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境
刺史府里，拜访太子的人络绎不绝。
好容易，白薇找到机会，和他搭话。
她俏皮地行了一礼：“那日匆忙一见，没来得及向殿下请安。”
“那天多亏了王妃，孤才能安然无恙。”崔善手忙脚乱。
抿唇一笑，薇薇心想，殷小公子果真是个好人啊。
白薇在历史书上读过他的故事，知道秋水坊的小公子性格温吞良善，当得起他的名字。可惜他是镜花水月的主人，不可避免死在大邪魔手下，没能撤出灵虚界。
薇薇对他的印象很好。
情天也感慨地说：“若是魂花带你穿成太子妃该有多好，你是有多倒霉，碰到崔绍，成了齐王妃。”
薇薇：“……”
我也没有那么倒霉吧！
薇薇很郁闷。
想到什么，她抬首悄声问：“殿下，玄晶蝶之事和那日作乱的人，有眉目了吗？”
殷善早从田刺史那里得知，玄晶蝶是齐王妃从白虎体内所得，也不瞒她。
他摇头道：“并没有，田公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可是毫无线索。”
田刺史让他瞒着齐王，但崔善觉得，绍弟为人清正高洁，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就算公冶家是他的母家，此事也必然与他没有关联。
他还是告诉了崔绍。
闲聊几句，薇薇忽然想到——
典籍里说，秋水坊的功法，十分严苛，要求修习者洁身自好，若是破身，对修行大大不利。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好几年，应该已经圆过房了吧？
在幻境中破的身，那这身，算是破了，还是没有呢？
她好奇的杏眼，不住地打量太子。
少女直白端详的目光下，崔善白皙的面皮，渐渐染红。
他慌乱地垂眼。
在当事人面前想这样的事，薇薇也很不好意思。
轻咳了一声，她垂下眼睫。
“多年未见王爷，王爷光彩依旧，让人惊叹。”不远之外，纪千柔温柔如水，盈盈对眼前的青年说。
齐王夜谒太子，是秘密行事，那晚她并不在场。
崔绍温和地说：“娘娘的风采，也一如既往。”
纪千柔注视着他——
青年白衣玉冠，眉目作山河，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想起玉莲那日所说，齐王欲纳的妃子，与自己十分相似，纪千柔唇角微扬。
“当年在宫中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眨眼之间，数年的光阴荏苒，一闪而逝。”她低垂脖颈，露出一片雪肤。
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回答。
心中微诧，纪千柔掀眼望去，只见青年薄唇死死抿紧，眺望着一个方向。
纪千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积雪的水榭旁，太子和齐王妃相谈甚欢，似是说到了什么，太子脸红垂首，齐王妃也羞赧低头。
想要和太子攀谈的人很多，薇薇被挤开。
她也不恼，索性去找田子敬。
瞟一眼她渐远的背影，崔善表情失落。
田家的根基在上都，田子敬此来江州，是为曾祖母祝寿，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去。仙盟有规矩，盟内功法不可外传，但这里只是镜花水月的秘境，也就无所谓这些规定。
将答应他的功法手默一遍，白薇放下紫毫：“白玉镯之事，他日我会亲自上门送还赔罪。”
她思来想去，白玉镯不可不要，但让田子敬偷来，总归不好。
田子敬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什么？”
田子敬支支吾吾：“爷爷已经知道了……”
白薇：“……”
“那天……那天我去偷拿，当场被抓了个正着，去你家送白玉镯的下人，也是爷爷吩咐的，不是我吩咐的。”
白薇：“……”
“爷爷说寿宴那天的事，还没有谢过你，白玉镯不能当年你的聘礼，就当谢礼好了。”田子敬说。
薇薇无语问：“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田子敬搔首：“我一被捉住，当场就把你卖了，不好意思跟你说。”
白薇：“……”
那你现在就好意思了？
当面向田刺史道谢后，白薇抬头望向天空，日轮当午，她心急回去聚攒灵气，孟总管也说，崔绍不会在刺史府久留。
谢绝田爷爷的留饭，薇薇找了一圈，没瞧见他的身影。
见到齐王府跟来的下人，她招手让对方过来。
“王爷呢？”
她出门没有备马车，单独回不去。
下人恭敬回话：“回娘娘的话，王爷早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离开。”
白薇：“……”
下人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色：“王爷说，娘娘既然如此喜欢这里，干脆住下好了。”
白薇：“……”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刺史府呀？
一肚子郁闷，薇薇向刺史府借了马车，赶回齐王府。
几天后，在灵镯的帮助下，白薇攒够入梦的灵气。
夜色幽幽，她披散乌发，握着白玉镯，靠在引枕上。
这一次施展入梦术，薇薇不打算直接去殷小公子的梦里，而是崔绍的梦里。
情天不能理解：“为什么？”
抿了抿唇，薇薇义正辞严：“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弱点，再说了，我还从来没用过这种法术呢，要是伤到了殷小公子的识海，那可不好，讨厌鬼皮厚肉糙，就拿他练手好啦！”
她态度坚决，情天只得说：“那好吧，入梦后要注意的事项，你都记住了吗？”
白薇郑重点头。
仙盟的典籍记载，梦境是分层的——
其中前三层是浅层梦，后面则是深层梦。即使是仙魄，擅自进入他人深层次的梦境，也极其危险。
这也意味着，在进入第四层梦境之前，即使灵气没有耗尽，她也必须赶回！
“还有，”情天补充道，“梦境中的白雾是危险的象征，如果被白雾拖走，会落入虚无海中。”
薇薇当然知道虚无海。
典籍说，没人知道虚无海具体是什么样子。
如果梦中落入虚无海，身体和魂魄未死，却永远再也醒不过来。
“另一条，”像每一个担心孩子的家长，情天喋喋不休，“你擅闯他人的梦境，是没有实体的，除非你想到梦境主人的时候，他正好也在想着你，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你不要抱有期望。”
薇薇也不觉得，讨厌鬼做梦还会想到她。
想到什么，她突然说：“我记得书上说，如果梦境相融，闯入梦中的人，也能拥有实体。”
情天呸了一声：“你才不会那么倒霉！”
薇薇吐了吐舌头。
她明白情天的意思，梦境相融，是和落入虚无海一样危险的事，但很少有人知道。
握着白玉镯薇薇想，天生邪魔的梦境，会是什么样子呢？
清净山的小寮里，管修贤看瞥了眼床，又望向身旁白衣玉冠的青年。
他侧脸英俊，没有表情。
数天之前，东方厚拿出融梦术。这门法术，不可直接令人进入他者梦境，却可以将不同人的梦境相融，管修贤推演检查过，法术本身没有问题。
而今天，就是计划之中绍儿和太子融梦，争夺委虒赐福的日子。
雍国人人知道，神兽委虒会在新皇登基的那些日子，降下试炼，但身为三大英杰后人的他却清楚，事实不是这样。
在新皇登基前，试炼就会展开。
管修贤很早就知道，绍儿害怕做梦。
十几年来，他没有一天，能睡一个好觉。
认下他这个亚父的第一天，绍儿就请求他，找出能不让人做梦的法术。
绍儿性情冷异，没有和他讲明，在梦中都遭遇什么，但通过只言片语，管修贤推断出，他每天的梦里，都会有可怕的白雾，这些白雾，将他拉入一个恐怖的地方。
在那里，他遍体鳞伤。
后来，他选择再也不做梦。
阖上门的一瞬间，管修贤向屋内投去一眼。
月光清冽，青年不言不语，修长的身影，被孤寂冷然包围。
白薇走进落雪的黑夜。
她素衣蹁跹，罩着一件红色刺绣斗篷，脸上有迷茫的神色，纤细的身体，淡得仿佛一道虚无的影。
“这就是梦境吗？”轻喃一句，白薇伸出手。
大雪纷纷扬扬，冰冷的雪花，穿过掌心，落上地面。
果然没有实体，垂眼看着手心，她心想。
手指动了动，薇薇手指之间，金光漫漫，一张小弓，渐渐显露形状。
梦中没有实体，但好处之一，就是随心所动。
薇薇擅用弓箭。
这把弓，是师兄特意为她打造，在十三岁那年，送给她的礼物。
看着手中金色的小弓，少女小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到达真正的灵虚界，见到千年前的师兄呢？
情天声带疑惑：“别发呆了薇薇，快看这是哪里，有没有觉得眼熟？”
白薇游目四顾，只见黑夜之下，屋舍连绵，华美精致。
“风荷园？”她大吃一惊。
讨厌鬼梦到的这个地方，分明就是没有被天雷毁灭前的风荷园！
他怎么会梦到风荷园？
刚一思忖，天上有雷声滚过。白薇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闪电，如同白色游蛇，撕开漆黑夜幕。
几个宫女手提琉璃灯，转过廊角，走了过来，从她身边经过。
她们望着天空，面露惊恐。
“怎么好好得，突然打雷，是要下雨了吗？”
“王妃还在生产，这场雷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突然想到什么，白薇面色一变。
“情天，我知道风荷园为什么会有天雷之气了！”
她跺跺脚，提起裙子，向一个地方飞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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