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哄我！
温玉拉住周筳韫的手臂, 死死攥住，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骂我吧。”
“没空，你救我一命, 我是来还人情的。”周筳韫俯视他，反手握住他的手：“我带你出去。”
“不用, 我不要你还人情。别管我。”温玉垂眸, 坐立不动。
“你多大的人了, 闹脾气？”周筳韫没想到温玉这么犟的，难道是因为刚刚袒露心声而不好意思？脑子如此好使就不会暴露出来了。
温玉声音沙哑苍凉, “没有闹脾气, 我, 自己, 可以走。”他浑身没有力气，刚刚试了一下, 腿抬不了，完全失去知觉。他没勇气去看那双残废的腿怎么样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艰难地别过头, 不再看周筳韫。
周筳韫低头盯着他冷到变形的腿，黑乎乎血肉团团, 和裤子糊一块，僵在瑟瑟寒风，指定冻成冰块了。
“ 面子能当饭吃？自尊比命重要？再怎么要强分场合。”他就讨厌温玉这样子，死要面子！烦死了！
温玉丧气地闭眼：“我只是想睡一会儿。”身心俱累, 连睁眼都成为一种奢侈, 每说一句话，嗓子就像被刀背碾过，痛到冒烟。
僵持片刻, 周筳韫重新蹲下身子，躺在他旁边：“那我陪你。”挪挪屁股，挨着温玉，拽上他的胳膊，头也蹭过去。
温玉很想转过头看看他，可脖子僵住了，扭不动，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像个废/物，动弹不得。“这里冷，你回去。”
“那你也回去。”周筳韫望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说着。
当然想回去，温玉没回答。周筳韫像个小火炉靠着他，万里冰封的世界顿时多了点温度，他背对着周筳韫，泪悄然无声又流了出来，覆盖了刚刚的痕迹。
以前不明白古人为什么要将爱情捧那么高，从贫民阶层到九重天上的神仙，无不被这二字困住。
因为他们渴望有一样东西可以战胜种族的差异，礼教的束缚，财富的沟壑，肤色的偏见。
渴望有一个人即使知道你愚不可及，自轻自贱，头脑空虚，势利庸俗，但依然坚定不移地爱你。
渴望他懂你的灵魂，理解你存在的意义，渴望他到你的世界看一看，为你秉烛夜行。
渴望他爱你所爱，忧你所忧，渴望他成为你的精神寄托，情感支柱。
所以爱情自古被人歌颂，称赞，捧高，经久不衰，永远赤诚追求。
而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种稀奇东西。
温玉纵使定力再强，今夜也控制不住了，泪水像触发了开关，将十几年未曾流过的泪一次性流了个尽。
“真是冷，来的时候也没有多穿，冷死我了。”周筳韫在他耳边哆哆嗦嗦，“今天应该只有一两度，好冷啊。”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温玉连忙转头，咔嚓一声，脖子扭动还能听见声音，“冷，快回去，别在这，求你了。”
周筳韫本也就开个玩笑，但不至于哭吧，他脸色僵住，收也不是，继续装也不是，尴尬地问了句：“你怎么，又哭了？”
温玉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他，不加掩饰：“我难过，你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在这等死吗？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周筳韫叹了口气，“我不嫌弃你。无论你怎样，我不会瞧不起你，从来没有。就算你现在腿断了，是个残疾人，我也同样尊敬你。你很棒的。温玉，我特别敬佩你，当我看见龙乔安然无恙的时候。发自内心的。你很伟大。”
周筳韫声音温润柔和，细细抚平那颗不安的心。
“可我走不动了，我动不了。”温玉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地说道。
“我背你。”
温玉摇头：“我好重，会压到你。”
“我是男人，不娇气的，来，试试，我背你。”周筳韫试图说动，“给我一个背你的机会嘛，我都没背过你。仅此一次，错过了你哭也没用。”
温玉望着他，眸中星光依然闪烁，晶莹湿润，他破涕为笑：“好。”
两个人在冷风中你一言我一句，终于达成了共识。
周筳韫将温玉身体扶正倚在树干上，自己双腿蹲开，手向后招呼：“来，到哥背上来。”
闻言，温玉笑笑，倾斜身子靠了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
确实重，但比刚刚死重死重的要好上许多，周筳韫暗数三个数，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他手抓在温玉的大腿处，小腿无力地悬挂在空中，随着主人的移动，也跟着一荡一荡的。
温玉第一次被人背，被周筳韫背，忸怩不安，总担心自己过于重，让他的宝贝累着，但一动，更增加他的负担。于是尽量保持静止。
头轻轻枕在周筳韫的脊背上，心上人就在眼前，他没什么好想的，头次觉得人生如此圆满，幸福。
周筳韫速度放缓了，一步一步稳扎稳走，温玉手帮拿着电筒照明。
“你的伤好了？”温玉想勾头去看看，克制住了。
“又不深，就进去了一点点，养两天就没事。我身体贼好啊，感冒都从来不吃药。”
“一般不吃药，直接进医院。”温玉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地面，时不时出声提醒哪哪有石头，有树杈，怎么走路近。
“哪有。”
温玉凑到周筳韫的耳边，“高三冲刺最后一月，感冒一星期不好，上早自习晕了。”
“啊，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没晕过！”周筳韫矢口狡辩，死不承认。
温玉幽幽地说：“那是我第一次背你。”
“嗯？”周筳韫脑门打出长长的一串问号，他当然被温玉背过，是在高考完那年暑假，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急不可耐地跑到他家报喜啊，顺利度假，第二天去山坡摘野桃子，从树上摔下来，那天就是温玉背他回家的。
是温玉第一次背他，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语文早自习那次，自己连续一两个月没日没夜地高强度学习，加上感冒，他实在挺不住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医务室挂着点滴，他问过语文老师他是怎么过来的。
程老师说是班长啊。
班长又不是温玉。温玉又不在他们班。
“怎么会是你。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一眼就看见你从我教室门口经过了。”温玉声音今晚也绵绵的，弄得他耳朵痒痒的。
“小脸白里透红，连鼻尖都烧得通红，难受得像只奶猫。”
“什么奶猫！怎么也得是大黑猫吧。”有人说话，周筳韫竟也不觉得累，脚步愈加轻快，速度不知不觉提高了。
温玉笑着改词：“对，样子凶，会挠人。尤其是医生给你皮试扎针的时候，几个人按住你才安分。”
“真的吗？”
“嗯，你怕疼。”温玉甜蜜地回忆，“我在你耳边哄你好久。”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周筳韫的耳尖，耳朵立马烧了起来，一路红到脖子。
周筳韫面红耳赤，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竟有这等事发生，温玉骗他的，他不会记不得的。“我不信，除非你再哄一遍。”
身体下滑的温玉将脑袋往他耳边凑了凑，嗓音绵软，像被春水浸过一样温柔，“不疼，不疼的，再坚持一下，小周周最棒了，韫韫宝贝最厉害……我给你唱首歌，唱了就不许动了喔。”
不可思议的腔调，难以置信的言语，让周筳韫心为之一震，他好像真的哪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眼泪在这一刻不争气，簌簌而落，洗涤了前方漫长幽暗的路
“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命运让我们相聚，繁华都市的日升日落，映在我们眼底，追求真理的一点一滴，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相信只要我们在努力，未来将无比绚丽，也许成长的日子里，一路是坎坷荆棘，也许一路上的风风雨雨，会溅上满身污泥……”
树林尽头是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呼啸而过的寒风，带走他越来越微弱的歌声，周遭的光渐强渐微。
下一秒，电筒从肩头滑落，手无力地垂下，一切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都在给彼此加油打气，温玉先挺不住了，力气耗尽了……
————那首歌：温亮亮《相信我们会创造奇迹》非常励志。
现在不集中在周末更了，写完就更，或日更，或隔日更，拍胸膛保证最多间隔两天。晚安~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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