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坠落
鬼婆慢悠悠地收着摊子,在她看来这两娃必死无疑。海伦和朱朱经过她的摊子,鬼婆看了眼海伦恢复的手骨,穿红衣的朱朱突然回过头无声地对着鬼婆笑了笑,鬼婆骇然地瞪大了眼,惊恐地缩到摊子底下。
海伦牵着朱朱细瘦的手来到亮光的楼房底下,抬头望去,之前灯一亮起玩家们争分夺秒个个只顾着冲进楼房,都没有好好停下来看一看,并不刺眼的灯光底部隐隐约约有一小片黑色的纹路,有角有尾,是一只羊的样子。
两人一栋房一栋房地找过去,停在新的楼层下,灯泡底下是一只猪,没有在这逗留多久,海伦她们去往下一处找到了猴生肖所在楼房,她更倾向于猴这栋楼。
这是最高的一栋楼,有九层,每层六间房,一共54间。
“我们要去哪一间?”朱朱迟疑地捏着海伦的手。
“房间的规律我没有头绪,或许会是第12,24,36,48间?”
江时清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她在脑子把海伦获得钥匙的所有房间都过了一遍,第一轮的507,第二轮楼梯下的暗门,第三轮403,第四轮的606,第五轮没参加,第六轮的402,第七轮的地下室,第八轮的305。
没有明显的规律,似乎是和为12,又似乎是积为12,又或许是和为轮数,如果运用到最后一轮来,可能的房间号为“206,304,403,507,602,606,705,804,903。”
一楼没有,六楼有两间,剩余的楼层各有一间。江时清也拿不准,如果她是海伦,即便她拥有一些道具,所面临的危险不会海伦少多少。
朱朱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大致和江时清推测的差不多,这个细心的姑娘一直尽自己所能地数着时间,记着有数字标记的门牌号。
“我们去六楼吧,至少机会大一点。”听完朱朱的结论,海伦如是道。
两人爬到六楼二选一,朱朱拉着海伦站在606房门前,这一轮所有的门都是开放的,玩家只需要推开就行,两人深呼吸推门走了进去。
江时清怀疑的目光落在朱朱身上,一时又找不到直接的证据。
屋子内亮堂堂的陈列着很多面由镜子搭建的环形迷宫以及城堡,房间的墙体仿佛和镜子融在了一起看不到边缘,太奇怪了这样大的建筑物按房间的规格是完全装不下的,除非这里链接的是另一个世界。
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两人下意识抖了一下,慢慢地顺着镜子走,人体映在镜子里不管怎么看都是她们,环形迷宫的高度到她们的肩膀,远处能够看到一截通往城堡的镜子阶梯。
钥匙会不会在城堡里?
两个小姑娘摸着镜面往前走,里面很安静连怪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但她们反而更紧张了,从进入这里海伦就很不安。
“我没玩过迷宫,但我听别人说迷宫只要顺着一个方向走就能走出去,类似于右手定则。”海伦。
朱朱捏紧海伦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去城堡里吧。”
走了没几步,海伦搭在镜面上的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握了下,海伦猛然转过头,透明的镜子里空荡荡的。被抓握的触感还残留着,海伦分辨了下,冰冷的,有毛躁感。
“怎么了?”朱朱问。
海伦摇摇头,两人继续走,走着走着朱朱忽然惊叫:“有东西拽我!”
无处不在的镜子把朱朱被抓住的这一幕折射出无数回,拽住朱朱胳膊的手是一个毛乎乎的爪子。海伦立即拽紧了朱朱的手,拼尽全力硬生生地把朱朱拽回来,连带着镜子里的东西也露出了半个身体。
桃形脸上覆盖着棕黄色的毛,眼珠圆滚滚的,鼻子又扁又平,嘴巴外凸。
“是猴子!”海伦喊出声。
猴子拽不过海伦松了手又重新回到镜子中,海伦拉着朱朱狂奔,两边的镜子里不时伸出数只爪子戏谑地抓扯她们的衣服,尖长的指甲一抓就是一道血痕。
海伦的体力逐渐跟不上,后来基本上是朱朱拉着她跑,左拐右绕地跑出了环形迷宫登上了台阶,猴子们在相连的镜子中穿梭,速度比她们还快,从阶梯的镜子里伸出爪子去抓她们。
两人边踩边跑,直到进了镜子城堡猴子们才停歇。
“猴子没有跟上来了!”朱朱喘息着。
城堡的造型类似古罗马的风格,目之所及的圆柱,方柱,堡垒全都是由镜子拼凑成的,碧蓝过的天空却映不在镜子里,钥匙是金色的按理来说在透明的城堡里应该很明显,但海伦扫视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到。
海伦蹲下身触摸着足下的镜面:“你说钥匙会不会在镜子里?”
“很有可能。”朱朱回道,又担忧地说:“我们难道要进入镜子里面吗?里面会有猴子或者别的怪物的。”
“别怕,如果跑不掉就往镜子外面跑,猴子能出来,我们应该也能。”海伦安慰到,她按在镜面上的手没有显示出倒影,海伦站起身换了一面镜子,这回的镜子显示出倒影来,与之对称的镜子里的手与海伦的错开插进了海伦的指缝间,微微弯曲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拽住了海伦。
“来了!”海伦拉住朱朱任由镜子里的东西把她们拽了进去!
镜子内部的镜面不会反射,能够进出的镜面是透明的,不能够进出的镜面则是黑色的,拽住她手的怪物和海伦长得一模一样,手感却是冰凉的。
海伦刚要试图甩开她的手,怪物主动放开了跑进了镜子里,嘴角夸张地笑着。
“朱朱。”海伦被笑得脊骨发麻,转头去看朱朱,朱朱居然不见了。
海伦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她逆着迷宫边跑边喊,朱朱就想凭空消失了一般,她跑过的地方原本是透明的镜面变成了黑色,前方出现了螺旋楼梯,海伦跑了上去,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一直往上往上,一直到了旋转楼梯消失停在一处平坦的地方。
海伦停下来歇了会儿,一点金色的跳跃的光芒映入她的眼帘,她抬头望去,穹顶悬挂的水晶内镶嵌着一枚钥匙。
钥匙果然在镜面世界里!穹顶太高,海伦够不住。
周围的柱子是由小块小块的圆柱体搭起来的,海伦跑过去抱起来一个,密度比常规的玻璃要重,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海伦将三个正方块叠在一起推到水晶灯下。
堆叠到差不多的高度爬了上去抓住了有钥匙的那块冰晶,冰晶之间连接得很紧密,海伦整个身体都轮空了也就拽不下来。她拿出道具栏中唯一的雕像砸向冰晶,冰晶居然裂了一条缝。
海伦接着砸,三五下之后冰晶裂开钥匙掉了出来,海伦接住钥匙跳下冰晶跑向楼梯口,又慢慢地退回来。
由镜面组成的螺旋楼梯一块一块地暗下去,好像有人拉了灯一般,黑暗从下面涌上来。
海伦往后退,她折回身边跑边把手掌贴在镜面上,居然没有一块能够映出她的手,突然海伦的眼前闪过一片红色的裙角,她贴着镜面看到镜子大喊:“朱朱!”
“朱朱!我在这里!”
朱朱回过头,摇了摇前面的海伦的手臂疑惑道:“海伦,你刚有提到有人在喊我吗?”
‘海伦’转过身目光穿过镜面和拍着镜面的海伦对上,嘴角无声地开合,眼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你就呆在里面吧,‘海伦’说,随即拍拍朱朱拉着朱朱继续走,神态,肢体语言模仿得唯妙唯俏。
镜子里的人出去后替代了她!海伦明白过来。
黑暗漫上来,海伦握着钥匙边拍边走,她不信,不信没有生路!
凡事她能够到的镜面都被她拍了一通,全部都变成了黑色,海伦只好爬上柱子拍着穹顶的镜面,黑暗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冰凉感逐渐侵蚀上大腿。
难怪镜面中的人会那么冰凉,如果连体温也被剥夺了,海伦就彻彻底底地被取代了。她用力地拍着,泪珠滚落,江时清能够感觉到她的绝望。
没有一面镜子能够穿透,海伦用雕像砸,镜子漾开蜘蛛网般的裂纹,裂口出溅起的碎渣割破她的手掌,血珠染上了镜子,镜子被温热的血液融化开,裂口越来越大,海伦纵身跃了出去。
与此同时和朱朱在一起的‘海伦’惨叫出生,她的胸口破了个洞,一只血手刚从那里抽出来,周围的镜面折射出那抹猩红,沾满血的手按住‘海伦’的肩膀将其一点一点地按进了镜子!
“滚回你的镜子里去!”柔软的女声呢喃着。
海伦从镜子里掉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听到了惨叫声。
不会是朱朱出事了吧!海伦砸在镜面上滚了好几圈被柱子挡住才停下来,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海伦摸了摸骨头错位了,还断了一部分,锋利的断口刺破皮肤露了出来。
她望着坠下来的高度才感觉到了后怕,如果没被柱子挡住她就会一直滚下楼梯。
海伦爬起来,慢慢地拖行:“朱朱!朱朱!”
喊声回荡着传开,朱朱却没有回应。
柱子间的距离变小,越来越高大,海伦拖着残腿走了好一会,走到嗓子发疼,在镜面留下长长的拖行轨迹。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海伦迷路了,不管是往上还是往下,往左还是往右,她要么回到原点要么站在城堡的最高点上,失血过多,海伦出现耳鸣,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你找不到她的,钥匙你传不出去”
“你救不了你的妈妈和姐姐”
“她们啊迟早会死在游戏里的”
“你闭嘴!你闭嘴!”海伦崩溃地捂住耳朵,可声音并没有被隔绝反而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海伦捏住钥匙的手戳向了自己的耳朵,血液咕噜咕噜灌进耳朵里,她才好受了些。
江时清的脑海中蓦地闪过某段话:“如果你迷失在迷宫中,又不想死在迷宫里的话,还有一个地方会是出口。”她看到海伦慢慢地又折腾起来,她闭着眼睛,血液从耳廓出流出来。
没有了干扰,她摸着摸着往前走,前路逐渐开阔,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慢慢地睁开眼。
脚下是她数次来过的高高的楼阁,风声盘旋着呼啸着,海伦握紧钥匙张开手臂跳了下去,如同一只坠燕,飘荡在风中,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
然而风声静止,海伦这一跳直接跳出了606房间跳到了走廊上。
膝盖承受不住体重跪了下去,海伦被一双细瘦的手架着胳膊捞起来靠在低矮的栏杆上。
“海伦,海伦海伦!”朱朱在叫她,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她迷惘地眯着眼,张嘴就开始呕血。
“朱朱”断断续续“钥匙我拿出来”了,海伦松开染血的掌心,钥匙的齿轮上还沾着破碎的组织。
朱朱娇软害怕的面容似乎有些怔然,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类,很快那种怔然就被另一种兴意取代,朱朱微笑起来,这个向来安静胆怯的女孩呈现出一种海伦完全陌生的笑容,邪魅的,放肆的。
她拿过海伦手心里的钥匙,凑近海伦,两人几乎鼻尖相抵,朱朱嘴巴张合松开了架住海伦胳膊的手转而放到海伦的胸口,用力一推,如同飘扬的熟透了的枫叶,海伦从六楼掉了下去。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没能明白眼前的这一切,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
朱朱扑在栏杆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海伦逐渐被恨意染上的眼睛,握住钥匙的手伸出栏杆,碾了碾,钥匙碎成了灰,金色的灰尘纷纷扬扬飘洒而下落在海伦满是血污的脸上。
在她最后的意识中,六楼处的朱朱身形变成了个穿正装的男人。
【作者题外话】:把我自己写哭了,呜呜呜,邪神都是没有心的,本文镜子迷宫灵感来源于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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