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周筳韫走出巷子, 身体还有点打颤。
拒绝本身是一件很难的事，何况是拒绝自己喜欢的人, 他消耗太多元气，精神甚是疲惫。
刚刚他能感受到温玉失落与难过的情绪。
但能及自己的万分之一吗？
当初差点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他把全部情感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一旦崩塌，生活谈何意义。现在怎么再敢孤注一掷，人生太短了，短到做了一场梦醒来就三十来岁了。
不愿再闭眼去做梦了。
“周筳韫。”温玉从后边叫住他。
周筳韫没停下脚步，他不想看温玉, 径自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巷子附近没有大型停车场，大家都是见空就停。
他隔老远就看见周恂那丫头站在车旁边一边吃着炸串一边冻得直哆嗦，转着圈圈跺脚。
脖子突然被一圈毛茸茸的东西缠住, 他伸手去扒, 是围巾。他转头, 满口拒绝：“我自己有，在车上。”
温玉没听他说话，依然我行我素将围巾打好结。
“你回去就可以扔掉, 但现在戴好。”
周筳韫点头：“行，你也早点回去。还是那句话，要是精神压力大就去医院看看。毕竟你工作也挺费脑子的。”
“好。”温玉站在原地, 目送爱人离开。
他摸出手机对着周筳韫背影拍了一张照片，打开扣扣，存进情侣相册里。
他男朋友很久很久没有上线了。
像很多大学情侣一样，他们也曾约会过，但是又有点不同, 他从来不会是主动那一个。大学第一次约会，是周筳韫提出的，怕自己不同意，特地嘱咐了他的室友a告诉自己周六晚上七点学校十二分奶茶店见面，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他六点半就从图书馆出来，早早来到奶茶店点了一杯坐在角落里等周筳韫。
但到了七点，七点半，八点，九点……周筳韫一直没来。
奶茶他舍不得喝一口，想留给周筳韫。
到了十点，奶茶店要关门，他又站在门口冷风中等到十一点，寝室门十一点半关门。
他有点生气，周筳韫耍人，自己撇下所有学习时间就只是想看看他，而他竟然不来。
提着那杯奶茶急匆匆地回到宿舍，一进门室友齐刷刷地瞪着他。
“温玉，你怎么才回来！我不是跟你说周筳韫找你有事，让你十二分奶茶店见面啊！你怎么不去！”室友a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开开心心玩着游戏被周筳韫莫名一顿骂啊，现在都还没缓冲过来。他记得自己明明昨天说了遍，今天还特意提醒了一道。他也不想这么婆婆妈妈，主要是周筳韫给的实在太多了，那种责任感就愈加沉重。
室友b也说：“就是，也没有手机，联也联系不上。这半夜不回来，我们会担心啊。”实则是室友a刚在寝室闹了一通，字字句句指责温玉的平日里的罪行。
主要矛盾是温玉没有手机，学校平时什么通知都要自己去给他说，麻烦死了。他就纳闷，现在还有大学生没有手机。
温玉一言不发，回到座位上思考了一会儿，问了句：“哪个奶茶店？具体点，哪个位置。”
“南苑，靠近中通大道那家。也是离你图书馆近，你就抽一点点学习时间去见见周筳韫怎么了，耽误你前程了吗？你就那么冷血，一点人情世故也没有吗？！！”室友a压抑太久了，以前哪敢多说一句重话啊，今天就算周筳韫倒扣他的钱也要发泄，看见温玉那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就气得五窍生烟。
温玉内心涩涩的，他以为是离周筳韫宿舍楼近的那一家十二分奶茶店。
他望着还在喋喋不休指责的室友说：“非常抱歉各位，我没有手机，帮我给他道一句对不起，顺便说一句早点睡。”
几位倏然闭嘴，甚至还有点惊讶，温玉破天荒给他们道歉了，就平时那股高冷孤傲劲儿呢？
温玉没多做停留，拿起毛巾快速钻进厕所洗漱冲澡，还有十分钟拉闸熄灯，那将没有热水。
越洗心里越烦躁，他胡乱擦好身子，爬上床，怎么也睡不好。
这算是他们大学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稀里糊涂错过了，自从开学那次他吼了周筳韫以后别乱塞东西后，再也没见过了。
的确，他在宿舍里的东西没一样是自己的，全是周筳韫买的。
他很想周筳韫，半个月了，不知那个小傻瓜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适应新环境，身边交了几个朋友，是不是自己那样对他，就，就喜欢别人了，毕竟大学优秀的人多了去，而周筳韫本身也不差，年轻人一来二去很容易天雷勾地火的。
温玉彻夜未眠，次日很早出门，在周筳韫宿舍楼下等着，等到中午十二点也没见人下来，他不认识周筳韫的室友，只好逮着宿管问了句，周筳韫在哪个寝室。
宿管说，周筳韫不住这里，开学第二天申请住校外了。
他内心营生出一丝丝茫然，好像他俩没有周筳韫主动，竟然找不到彼此，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和周筳韫之间有种妙不可言的玄乎缘分，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茫茫人海找到对方。
现在呢，经历过昨天那次，他隐隐不自信，甚至怀疑起来。
思念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热切又渴望见到对方，再见不到，他觉得自己会发疯。
他得回宿舍，找舍友给周筳韫打电话。
热辣辣的太阳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校园河边翠绿的柳絮，塘里的荷花，全在看着平时俨然冷静，有寸有度的男生，如何错失形象一路狂奔。
“温玉！”
温玉什么也来不及想，骤然停下急速奔跑的步伐，双腿一软差点倒地，小口小口喘着气，脑袋缺氧发晕，他定定望着悠哉悠哉走过来的周筳韫。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食堂要是没饭了，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周筳韫提着个小袋子，笑嘻嘻地说。
温玉深呼一口气，平复好心境，“你在这干什么。”而且周筳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昨天算着也是被放鸽子了啊。失忆了？他有点看不懂。
“喏，”周筳韫掰开温玉手指，将袋子挂在他指间，“准备去你寝室送这个，你在，刚好我也省得跑了。”
“是什么？”温玉完全可以自己动手打开看，但他就是想听周筳韫说话，特别想听。
“那我说了，不许发脾气啊。”
“嗯。”温玉如火一般的眸子盯着他。
周筳韫被盯得发火，哆哆嗦嗦地说：“手机，我觉得吧，没有这个很不方便，你反正是要买的，不如用我这个旧的，旧的，我用过的。所以千万不要拒绝嘛。”他太怕温玉的自尊心了，要不然早就跟他吃香的喝辣的了。
“好。”温玉这次回答得干脆利落。
哇塞—周筳韫吃惊又意外，就这么简单？他还犹犹豫豫，期期艾艾半天想不好以怎样的方式和措辞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温玉勾紧袋子上绳线，抿抿嘴：“昨天的事——”
“没事。”周筳韫早就将昨天的不开心抛之脑后，新的一天又是不同的开始，“如果你觉得有点愧疚，不如今天陪我去吃顿午饭？”
温玉点点头：“可以。”
哎呀，简直太好了，周筳韫兴奋地拉着温玉下馆子，他没有找高级餐厅，就学校附近普普通通小菜馆。
“你想吃点什么？我都可以，你点。”周筳韫将菜单塞到温玉手里。
温玉拿到菜单，随意勾了几道，就给了服务员。
这期间周筳韫不停地拨弄自己额前的刘海。
“你新发型还不错。”温玉又那样凝视着他，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周筳韫如遭电击，刚那句是出自温玉之口？他还会关心学习之外的事？欣赏水平这么高了啊？
确实是昨天为了见温玉专门烫了个头，晚上一睡，今天这几根刘海怎么就桀骜不驯起来，偏偏爱搭在脑门上，格外不舒服。
他将手从额头前放下来，不自信地说：“可是很碍眼。”
温玉眼神一变，伸手抚在周筳韫的脑门，往上一推，没刘海的样子，再一放，“真的好看。”
周筳韫心里乐开了花，不仅仅是话鲜少的温玉夸他，还是两人肌肤相近了，奇奇妙妙的感觉。
今天的温玉很不一样，比如下一句令他大跌眼镜。
“你教我使用一下吧。”温玉从袋子里掏出手机，坦诚道：“我没有用过。”
“这，这，行啊。”周筳韫大半个身体伸过去，“按这个开机。”
温玉全程听得一丝不苟，眼睛忽上忽下，盯着周筳韫看，好像胖了啊，脸更加有肉了，还是那么白，白白嫩嫩的，被保护得很好。
“这个是扣扣，我已经给你申请好了一个。”周筳韫神色不定地缩缩手，没按进去。
温玉知道高中时大家人手一个扣扣，联络聊天基本全靠这个。他好奇地点进界面，简约清新的页面，对此充满新鲜感。
耳边少了周筳韫的声音。
他眼神一定，瞅到了我的好友下面还有一个分组——爱人。
点开，那一栏闪动着三个大字——男朋友。
他看了很久很久。这几个字像定神针嵌在他心间，波涛汹涌般的感觉涌来，紧紧包围住他，让他飘飘忽忽的，好似不在人间。
周筳韫尴尬地咳了两声，撒泼道：“我帮你申请的，收点手工费不过分吧，不许改！也不许改分组！不然我就”
“好。”温玉出声打断了他，郑重道：“我不改。”
周筳韫也傻愣着，四眼相望，“为什么答应我。”
“如果这样你觉得开心，那就这样，我希望你开心。”
周筳韫焉了吧唧，“哦，仅仅是这样啊。”
温玉不太理解周筳韫为什么听了自己的话还更加郁闷了，他有点没辙，好在服务员上菜来了。
五个菜全是自己爱吃的，周筳韫顿时气消了，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他和温玉口味有点差距的，他不爱吃辣，但温玉可以把辣椒当饭吃。
吃到一半，他仰起头，突然无比自信又神秘问了句：“温玉，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啊？”
温玉哽住，注视着那张充满爱意又期待的脸，内心也是满满的爱恋，他差一点就鬼使神差不由自住地点头了。
“好了，我收回，不问了，以后也不问了。”周筳韫掩好自己的失落，大大咧咧地夹菜。
在追温玉这件事上，他没有回头可言，结果怎么样谁去管呢。再说温玉嘴可严实了，就不知身体是不是也这样。
他想睡温玉。他已经偷偷查好男人与男人如何做、i的资料了。
相关视频也看了。好几次带入温玉的脸，整个太劲爆了，他内心暗暗发誓要把温玉干哭，叫爸爸那种！
温玉瞥见他稍纵即逝的失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吃完饭。
他喜欢，不是一点点，是非常喜欢。
后来他反反复复看手机界面男朋友那一栏，常常可以看很久，很久。
——
“周恂，你出卖老板倒挺快的啊。”周筳韫咬着牙说。
见车门开了，周恂麻溜地钻进去，“我看他，挺可怜的。”
“想想你自己，还惦记着别人可怜。”周筳韫打开暖气，摘下围巾，随意地丢在一旁。
“他送你的围巾？”周恂乐淘淘地眯眼，她是真没想到，老板竟然是gay，可惜她堂堂资深腐女有朝一日还能磕到现实里来，这不比书里好看吗。
以前在宿舍学习之余，就爱和小姐妹磕男男cp，还从来没在身边遇见过，关键，关键两人的颜值太神仙了吧。
她有些激动过头，就好像理想照进现实。
“嗯，待会儿就扔了。”
周恂多瞄了几下那灰色的围巾，眼尖的她立马指了指：“你看，那破了个洞，是手织的耶！老板，你要是确定扔，就送给我吧，我不嫌弃。”
周筳韫往旁边探了一眼，果然围巾上有一个拇指般的洞，是织的时候不小心漏针了，还没补上。
温玉的手一向挺巧的，怎么还能漏针啊。
“不扔，当块抹布也可以啊。”
周恂不说破，嘴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扣你半个月工资，听见没？”周筳韫不想扯围巾这个话题了。
“啊，我给你俩创造二人世界还有错吗，他苦苦追求你这么久了啊，老板你要是真么那个意思，就说清楚啊。”
“他就爱倒贴，就不死心我有什么办法。”周筳韫耸耸肩，他刚明确表态了，自己不同意复合。希望两个人都冷静冷静。
温玉没回话，感觉是不会放弃。
以前打死没想到，两人境况一下逆转，温玉成了当初的他，而自己竟有这般意志力，能抵抗住自己最爱的人糖衣炮弹。
果然爱之深恨之切，一时恢复不了。
“老板果然优秀，要是我，他不用追，我就从了。”
“你不是不想谈恋爱吗？”周筳韫好笑道。
“我喜欢看别人谈啊，尤其是大佬谈，那个，温玉，乍看其实和您挺不搭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成熟内敛，气质高寒，就是我们小说常形容的高岭之花，而且我看他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爱人于无形之中耶，也是痴情专一的人。而我们老板，您嘛，年轻有活力，心态简直就是十八岁啊。还爱笑，人也温暖。我一开始很难想象你们在一起时的模样，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但今天看你们从巷子里走出来的，虽然是一前一后，没有很亲密。可我莫名觉得很搭，他就像在身后守护你的骑士，你就像闪闪发光的王子……”
“你停下，不要再发挥你的想象，乱讲了。”周筳韫出声打断，听得头疼，“你不觉得很怪？男的喜欢男的？”正常人哪能接受得了这个。
“老板，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初中就接触耽美文学了，您看耽美吗？”
“什么东西？”
“就是专门讲男人与男人谈恋爱的小说，我给您推荐几部，保证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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