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图快活大侠中计,起隔阂兄弟离心
二十二 各怀心事
两个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连铭怔在那里,半天不知怎么办才好;梅化则伏在兰河身边放声大哭。
突然,他面目狰狞,指了连铭恶狠狠地说:“姓连的,你逼死了我二弟,我们活着的三兄弟都记下你了,你等着!”
连铭没有理他,神情木然地走了出去。
乔霸将兰河之死报与元祐,元祐听了,抚掌大笑:“如此甚好,这兰河仗其武功,入室抢劫,被人发现,先后杀害两人,被乔捕头追踪,走投无路,又不想受牢狱之苦,故而畏罪自杀。如此结案甚好!”
当即奖赏捕头乔霸、何立二两银子,两人带着手下兄弟,找家饭店喝酒庆贺。
众人高兴,唯有连铭心里头如同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兰河之死,对他触动很大,要么他是畏罪自杀,要么就是------被人陷害?
这个可怕的字眼,把他自己下了一大跳-----
他独自倒满一碗酒,仰了脖子,一气喝完。
四月初九,宜丧。
兰家门口,高搭灵棚,一口黑漆漆的棺椁停放在里面,棺椁前面,放着画师先前画的兰河遗像,白纱高挽,依稀可见生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依兰河的性格,朋友自是不多,除了老大梅化、老三竹修、老四菊敬,其他来的人寥寥无几,灵棚前一片冷清。
连铭一身便服,悄然出现在现场。
丧葬知事高举着竹竿子,拉长了声音高喊:“好友连铭前来吊唁!”
所有人都震惊了。
老大梅化指着连铭,大声怒斥:“你逼死了我二弟,竟然还敢假惺惺地前来吊唁?”
老三竹修、老四菊敬一听说眼前的人就是连铭,都不由怒目而视。
连铭看着众人,平静地说:“在下也没有想到兰先生那么大的气性,不管怎样,此事因我而起,心中愧疚,特地前来吊唁。”
三兄弟却依然不依不饶,拉开架势就准备动手。
原本默默无言的兰夫人,此时却突然上前,对三人深施一礼:“我夫君尸骨未寒,岂能让他再见血腥?既然连大人是前来吊唁的,也算是心中念情,就让他了却心愿吧!”
三人虽不情愿,但也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连铭捻了三根香,一起点燃,冲着兰河的遗像拜了拜,插上案头。
拜毕,刚要转身,院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孩,约莫十一二岁,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灼灼闪亮。他跑到连铭面前,仰起头,用稚嫩的童声说:“你就是连铭吗?我记下你的样子了,五年后,我找你!”
连铭看了,他和兰河长得很像,心中已然明白几分:这大概是兰河的儿子。
兰夫人赶紧拉住那孩子:“鹏儿,不得无理!”
连铭对她说:“嫂夫人,这孩子倒是很有志气,五年之后,如果连铭还在这世上,定然随时奉陪。”
说完,冲众人一拱手:“各位,连铭告退!”
连铭走后,老大梅化招呼着,把兰河拉到几里外的兰家老坟下了葬。看看已是中午时分,一行人就在附近的饭店简单吃了饭,又回到兰家,商量起了事情。
当下约定,三兄弟每人每月各自拿出一两银子,作为兰河家的花销,需要用钱的时候,再行协商。不管怎么样,要把兰鹏抚养成人,对得起四兄弟结义一场。
老大梅化提出,对连铭不能这样算了,得找找他的晦气,要不然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何时才能出?
三人却半天想不出个好招:比武吧,三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那连铭刀尖里滚爬多少年了,都是实战,真打起来,哪里要命往哪里招呼,不可能讲究招招式式;用暗器吧,传出去让江湖人笑话。再说,也不能把他暗杀,那样,三个人也难逃干系。
最后,三人也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只好各自散去。
老四菊敬看着老大梅化走远,拉了老三竹修说:“走,去我那里坐坐。”
竹修心中疑惑:“有什么事,故意背着老大呢?”
到了菊敬家,菊敬把浑家和儿子支出去后,压低声音问竹修:“你没有感觉老大不正常吗?”
竹修回答:“没有呀?哪里不正常?”
菊敬看着竹修:“我总感觉老大同以前不一样了。按照常理,那杀人的袖箭就是二哥的,官差来询问,给人家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二哥性子傲,凡事死要面子,走了极端也情有可原;可是大哥在场呀,他可是心思缜密的人,怎能看着让二哥走极端?”
竹修问:“那你说袖箭到底是怎么回事?”
菊敬沉默了一下:“我只是猜测,毕竟事情发生的太蹊跷了。你想,二哥那十二只袖箭,平日都在贴身地方,跟十二个宝贝似的,怎么会凭空丢了一只?丢了没几天,就成了杀人工具,落在杀人现场,这也太巧了吧?还有,那天大哥请咱们喝酒,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
竹修脸色突变:“你-----你是怀疑大哥?”
菊敬摇摇头:“我只是把可疑的地方梳理一下。平日里咱们一起喝酒,都是看个人酒量,能喝多少是多少;可那天,大哥却是使劲劝酒,让我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后来,二哥的袖箭就丢了一支。”
竹修越发阂然:“你不会是说,大哥偷了二哥的袖箭,杀了人,嫁祸给二哥吧?”
菊敬的表情一下子暗然下来:“我不敢这样想,可没有合理解释。”
听了一下,他突然叹了口气:“想咱们四兄弟,虽然身处江湖,却是不问世事,修身养性,过着潇洒的超脱生活,谁想到遇见了这等烦心事。”
两人心情郁闷,吃了几碗茶,再也没有兴致,竹修便回了自家。
葬了二弟兰河,梅化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孩子和浑家上街玩去了,屋子里没有人,他感到有些疲倦,躺在床上想好好休息一下。
一闭眼,兰河的惨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胸口插着十一支袖箭,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他一只手捂着,鲜血渗透手指留下来;另一只手指着他------
他突然浑身抽搐了两下,一下子被吓醒了。
“别怪我,二弟,我也是身不由己,谁让你不听我的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极度的恐惧一阵阵袭来,仿佛每根毛孔似乎都要炸裂------
他终于控制不住,大叫一声,飞快地跳下床,靴子都忘了穿,跑到院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久,才平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瘫在地上。
二十三 无法回头
梅化出身武术世家,仗着祖传的点穴功夫,年纪轻轻便在汴梁武术界拥有了一席之地,同道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在当今,赵家的规矩,文人永远压着习武的一头,圈内互相吹捧可以,真的到了外边,狗屁不是。
他心中自卑,外表上却是越发傲气,一副万物皆在身外的样子。
五年前,他先后认识了其他三人,意气相投,经历相似,于是对外号称“梅竹兰菊”四雅仕,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谈武,越发远离尘世。
如果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倒也不错,但问题是,他嗜酒如命,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那一夜,他喝醉了酒,经不住朋友武畏相劝,去了一家柜坊。
柜坊在前朝唐玄宗时期出现,本是专营钱币和贵重物品存放与借贷的机构,到了本朝,由于世间嗜赌成风,这里便成了比较隐秘的赌博场所。
在柜坊内,他在押宝转盘那里停下来。小圆盘上,画着小鸟以及其他物品数百样,下边标注着价值。投下一枚铜钱,可得一枚细针,再用细针投掷,投中的东西,囊家按照标明的价给付。
对于靠手指吃饭的梅化来说,这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功夫,几乎是箭无虚发,指哪打哪,不一会功夫就赢了百十文钱。
“你的手气真好,这赌头太小没意思。不如玩个大的!”在武畏的窜托下,他又开始玩掷骰子比大小、掷钱币猜正反面。那晚手气实在好,赢了五两银子。
回来的时,两人歪歪扭扭走到一处背巷,两边挂满了大红灯笼,三三两两的美女,浓妆艳抹,坦胸露乳,冲着行人翘首弄姿。
梅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趁着酒意,瞪了眼睛直看。
武畏拉了他一下:“找个地方尽兴一下?”
一句话正和心意:“你够朋友,我也得够朋友,进去我请客!”
武畏说:“这等地方,都是供贩夫走卒发泄的,岂是你我有身份的人去的?叫人看见,实在是不雅。前边不远处,有几处凤楼,取名游龙戏凤之意,一般人消费不起。”
梅化心中好奇,便随了他前往。
去了以后,果真被侍候得服服帖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妙处,一算账却傻了眼:一共是十两银子。
梅化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自己身上,加上赢来的,也不到六两银子。
武畏早看得清楚:“这不算多!这汴梁城出名的女子,那个不是一晚上几十、上百两银子?”
他拿出一张银票往伙计面前一放:“这是三十两,结了账,剩下的二十两放在你这里,等我哥哥下次再来!”
梅化暗自惭愧,拉了武畏手说:“兄弟你真够意思,以后但凡用得上我的,只管说话!”
次日醒来,回味昨晚的事情,还如同梦里。
不由心中感慨:这才是神仙般的享受。心中被压抑了多少年的欲望,早已按耐不住,一下子升腾了上来。这些年自己过着平淡地生活,还自欺欺人地自诩为隐士,是不是太傻了?
此后如同着了魔,几天不去柜坊和凤楼,他就如同失了魂一样,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奇怪的是,除了在押宝转盘哪里赢些小钱,其余两个大赌头地方再没赢过,一来二往,在这里竟然欠下三十两银子,借下了高利贷;而武畏在凤楼存下的二十两银子,也被他又去了两次,早花个精光。
家中虽有几间房屋出租,但那都是妻子掌管,用于日常开销;平日里生活还过得不差,可一旦有了外债,拿什么去还?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武畏来了,开导他说:“你空有一手功夫,怎不去挣钱呢?”
“怎么挣?”他问。
武畏说,有个姓余的坏了自己的大事,想让他出面教训对方一番,报酬是二十两银子。
他左思右想了一番,为了还债,只有破一次例,先把二十两银子挣到手再说。
他黑纱蒙面,被人带进一间屋里,那里正好有个瘦弱的男人坐着等什么人,他一看相貌,正是武畏说的那人,不由分说上去动了手。
按照武畏吩咐,他没有往脖子以上打,直奔胸部一下招呼。那人弱不禁风,三下两下就趴在地上。他平日里虽然练武,但真正放手打一个大活人还是第一次,心中多少有些胆怯,赶紧逃也似地出了那个屋子。
第二天,他听说城里发生了命案,有人被吊死在树上。他赶忙去询问武畏,武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轻飘飘地说:“你下手重了些,那个人死了,我让人把他吊在树上,伪造了吊死的假象,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吃官司?”
看他惊恐的样子,武畏反而笑了:“放心吧,那二十两银子已经替你还了账,死人的事谁也找不到你头上。”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他提心吊胆过了一段时间,看看没有什么异常,心里渐渐忘了这件事。
还没清静几日,武畏又找他:“这次是个要紧事。你明天早上,暗地里跟着一个人,这人外号叫马脸,很好认。等他到一个地方拿了东西,看看他身后是否有尾巴,如果有,就杀了那尾巴;要是杀不了,就杀马脸;总之,必须杀一个。放心,干好了,这次你的欠账就能抹平了!”
看他有些犹豫,武畏说:“反正你已经杀了一个,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一个和两个有区别吗?”
他想了想,说得也是,反正自己也没有退路了,只好答应。
他的点穴功夫,必须近身才能发挥作用,如何在远处就能杀人,还不被人发现,那必须是飞刀或者袖箭了。他心中一动,想起了二弟兰和。
他告诉兰和说,自己遇见了十年前的仇敌,希望兰和一起,悄无声息地把他解决掉。
兰和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要说公平比武,我用暗器伤了他,也无可厚非;但要暗地里这样干,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况且,还要吃官司!”
他赶紧转了笑脸:“我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却当真!”
兰和长出了口气;“大哥,这种玩笑以后可开不得!”
当晚,他在家中摆下宴席,叫来另两名兄弟,开怀畅饮。他心中有事,使劲劝酒,终于把三人喝趴下。
他趁送兰和回家的时候,偷走了兰和一只袖箭,藏在身上。
四兄弟平日里在一起,互相切磋,自己也学会了怎样用袖箭。凭借自己的力道,不敢说三二十米内能像兰和那样百发百中,十米八米外杀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自己的点穴功夫要的也是力道和准头,这一点和袖箭应该是相通的。
次日中午,他远远跟在马脸后边,来到大柳树下。他伏在路边的草丛中,看见马脸上了树,拿了什么东西,继续往前走。他刚想跟上,突然发现一个大汉,从前边的草棵子里窜出,明显也是在跟踪马脸。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想想一阵后怕,自己早出来几秒,就会被那大汉发现。
他紧绷着心,跟踪到一个院落门口,看那大汉正扒了院墙往里看,紧接着又跳进院子,悠忽不见。
他三下两下到了院墙外,里面却没有任何声响,扒了院墙一看,马脸被那人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而那人正在屋里翻找着什么。
想想武畏昨天说的话,手就不由自主把怀里的袖箭摸了出来,屏住呼吸,瞄了一下准头,手腕一用力,那只袖箭就一下飞了出去,正扎在马脸咽喉,马脸眼睛一翻,当时就没了命。
他逃也似地回去见武畏,惊恐地说了经过,浑身上下已经湿了个透。武畏连夸他做得好,当下拿出10两银子给他:“你那欠账,由我去还。”
又去温柔乡里走了一遭,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着美女指尖的按摩,突然感觉自己终于活明白了: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不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是白来世上一遭?
他想,再让自己杀人,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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