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池慕寒给母亲行了礼，问道：“娘亲，孩儿适才从静安王府回来时发现家门口栓了一匹高头大马，好像父亲的战马，难道是父亲回来了？”
因为南疆局势骤紧，池吟风已经半年没回将军府了。
“是你父亲回来了，还带着池云鸠。”
因为半年未见到父亲了，池慕寒容色惊喜，兴奋地问：“他在那儿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史夫人手中的犍稚骤停：“刚回来，见过了老夫人就直接去了二太太的房间。”
池慕寒听了面露阴翳：“父亲没来看过娘亲吗？”
史夫人冷哼了一声，怨尤道：“因为你舅舅的事情，只怕你爹再不会来我这边了。”
池慕寒双眸惝恍。自己的父亲虽贵为大将军，但他骨子里却非常胆小怕事，特别是对朝廷里的风吹草动最是敏感。
南疆战事如此要紧，须臾不敢掉以轻心，陛下在这时候突然将大将军召回京城只怕不会是好事。
父亲肯定也预感到了这点，于是打算极力撇清跟史家的关系，故而冷落了娘亲。
看着史夫人一脸的愁苦，池慕寒安慰道：“父亲是担心受到舅舅事件的连累，但慕寒却认为我们池家不会受到牵连。因为舅舅并没有罪，陛下心中也是清楚无比。他这样做无非是打算削弱舅舅的势力，好将太子的人派去南楚。南楚如今国内动荡，镇守毗邻此处的边疆不会太困难。但南疆的战事却一直断断续续，最近又有一触即发之态，临阵换帅可谓大忌。况且，我大哥和二哥也都因南疆之战为国捐躯，皇上也不会不感恩池家所做的这些贡献。”
提到池慕白和池慕雪史夫人又是一阵心痛，自己为池家生的这两个儿子个个骁勇。当年南疆战局最为吃紧的时候敌军兵临城下，池吟风却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慕白和慕雪奋勇杀敌击溃敌寇，又于郎党山歼敌十余万最终迫使南疆帝君请表乞和，北周的都城如今只怕早被踏成平地了。
史夫人哀思惆怅。自己对池家其实是有着莫大的功劳！然而夫君如今却连一面都不肯见，说不定还会休了自己。史夫人因心中忧愤失声痛哭，半晌不止。
忽听门外小厮说道：“启禀大夫人，老爷让三公子去清宁堂询问今日相亲之事。”
“婚姻要父母之命，为何父亲不来荣禧堂与娘亲一起询问？”
小厮回道：“这个小的并不知情，看样子老爷还有其他话要问，似乎大夫人不便参与。”
史夫人气得直哆嗦，自己嫁给池吟风二十余年到如今他连说点话都要背着自己。
小厮又道：“老爷还吩咐说，三公子今日务必要穿得规整些，今晚二夫人为迎接大将军凯旋设了家宴，除了老夫人，老爷，二夫人以外，三夫人，小姐，四公子，肖姑娘也都要来。地点就在二夫人的清宁堂。”
史夫人扶额，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只撇下自己的宴席啊！
池慕寒斥道：“仗都没打，凯旋个鬼！你去回老爷，就说我不去了！”
小厮急忙跪下，央求道：“这可是家宴啊！池家阖家欢聚，三公子若是不去老爷必然是会怪罪的。”
“阖家欢聚，那为何没有我母亲？”
“小的只管传老爷的话，老爷只说请三公子去，没说请大夫人。”
“混账。”
池慕寒抬脚便将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小厮踢倒在地，然后回去荣禧堂一屁股坐下说：“你去回老爷，说娘亲不去，我也不去了。”
史夫人哀叹道：“不必了，既然老爷铁了心不想让我参加，我还去作甚？难不成去看人家冷脸儿吗？你对他使性子只怕正和了某人的意，到时候在老爷面前添油加醋，只怕老爷连你也会冷落了。自从你舅舅坏了事儿，我们史家就算倒了，我现在是人微言轻，你可得保护好自己。”
小厮见状，也是怕得不行，忙磕头央求道：“三公子快去赴宴吧！不然老爷怪罪下来我小命休矣。”
史夫人也跟着连番的劝说，池慕寒这才站了起来，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嗔怪道：“好狗不挡路，还不快滚起来。”
小厮忙起身，满脸堆笑：“我带三公子去。”
“难道我不认识路吗？”
池慕寒剜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小厮挨了打骂并不在乎，反而轻轻一笑，径自来到了后院儿。
正时春末，后花园遍植的榆树槐树已覆满了绿色，一片盎然。他顺着羊肠小路来到花园的秋千架前，却见上面正坐着位身形玲珑的白皙少女。
“回肖姑娘，事情办完了。”小厮恭顺地说道。
肖凤姐忙问：“大夫人和三表哥是什么反应？”
“他们都很生气。”
肖凤姐“哈”地一笑，欢快地轻荡了几下秋千。
她要的就是这个。跟着，肖凤姐从荷包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说道：“这些银子你拿去吧，买几身新衣服穿。将来我还少不了用你的。”
见了财帛，小厮的眼瞳立时放大了数倍，连声道谢，收起银两就走了。
虽然身上没落什么灰尘，肖凤姐仍然下意识地掸了掸穿着的那件杏黄色的锻纹缀花罗袍。
她噗嗤一笑，暗咐：这下说不定三表哥为母动怒会跟姑父打起来，那样一来史夫人就会更不受待见了！而自己的姑母肖夫人务须说就会借机起势，最终控制将军府的大权。
这也是她们肖氏一门多年来的夙愿。
“看好戏去！”她想着蹦跶跶地一路朝清宁堂方向走去。
肖家本来也曾是北周国的名门望族，后来遭到沈昌一案的牵连，几乎与沈氏家族一同倒台。在此之前同样出自肖家的池老夫人一直控制着大将军府的内宅权柄。
后来，肖家败落，陛下听从了那亲王的举荐开始重用史青松。这使得史夫人跟着也在池府扶摇直上，同时她的儿子又特别争气，纷纷在军中显露出峥嵘，最终致使池老夫人大权旁落。
肖凤姐走到清宁堂附近，突然顿下脚步，换成了蹑足潜踪的“猫步”。
隐隐地，她可以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交谈声。但肖凤姐没有选择进屋，而是侧身站在窗户边聆听着。
“如此说来，静安公主的行为确实有些怪异。”
说话的是大将军池吟风。
肖夫人臆测：“莫不是她死而复生邪祟附体了？人死了肯定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那静安公主把脏东西带回了阳世间？”
“夫人莫要说此种愚昧的话。”池吟风一副反封建的昌明样子，捋着长髯说道：“我倒怀疑复活的那个并非是真的公主。”
这话说的真没错！
面对夫人的诧色，池吟风郑重其事道：“我恐这是敌国的阴谋，他们的奸细易容成静安公主的样貌混入王府，实则是为了颠覆我北周政权。我想多半是南疆人干的，只怕也有南楚的参与。”
夫妻二人互相脑补，气氛复又喧嚣起来。
正热烈地争论着，池慕寒突然说道：“不，小公主只是喝多了酒在撒酒疯而已。”
“依为父的看，此事没那么简单。”池吟风声音异常果决：“我看这桩亲事咱们还是退了吧！”
肖夫人忙跟着附和道：“对，对。咱们池家这种门第也不稀罕公主的什么金枝玉叶！我听说那个公主都被人甩过一回了，而且对方还是个普通人。如果她这般的性子你都能忍，反而会让外头的老百姓笑话咱们池府爱攀高枝儿，倒不如一介百姓。这婚姻啊，门当户对自然重要，更要紧的是知根知底，我看，找个青梅竹马的比什么都强！”
肖凤姐知道姑母在说自己，心中一暖，暗咐：“姑母关键时候还真想着自己，替自己说话。”
池吟风名字虽然文雅，但内在却是个五大三粗的草包，哪里料到夫人的高瞻远瞩？他考虑的是史青松原是静安王爷提携的旧将，如今史家遭劫，自然应该距离他们越远越好，以免让皇上寻找到打击自己的借口。为此，他连自己的原配夫人都不见了。
他问儿子：“慕寒，你觉得此事如何啊？”
池慕寒缄默了一阵儿，突然说道：“孩儿觉得，仓促退亲只怕不妥。一来，这门亲事乃是梅娘娘极力推荐的，梅娘娘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她的面子不能驳斥。再者，那小软也并非外界盛传的那般泼辣，她无非是酒后乱性，况且，我怀疑她这种行为也是有原因的。”
在肖夫人面前池慕寒自然不能说是她侄女从中作梗导致，却很委婉地点了肖凤姐一下。
虽然池慕寒并不知道肖凤姐此时就站在窗户外面，但这一点却让她心中骤然一惊。
池吟风冷哼一声，嗤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池慕寒不语，但脸色绯红。
池吟风看出儿子的羞耻，更加不满，正色说道：“再漂亮的容颜不过终究是副臭皮囊，大丈夫应志如鸿鹄，怎能沉湎于美色当中？”
他说得大义凛然，十分正派。但身边的肖夫人都看不过去了。
别人不知，她可知道自家老爷是个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色厉内荏的伪君子，且好色成性。三夫人卫氏本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且笨嘴拙舌。只因生得妩媚妖娆，便被老爷收为侧室，这才有了小女儿池莫离。
肖氏还清楚，老爷瞒着史夫人在外面还建了诸多外室。因地位日渐低微，为讨得老爷欢心肖夫人还曾帮主池吟风安置那些女人。对此，池吟风很是感动，还与她增加了颇多走动。
实则，肖夫人心中早已妒火中烧，帮他隐瞒无非是达观的权宜之策。她暗咐：待我们肖家重振雄风了，老娘非得将那些狐狸精一个个除掉不可！
池吟风续道：“况且，如今史青松被查，那王爷又是他过去的老上级，如今这敏感时期尽量不要与史家产生瓜葛，以免陛下生嫌。”
池慕寒听罢，突然冷道：“难不成这便是父亲不理娘亲的原因？池家举行家宴，阖府人等都来了，为何不唤我母亲？”
池吟风见儿子如此态度，心中愤懑，只是家宴一事他着实不清楚，喝道：“慕寒，谁允许你与父亲这般态度？我何曾说过要举行家宴了？”
肖夫人见状忙道：“是我叫厨子多炒了些个菜，又备了酒水打算替老爷接风。原是请了老夫人和卫夫人，本来也打算请大夫人的，可是最近大夫人整日的吃斋念佛，我张罗的一桌子酒菜大多是荤腥，怕她冲了佛主，这才没唤她来吃。”
池吟风蹙眉，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如今池家落得什么样的结果还不清楚，接个哪门子风啊？我看，酒席就撤了吧！”
“是。”肖夫人喏喏地回道。
池吟风复从新落座，眄着池慕寒问道：“你莫不是喜欢上那公主了？”
“正是。”池慕寒不暇思索地回答。
窗外的肖凤姐听了心中一凉。
这下可糟了！
她心知，虽然姑母生下了池云鸠，但他毕竟是庶出，即便在努力也无法承袭家业门楣。因为北周国虽无法律上的背书，但禁止庶出继承家业确实不成文的规定。小门小户的百姓就算了，但池家可是贵族，这个霉断不会触。
南阳王与皇上斗争了一辈子，输就输在自己是庶出的身份上。所以，陛下极其忌惮庶出这两个字，如此一来，能够继承大将军爵位的只能是长房史夫人的孩子。
但池慕寒乃是一介文人，按律没有承袭武将爵位的资格。所以，能够承袭爵位的只有池慕寒的儿子。务须说能够嫁给池慕寒是肖凤姐的最大心愿。因为这样不仅可以使肖家从新在池府夺权，更重要的是这权利还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池吟风是一介粗人，算计不到这层关系，然而肖凤姐伶俐狡黠，早看破了这些。
不怕反派势力大，就怕反派有文化！
(https://www.tyvxw.cc/ty22643387/4206509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