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百梅山上,设置了一层隐藏法阵的狐狸洞内,光线幽暗。
正中的红色大床上,侧躺着一女子。
女子的四肢裸露在外,在昏暗的洞内,白皙得仿若发光。
御情睁开那双含着水气的丹凤眼,抬手拂开遮挡在面颊上的墨发,撑臂坐起,靠上床头,刚一抬头,洞内便亮如白昼。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呼了一口气——她还没从一剑穿心的钻心疼痛中缓过来。
薄阳当真毫不留情,竟是引天雷之力灌注剑上,直刺入她的心口,如今虽是元神归位,胸中却还是隐隐作痛。
御情闭眼,调动灵力,忍受着神魂的刺痛内视一圈,发现体内筋脉有些损伤和淤堵。
看来薄阳那一剑不止是杀死了她的形体,连带着本体也受损了。
“回来了?”
洞口法阵似水波晃荡,一只白狐走进洞中,幻化成一白衣女子,开口问道。
御情转头,面上装着可怜,朝着嘉音张开双臂:“嘉音,疼死我了!”
嘉音走近,怜惜地抱了抱御情,严肃道,“我有事与你说。”
“何事?”御情下床,穿着衣服,侧头问道。
“你这次化形,昏迷了三月”
“我知道啊。”御情答道。
她这次化为了一名道士,拜入云顶宗,到死前,时间正好是三月。
“我不是说化形的时间,你本应三月前回归本体醒来,但你直到现今才醒。”嘉音看着御情,认真道。
狐妖形体死去后,神魂立马便会回归本体醒来,御情昏迷了三月,只能是因为本体的应急机制启动,需温养受损的神魂至正常水平。
嘉音见御情若有所思,似是并不讶异,她想起什么,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再次开口道:“封离晋升大乘了,云顶宗设宴,广邀天下,庆祝这位百年间便升至大乘期的封离道君。”
御情闻言,动作僵了僵,惊讶道:“这么快?”
她第三次死时,记得封离还在经历合体升入渡劫的雷劫,没想到他仅用三月便位至大乘,天赋这样好,她这个卡在渡劫期几十年的狐狸精要羡慕哭了。
“你别关心他了,先看看你自己吧,邀请函可是也发到你这洞府门口了,他那小师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散播地全修真界都知道你们有一段过往。”
现在老情人位极大乘,你还在渡劫呆着呢。
后面这句嘉音没说出口,但面上神情已经传达出这个意思。
御情抬臂,越过嘉音拿起一件外衣,顺道拍了拍她的肩,无所谓道:“谁人都知狐妖一族修行困难。”
“你这意思是要去?”嘉音问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云顶宗的食物挺好吃的,更何况,我还有一事需得问问故敛!”
故敛是御情第三次化形时结识的,云顶宗内的一位百事通。
嘉析没有追问故敛,走到御情面前,捧起她的脸颊,对上她的双眼,“那正好,你和他说清楚,别再弄得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御情神情认真道。
嘉析被打断后,意识到什么,叹息道:“也是,你如今只剩六尾了。”
九尾妖狐生来便有九尾,化形一次失去一尾,少于六尾便难以飞升。
“这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已位极大乘,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不必再打扰他了。”御情解释道。
她们狐族,除却上任修炼多情道的族长,个个都是痴情种,便是为了道侣,九尾失得只剩一尾,仅凭一尾飞升又何妨?
这些困难从来不是她放弃的理由。
“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虽是疑问句,嘉析却说的肯定。
她怀疑地看着御情,多年的姐妹直觉告诉她,御情在说谎。
御情闭眼,脑中再次浮现出她死前,天雷滚滚,瓢泼大雨下,封离那双冷漠的桃花眼,和他那淡漠的“不爱”两字。
她皱眉,抿唇缓和了几息。
见御情神情痛苦,嘉析轻抚她的脊背,温声道:“不想说便不说吧,放弃了?”
“不是放弃,只是情爱一事,得两情相悦才好。”御情挣开眼,硬扯出一个洒脱的浅笑。
只剩一人抓着过去的回忆不放,也只是徒增感伤。
“明白了,天下男人千千万,不行那就天天换!”嘉析郑重地拍了几下御情的肩膀,一挥手,豪情万丈道。
随后,她走到洞口,摆了摆手,“你先忙,晚上到我那去喝酒,祝你脱离苦海,不醉不归!”
“行!”御情道别,“不醉不归!我要你那坛两百年的乌酸酒!”
嘉析走后,御情开始盘腿调息。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灵力游走全身,仔细观察着情况。
神魂虽是被温养至正常水平,却是还未完全修复,体内筋脉也有些破损
疼疼疼!
御情咬牙忍受着神魂中残余的暴烈雷鸣。
她现今记起那一剑,便想不管不顾地冲进云顶宗和薄阳大战三百回合!
要不是她逃的快,现下就不止是神魂受损,而是直接神魂俱灭了。
虽然她在云顶宗时,化名为百情,呆在最不起眼的览今峰,把身份隐藏的很好,但她总有一种薄阳知晓百情便是她化形的错觉。
在她死前,薄阳引天雷之力杀她时,这种猜测达到了顶峰。
若是只想除去百情这个只有元婴修为的普通内门弟子,完全不必这样大费周折,只需在她死后,使用灭魂诀便可。
引天雷之力攻击虽可消去修道之人的神魂,使之不得转世再生。
但吸收天雷之力之人,灵体需承受三月雷电刺痛,一旦出现差错,便会伤及自身魂魄,严重者修为则会退至筑基,再不得晋升。
他不惜这样大的代价,冒着被掌门追责,被天下唾骂的风险,也要彻底除去她这个对封离无情道有威胁的内门弟子。
怕不是疯魔了!
在心里骂了一顿薄阳的御情,瞬间身心舒畅,连灵力流窜伤处的刺痛,她都可以心情愉悦地忍受了。
把自身能处理的伤修补好后,御情起身,瞥到了桌上的请帖。
是嘉音进来时放在那的。
她走近木桌,拿起请帖。
万金一尺的玉纹纸,玉白的底色,白金的字体,文绉绉的话语,繁复的纹路缠绕在薄如蝉翼的纸张之上,显现出第一宗门的尊贵。
一眼望去,一片矜贵的白——和那人一样。
御情扯了扯嘴角,抬手拂起额前碎发,把请帖随意放入左手小拇指上的储物戒中,向洞外走去。
不想了,反正以后也无关了。
嘉音还等着她去喝酒呢,上好的乌酸酒,她平时都是舍不得开的,不好好喝个尽兴,她下一次开这酒还不知是何时了。
在嘉音那开了十坛乌酸酒,喝了个三天三夜后。
御情传送回回洞,捏了清洁术,拉开被褥,摔上床,睁着眼发着呆。
酒精使得她的身体沉重困倦,这感觉很难受,但御情不知出于何种原由,并不想转动灵力排出,她盯着洞顶的双眼,迷蒙中透着清醒。
可能告别的时候会反复想起过去,就像将死之人的走马灯,想通过这些回忆再挣扎一下。
她想起了和封离刚见面的时候。
封离还是一个刚筑基的小道士的时候。
五年前,封离拜别师尊,下山历练,路过百梅山。
正值隆冬,大雪封山,小道士无处可去,冷得发抖,在梅花树下练起了剑。
长身玉立的白衣小道士挺直着脊背挥着剑,脑后的马尾随身舞动,飘落的红梅夹杂着雪花,相伴着上下翻飞的雪白剑光,构成一副雪天美景。
御情正巧睡醒,闲来无事,观赏了一会儿。
观赏着观赏着,便成了观赏小道士那张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容颜。
痴痴地望了一阵后,她心痒难耐,便出洞调戏了一把。
没成想,小道士一见到她便羞红了脸,低着头转身想离去。
御情想着,小道士纯情,她可能是把他给吓着了。
她抬起手,打算叫住封离,安慰一下他。
只是话未出口,小道士便收起仙剑,捏紧剑柄,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起那湿漉漉的双桃花眼,羞怯道:
“敢问姑娘姓名?”
御情见小道士好玩,明明脸红的紧,却还是一本正经,红唇轻启,吐出两字,“杳杳。”
这名字一听便知是小字。
话一出口,小道士面颊便红得和那煮熟的虾有得一比,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维持着面上的镇静,结结巴巴道:“杳杳姑娘,是一直在这里吗?”
御情听闻,一撩墨发,仰头勾唇,笑得魅惑,“是又如何?”
自那以后,封离每天都会带一些吃食或是精巧的首饰上百梅山来寻御情,明明是红着脸,却又装作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样子送出礼物。
御情觉得逗小道士好玩,便也会在每次封离唤她时出洞,捉弄一会儿封离。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情愫随着雪地里嫩绿的青草一点点发芽。
三月后,两人结为道侣。
他们结的是神魂印,礼仪印、灵体印、神魂印这三种结道印中最高级的一种。
神魂印一结下,便可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想法,长久下去,两人思绪交融,最终生死与共。
但封离被薄阳抓回去后,神魂印便被强行剔除。
在印记剔除的一瞬间,御情感知到了封离内心浓烈的不舍、绝望和愧疚。
所以她才会在三年前,封离再次下山,察觉到他周身专门针对狐妖设置的禁制后,多次幻化身形,想要帮他破除无情道。
可惜,三年过去,她身后的狐尾从九尾变为六尾,封离看向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淡漠。
御情根本不在乎尾巴数目这种东西,狐尾可幻化身形,那便是拿来用的,就算是要舍去八条狐尾,她也不会犹豫。
但这些不在乎的前提是,封离还喜欢着她。
若是封离不喜欢了,她做的这些,除了自我感动和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
她喜欢他,便是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但是,那人不爱她了,这些也就没必要了。
他既是已经明确说出“不爱”这两字,她便也不必抓着过去不放,浪费狐尾打扰他得道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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