自己挑选。
看上哪位佳郞,再告知于他掌眼把关即可。
哪怕江卿真一直迟迟云英未嫁,他也不曾横加干涉。
自家如此优秀的女儿,又如何会嫁不出去。
即便是她此生都不愿嫁人,他做父亲的养一辈子也无妨。
如今眼看着女儿竟生出削发为尼的心思,饶是江父再如何沉着,也是坐不住了。
特意空出时间来,询问她想要何种如意佳郞。
人人都道她自恃自身条件优异眼高于顶,可却从未有人想过她自身是如何想的。
面对父亲询问,江卿真直言不讳,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的要求很简单。
她只想找到一个真心能与她患难与共、一辈子只娶她一人的男子。
就如同江父与江母一样。
可放眼这偌大京都,挑了三年多,她竟难寻觅出一个。
江父对此沉默了。
他出身贫寒,江母出身书香门第。
当初却不顾家人反对,宁可被逐出家门也要私奔嫁他。
后来,他不得不抛下身怀六甲的江母,独自上京赶考。
多少读书人在见过京都繁荣之后,自此迷花眼化作负心郎抛弃贫贱发妻。
为防夫君一去不返,要求其对天立下毒誓者不少见,有甚者不惜陪赴其夫一同上京。
可江母对他,却不曾有过半分怀疑,始终坚信不疑他定会归来。
在他离开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开始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
通过写字卖画浣衣等挣钱,不离不弃,辛苦侍奉寡母抚育幼女。
金榜高中后,为报此深情,他三聘六礼风光再次迎娶江母归府,不曾纳过一门妾。
在江卿真七岁之时,江母不幸病逝,江府后院自此空置,不曾迎来过一个女人。
江父从贫寒农子一步步青云直上,直至幸得新帝赏识位极人臣。
在江母逝去后,期间为他介绍续弦者,从未间断过,可谓络绎不绝。
可江父无一例外,来者皆拒,硬是独自一人既当父又当母将江卿真拉扯到大。
江卿真曾以为江父是顾及她年幼,担心续弦无法视她如己出。
直到长大后,她才明白,江父并非完全是为她。
而是他再也难寻一个,一如江母始终不离不弃者。
父母之情的耳濡目染,让江卿真艳羡不已。
她自此决定,亦要找一个一如江父一般的男子为夫婿。
若寻不到,哪怕就此削发为尼,也不愿将就一生。
面对女儿执着,江父唯有苦笑,身为过来人,他深知此事是何其艰难。
但他亦不愿拂江卿真之意,只叮嘱她放宽心继续挑选,不必在意他人非议。
万勿因一时置气,再作出家之念。
一生不嫁也无妨,他在一日,便可养一日。
哪怕他百年之后,亦会留有足够家财供江卿真生活。
父亲如此苦心,江卿真又如何再忍心出家。
只是也懒得再在那些歪瓜裂枣中做挑选。
京都适龄的未婚男子她几乎都已挑了个遍,寻不到便寻不到罢了。
就在江卿真以为她此生就要孤独终老之时。
她结识了一个名为傅千菀的貌美女孩。
不同于她,傅千菀来自落后的偏远地区,其父仅是八品小官。
若非意欲通过选秀还清高额负债,她只怕一辈子都只会待在出生之地。
所谓的巨债,于江卿真轻易便可拿出来。
她更好奇的是,这个看着近乎天真单纯的美丽女孩,为何会举债难还。
又为何会异想天开,想通过入宫选秀来还债。
江卿真的外貌向来易于博人好感,虽然隐瞒了身份。
但在她有意结交下,傅千菀对她依然毫不设防。
一脸羞涩腼腆,毫无保留地将个中缘由说了出来。
傅千菀的父亲虽仅是一小小县官,却为官清廉正直,两袖清风。
在傅母不幸患上罕见之病后,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家徒四壁。
为医治傅母,走投无路的傅父只得向放高额利贷的富商巨贾借债。
后来,傅母虽幸运得以痊愈,富商巨贾却也凭着借据找上门来。
要么对他们往后欺凌压迫百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连本带利还清债务。
傅父正直了大半辈子,如何能放弃原则与其同流合污,却也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
就在他无可奈何,打算辞官务农还债之时。
刚年满十五的傅千菀主动提出,想通过去参加选秀来为家中还债。
若是被选上了,成为皇帝妃子,不仅能有丰厚月禄还债,那些强盗出身的黑心巨贾亦不敢再如此放肆。
此法虽难行通,但傅父傅母已是束手无策。
他们虽不舍,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借够亲朋好友凑足上京盘缠让其一试。
了解其中因情后,江卿真只觉可笑之极,又不禁心生佩意。
按照规定,朝中五品及其以上大臣,家中若有适龄未婚女子。
到达年龄后,须得参与宫中秀女选拔,以便充实皇帝后宫。
江卿真完全符合条件,本应也参加。
但在规定之外,往往还有特例。
江父曾向皇帝讨过一个恩赐,以膝下就这一独女不忍心让其离开身边为由。
希望能让江卿真推迟几年,再去参与选秀。
不同于先皇重色、后宫佳丽繁多,新帝于此事之上却近乎冷淡。
后宫之中,除却一位听闻容颜不堪入目的皇后、以及数十位妃妾,堪称空荡荡的。
面对肱骨之臣这种微不足道的请求,新帝非常爽快地准许了。
就这么推迟着,江卿真一直拖到十八岁,也不曾去参加选秀。
江父不主动提及,皇帝似乎也是忘了此事。
于他而言,后宫之中多一人少一人也无多少区别。
其余记得之人,也不敢冒着得罪位高权重江丞相的风险去催问。
因此,如无意外,江卿真大可就这么拖下去,一直拖到超出选秀年龄。
而以傅千菀这种出身,虽不曾明文规定禁止参与选秀。
但仅在最初的报名那一关,若无特别关系,便会被那些人宣照不宣地划掉。
除非傅千菀愿从最低等的宫女做起,一步步慢慢往上爬。
可最低等小宫女的月俸,于那笔债务也仅是杯水车薪。
等她不知猴年马月晋升为大宫女时,傅父与傅母或许也早已被逼死。
因此,若不是遇见了江卿真,她这趟可谓是白来一趟。
是的,江卿真打算帮她。
一辈子不曾见过大世面的落后之地女孩,竟能有勇气走出闺阁,只身来到千里之外的陌生远地。
只为寻找一丝渺茫的希望,来帮助家中双亲。
如此不比那些满腹牢骚、却从不敢当她面直说的懦弱男子更有担当更勇敢?
以江父权势,既然可以办到让符合条件的江卿真不去参与选秀。
反之,助一个不符合潜规则的傅千菀有资格参加选秀,更是轻而易举。
他甚至无需出面,宫中选秀环节具多,只需让下属去稍作暗示便可。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卿真竟是也生出了入宫参与选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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