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三皇子此到中州,其实是替太后来探路的。但这路,并不是单指每年皇室出游下江左的路子,他还有一事要证。
太后垂帘听政,一手操持着傀儡皇帝,这安元上下都系于她一人手中。唯独架鼓楼,自成一派。上与四大商帮往来,下与江湖外州话事。行事作风高调,连宫里几位不听朝政的妃子,都知道有这么几位爷。
而架鼓楼幕后推手究竟身居何方,坊间真真假假的消息鱼龙混杂。太后也只是说得了高人指点,才有些架鼓楼摸棱两可的消息。
擒鸿腿快,送完银票回来还不见晋玺和靳良。又勤快地把茶楼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直到确实闻不出什么血腥味儿后才罢手。
靳良是一个人回来的,晋玺随着伶郎去了二堂,而她一身女儿装实在不好出现在那种场子里。
“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这是擒鸿听了来龙去脉后冒出的第一句话。
“你大爷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帐房先生依旧在低头算着账,今天茶楼歇业,他闲着没事,又想着看看以往的账本里能不能再抠抠索索些钱出来。
“确实,你大爷的。”擒鸿舔着后槽牙,晋玺完全是个不怕事儿的主。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靳良摁着眼睛上楼,这架势是准备换衣裳。“我这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擒鸿你准备一下,同我去看看。”
“欸,咱二爷这操心的命。”擒鸿也扎了衣服,去换身清爽的。
“那还得看分谁不是。”帐房先生头也没抬,他的直觉告诉他,四堂的花费似乎可以动些手脚,这样算的话他又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擒鸿备了马车,车轮压过石路,发出轱辘特有的声儿。靳良挑了帘子望去,赌番摊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铠甲装束的兵,看这架势得是三皇子身边的近卫。
“停车。”为首的人瞧着一辆马车悠哉哉的往这边驶来,换做是寻常人家,撞着皇家出行的架势,恨不得退避三舍。而这马车竟连掉头减步都不曾有打算,似乎是直奔来的。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赶车的是个少年,嘴里还叼着半截狗尾巴草。那为首之人先见着的,是从车厢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手腕纤细白嫩。他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只可惜掀帘下车的,是个穿着茶色大褂的男子。
看年龄,得有三十多。
“快走,皇家威严,岂能亵渎。”为首之人呵斥,他身后一众将士调转了身子,半抽的剑鞘里折射出寒光。今天三皇子并没有乔装出行,而是摆够了阵仗。
“这是我的铺子,为何不能进?天子尚且能与民同乐,三皇子就要开特例了?”靳良双手立于身后,大褂的袖子半挽,露出一小截光洁的手臂。
“请回,否则休怪刀剑无眼。”为首之人见靳良抬步就往前走,刀已出鞘。
“您请便。”靳良不为所动,擒鸿走在她前面替她开路。
为首之人眼珠子随着靳良的身形,一点点移动至他跟前。不是他不想出手阻挡,只是忽觉手足犹如灌了千斤铜铁,动弹不得。
靳良二指并拢置于他手中抽出的剑之上,呼吸顷刻,宫中铁匠千锤万凿的铁器化成了粉齑。
手下近卫皆是大惊,如此力道,皇宫内都甚是少见。
“杀吗?”擒鸿做了抹脖子的动作,手里头扇子‘大义虽不杀,四方慑兵棱’那十个大字分外显眼。
“明目张胆动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靳良低声,狠狠地瞪了擒鸿一眼。
擒鸿撩帘子入室,里头的场面也不怎么好看。
三皇子手下的人将本身就在赌番摊儿里的人都押到了一起,虽然个个都是红了眼扯开嗓咒骂的赌徒,可面对刀剑相逼的情况,个个怂成了草包,抖成一团。
而三皇子和晋玺分两边坐着,三皇子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近卫。
反观晋玺,就有些形单影只了。
想必伶郎又回到三爷身边伺候着了。
“三皇子,稀客。”靳良拱手,这江湖上见人,从来都是如此礼数。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三皇子话说一半,就看见靳良自顾自地走进来。
“三皇子莫生气,气坏了脾胃可就划不来。”靳良旁若无人,擒鸿早已先两三步过去,搬了张空椅子。
擒鸿本想把空椅子放在晋玺的身侧,可靳良却随手指了个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整个大堂的立柱之下。
擒鸿虽然摸不着头脑,可还是照做。靳良落座,擒鸿站在她身后,瞧着这位置与晋玺和三皇子的位置都尚且有些遥远。
三皇子见靳良从容,外头候着的近卫也不见应声而入,转而又看向晋玺,他只是低着头转动着手里的杯子。
三皇子的话夹杂着些刀枪的刺耳,“中州还藏龙卧虎如此人物。”
“同三皇子人中龙凤而语,相形见绌罢了。”靳良瞧着三皇子风向转得快,也知他不如传闻中说的那般浅薄。
“所以这赌番摊儿,到底是谁的铺面。”三皇子眼神在晋玺和靳良之间徘徊,左手敲击着桌子。
“我的。”晋玺终于发话,他自打坐下就一语不发,只是自顾自玩弄着杯子。
而三皇子也同他耗着,直到靳良进来,这僵局才算是打破。
“既然如此,你便是大爷,那这位莫不是……?”三皇子转头,一双吊眼瞧着靳良。“二爷?”
靳良脸色未变,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三皇子熟悉这眼神,像极了太后位居高堂,睥睨四方且运筹帷幄。
他莫名的烦躁起来。
那些赌徒已被皇家的人遣散,霎时间堂内只剩他们些人。架鼓楼虽然长驻此地,可这里的居民都不清楚。若是这帮赌客没被遣散,恐怕到时候还得逐一的封口。
“三皇子此次出游,是为太后出游下江左而行?”晋玺开了口,转移了话题。在三皇子来之前,已然知晓他与靳良的身份。
“是也,再待半月之后,乃钦天监吉择黄道吉日,宫中上下皆准备妥当。”三皇子没有隐瞒,太后与天子要出游江左,在京城已经放出了消息。传到这里,只是时日问题。
“三皇子倒是敞亮人,对于我们一介草民来说,这辈子能瞻仰天子之容,足以。”晋玺已经能猜到三皇子下句想说什么了。这位从小长在蜜糖罐里的皇子,绕话的伎俩是有的,但是心思还不够深。
“此次本王也是代表皇家,来探探架鼓楼的口风。”三皇子改口,也不见晋玺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中州地界皆知镖局这一行当认架鼓楼,所以宫里头的意思,想请二爷接这个活儿。”
三皇子眼神飘到靳良身上,她像是个看客,在晋玺开口之后,便一言不发。哪怕如今话题扯到她身上了,她还是风轻云淡的垂眼喝着茶。
晋玺手里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他以为三皇子只是单纯来找茬,是为了找人投壶话骰一类的对赌。晋玺发誓他已经金盆洗手一年多了,手感早就不如从前。如今听着是为跑镖一事,悬着的心算是微微放下了。
要是对赌,还得看三爷。
戏曲祖师爷不仅追着喂饭,连博弈的祖师爷也恨不得插上一脚。巅峰时期的晋玺,都没能赢过连烧两天没下床的三爷。
这事儿也算得上是晋玺为数不多的奇耻大辱。
“宫里遣个小太监到镖局传个话的事儿,还敢劳烦您三皇子亲自跑一趟。”晋玺不是没有听出三皇子的画外音,这次出游江左,恐怕太后想让靳良作陪。
说是作陪,不过是变相的挟持罢了。
“大爷你是聪明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三皇子从腰间掏出一枚铜质的令牌,上头单写了一个通字。“三天之后本王启程回宫,到时候会有人来请二爷。”
擒鸿余光瞧见靳良点了点头。
三皇子眼神又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来回,依旧不见他们有什么反应。自觉无趣,起身准备离开。
“三皇子。”靳良抬眼,叫住了半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人。“今日这场内的阵,想必三皇子身边是有高人指点。”
三皇子的脚收了回来,他拧过头看,靳良方端地坐于梨花木制的凳上。擒鸿在她身边站着,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不卑不亢。
三皇子这才惊觉,自打他进门以来,无论是晋玺还是靳良,亦或者是那个跑堂的,都不曾展现出任何对皇家的惧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离开京都的地界之外,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二爷好眼力。”三皇子语气里头有些惊诧。“此人乃本王军师,精通奇门遁甲。”
擒鸿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在靳良面前说精通,无异于班门弄斧。
“是吗。”靳良翘起了二郎腿,身体前倾,肘关节架在椅子的扶手上。“不知军师在布阵时有没有告诉三皇子,我坐于此处便是阵眼,既能破阵也能改阵。破阵便是解阵,而改阵便能由吉转凶。”
三皇子脸色霎变,他听出了靳良话里的威胁,亦感受到了周遭杀意四起。
而后他身后的晋玺只是咳嗽了一声,那满溢的戾气敛了回去。
这转变不过几秒之间。
“说笑了三皇子。”靳良已经抬手做出了送客的动作,脸上的笑客套且生疏。“早些回去,近日镇上不安全。要是伤了三皇子,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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