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文登镇茶摊问路 伍老爹指明方向

　　说话之间，种子韬和温淑花一脚就踏上了文登镇的土地。落脚的地点就在伍老爹的茶摊，这里地处文登镇的十字路口，两间低矮的瓦房前面，有两颗老槐树，槐树下拉着一个布篷子，伍老爹的茶摊就摆在布篷子下面。

　　种子韬要了两碗茶和一包茴香豆，还有几块五香茶干。一碗茶下肚之后，温淑花要去上茅房，种子韬借这个机会，向伍老爹请教了两个问题：

　　当然，这两个问题可不是贸然提出来的。而是进行了一些必要的铺垫的。

　　“老人家，您高寿啊？”

　　老人竖起大拇指和食指，在种子韬面前比划了一下。

　　“八十岁，身子还这么硬朗，难得啊！”

　　“不行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啦！”

　　“老人家，您这茴香豆和茶干的味道不错啊！”

　　“这话不假，在文登镇，就数我家的茴香豆和茶干好吃啊！”

　　“老人家，您贵姓啊？”铺垫已经差不多了。

　　“免贵姓伍，队伍的‘伍’”

　　“姓伍，您这种姓可不多啊！”

　　“这位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章，文章的‘章’”

　　“文章的‘章’，这种姓也很少啊！”

　　“老人家，此地有没有姓章的人家？”种子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有想到，这一碰，还真碰上了。

　　伍老爹指着杨柳村的梨花坞，告诉种子韬，那里就住着几户姓章的人家，这种姓在此地就这几家。梨花坞的后山上有一棵高大的枫香树，树上有一个硕大的喜鹊窝，

　　“那么，这几户章姓人家有没有在部队里面当兵的呢？”

　　“有啊！”伍老爹告诉种子韬，章老大的儿子就在部队当兵——不过，是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当兵，还当上了团长，去年春天回来过一次，好家伙，那阵势可大了，连刘县长都来了。

　　事情就这么巧，在温淑花回来之前，种子韬已经想好了要去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最后一个要去的地方。这也许就是种子韬的宿命，在他自己所设定的人生履历表上，一定是把梨花坞当作一个新的起点。人生的算盘，有时候是要靠自己去拨弄的，但如果超出了那个框子，那就不是你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付了茶点钱，告别伍老爹之后，种子韬带着温淑花向南穿过一片树林，又穿过了一小片竹林，来到独木桥前，种子韬一辈子都没有走过这样的独木桥，温淑花连看都不敢看，“独木桥”在俗语里面可不是什么好词，它和“阳光道”是一组互相对立的意象。种子韬人生地不熟，他并不知道，到梨花坞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葫芦口。不过“葫芦口”这个名字对种子韬来讲，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在古代神话里面，凡是被收进葫芦里面的都是一些妖魔鬼怪，其命运和结局都不怎么好。总之，不管种子韬选择哪一条路，都将是一条不归之路。

　　种子韬从工具箱里面拿出一把斧头，到竹林里砍了一根竹子——竹子有一丈多长。他先把行李和吃饭的家伙送过河，然后背起温淑花，手拄着竹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过了河。

　　种子韬按照伍老爹的指点，进了梨花坞的后山口。

　　他放下担子，让温淑花在路口歇歇脚，自己勘察了一下地形，他向西，先到狼子沟转了一圈——狼子沟和梨花坞之间有一座山头，距离比较远，他又向东，到小鬼沟走了一趟，梨花坞，他没有去，他要和目标保持一定的距离。章国森可不是一个泛泛之辈，千万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

　　小鬼沟只有一户人家，在这户人家的西边有两间坍塌的破屋，里面长满了杂草，在破屋的右前方有一间摇摇欲坠的厨房，没有门，站在门口朝里看，屋顶透着亮光。

　　钟子韬走了进去，厨房里面有不少地方长着营养不良的、又长又细的杂草，屋子的南墙边有一个灶台，没有锅，锅沿已经坍塌了一大半，烟囱只有大半截，屋顶以上的烟囱倒塌在屋顶上。

　　种子韬决定就把家按在这里，这里和梨花坞仅一山之隔，下有竹林，上有杂树林，便于监视目标的活动情况，站在竹林和杂树林里，梨花坞的情况尽收眼底，还有一个更理想的观察点，那就是梨花坞后面的松树林，站在松树林里，能看到所有人家的后院。

　　种子韬返回后山口的时候，看见温淑花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这个人拄着一根拐杖，腿脚有点不方便。他就是唐大胆。

　　温淑花已经把种子韬编好的故事说给唐大胆听了。这个故事无非是，北方到处打战，他们夫妻俩居无定所，逃难到此，身无分文，正想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歇歇脚，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唐大胆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地方，就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去住，唐大胆所说的地方就是小鬼沟。

　　有什么不敢住的，只要能有一个安身睡觉的地方，就是乱坟岗和阎罗殿也行啊！

　　种子韬挑起担子，带着温淑花，跟在唐大胆的后面，穿过松树林，来到了小鬼沟，这正是种子韬看好的地方。令种子韬大喜过望是，破屋东边的这户人家就是唐大胆的家。

　　唐大胆把小鬼沟的故事讲给种子韬听，钟子韬认为这完全是天意。种子韬和温淑花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不露声色地住进了小鬼沟，成了杨柳村人。一九四七年春天，正是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时期，村子里面多一户人家，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从此以后，小鬼沟又多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的名字叫做钟世杰，过去那个种子韬已经不存在了，女主人的名字没有变，还叫温淑花。

　　钟世杰在唐大胆夫妻俩的帮助下，凭着他的木匠手艺，仅用两三天的时间就竖起了两间房子和一间厨房。

　　刚开始，钟世杰在杨柳村帮助人家打家具和盖房子，随叫随到，只要管饭，工钱随便给，不久就和大伙儿混熟了，温淑花也逐渐适应了农村的生活，很快就跟着大家下地干活了，她虽然是一个妓女，但十六岁之前，他就在河北农村和泥巴打了七八年的交道，没有她不会干的活。既然要过几天安稳的日子，那就得凭力气吃饭。

　　很快，种子韬和温淑花就融进了杨柳村人的生活。

　　种子韬正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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