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赤子痴儿

谢氏家主只在外打点好了陛下派来的天使，又等谢姝被杖完了才入内。

        沉夜寒风涌入，撩得谢姝皮肉刺痛。

        “阿姝，我的好女儿~”

        谢姝疑心自己或许是听错了，因为往年只有在谢氏已故家主夫人祭日时，谢氏家主才肯认她。

        忽如其来的疼爱，暖进谢姝心底。

        暖到谢姝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受过的重重苦难、自己方才所习以为常的割血侍主。

        “阿姝，疼不疼？”谢氏家主又问道，也趁着谢姝未起身之际挤出了泪水挂在脸上。

        伪善的模样，谢姝见过很多次。

        可为了那一点点就算是假的爱，她也会信任、从命。

        “家主……”谢姝喃喃道，未得准许，谢姝始终不敢喊一声父亲。

        谢氏家主疾步上前，本想拥她入怀。

        但见她血衣斑驳肮脏，也终于只是生疏地摸了摸谢姝的脸，温言细语唤道：“好孩子，叫爹爹啊~”

        谢姝眼波流转，着实可怜，唇瓣轻颤，却始终唤不出独属于太子妃对眼前人的称谓。

        “阿姝，你不想认爹爹了？是爹爹没护住你，是爹没用~”

        “不是！”谢姝急忙否定一派自谦话语，心头横生一笔愧疚，催动她解释道：“母亲的祭日，今年还没到的，阿姝怕，叫完这一声后，今年便没有了。”

        一年一次，因为难得，所以分外珍惜。

        谢氏家主顺着谢姝的话又道：“若今日阿姝给陛下说了别的话，百年的谢氏也将会毁于一旦，爹爹也会丧命~！”

        “可阿姝现在也不想死。”

        谢氏家主本以为给谢姝一点小恩便会再次令她舍生忘死，可不想谢姝会答出这话来。

        “爹的好女儿，当年谢氏一族为保下你犯了欺君大罪，你真的忍心看到为你付出之人一个接一个去死吗？”谢氏家主老泪纵横，反问谢姝。

        “谢氏生我养我，于我有恩，我当报答，可……”

        “阿姝！爹的好孩子！”

        不等谢姝说完话后犹疑之处，她便溺死在了谢氏家主的父爱之下。

        门外天使催促，温意脉脉又如烟消、似云散，飞快地不见了。

        “阿姝，谢氏荣耀全系在你一人口中！”

        “那阿姝该说什么？”谢姝带着自我崇高感，即将走向毁灭。

        “揽罪，不要牵连谢氏，尤其是太子妃殿下。”

        这次，谢姝又像往常一般顺从地点头应允。

        她靠着一点点爱过活，不辨真假，使人不忍苛责。

        谢姝也绝非净无瑕秽的赤子，她手中鲜血淋漓，身后血债满满。

        被拖回堂上，谢姝先开口问道：“陛下可否给我一次身由自己的机会？”

        “太子这良娣当真有意思，得了恩典后还不忘讨恩典，”陛下饶有兴致地笑道，“身由自己~？谢良娣先说说是什么身由自己的机会。”

        “我想选择如何去死。”

        待谢姝答完后，陛下反问：“就这么简单，为什么？”

        “因为我一辈子，没当过一个正常的人，没选择过如何活，所以想试试……选择。”

        陛下在心中暗叹了声苦命人，看着谢姝眉眼间动人如斯，反而多了些不解，“谢姝，‘静女其姝’，姝，乃好貌也，良娣父母应该很疼爱良娣，是谢氏族中何人？”

        “我不懂这些话，陛下答应吗？”

        正好困意来了，陛下打了个哈欠，也不再追问谢姝父母是谁。

        只道：“金口玉言，朕答应你自行选择。”

        谢姝闻言，唇边勾起一摸浅淡的笑意，风吹即散，却也明媚可人。

        见者，莫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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