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渡

渡口送别，执手相看泪眼。

        你爽朗一笑，故意别开头不去看我，风轻云淡地开口：“哭什么！”可我透过氤氲泪光，看到了你眼尾的红痕。于是，我懂了你的不舍。

        晚舟未至。你提议把酒言欢。女子待字闺中，本不该饮酒的。可我不从，今夜，不醉不归吧！

        到驿站提了两壶酒来，米黄色的小坛子。你递了一壶给我，接着一甩头，洒脱地将木塞吐到一边。

        “先干为敬了！”你没照拂我，兀自豪饮，有酒水顺着下颌留下来，你用衣袖抹去了。我笑你洒脱，小心翼翼地拧开木塞，高抬右手用大袖衫挡住面容了，再将酒壶送到嘴边。不出意料被呛到了，这酒太过辛辣，惹出眼泪来。

        你拭去眼角薄泪，冲我神秘一笑，对我说了句“等着”，接着又小跑到驿站去。回来时不再空着手了，你问小二借来宣纸两张，一枚小碟，一支细毫。

        小碟上墨迹未干，又有些旧了，自顾自地凝滞。你也不嫌，蘸了陈墨去，摊开宣纸，认真而潦草地写下一个“妻”字。

        “自当来归，携吾妻去。”你不羁的面容此刻格外认真，我点头笑看你，轻易出口：“我信你。”

        骤雨偏急，檐下滴滴淅沥。晚舟不待两旖旎，催离人远去。我撑油纸伞送你至桥头，你三两步一回首，叮嘱雨大，快些归去。

        渔歌唱晚，小舟过轻山，渐若无音信。从此渡口远眺，此情谁寄？

        年年长相忆，一针一线绣鸳鸯，期盼君来信。于是三年春，锣鼓响，马蹄疾。是你来了。我的郎，此刻已是兵部侍郎的你，荣归故里，为把前缘续。

        红妆锦绣，花灯如昼。合卺交杯，结发盟誓。从此后，我便是你的妻。我拿绣好的对对鸳鸯给你瞧，堆叠起来，竟有小腿高了。你心疼地打量我的手，允我余生，寸步不离。有暖流划过心头，我竟落下泪来。

        能回来便好啊！我最怕的，是你一去不返了。若是那般，让我守着满心的期待，如何善终呢？幸好，是你。

        再至渡口，是一双人了。我随你一同回京，你去哪儿都跟你。小舟缓缓前行，青山一座座，都抛到脑后去了，我们渡过万重山，直指春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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