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愉快的游戏
“是吗?”以利脸色一沉,“那没能去天堂、留恋人间的鬼魂,她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安徳·托里斯已经死了,石堡也已经空了,你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这样,你的女仆和厨师也能安心去天堂了。”
烛火随着以利厉声厉色的话语声微微晃动,淡薄的火光映照在油画上,壁炉前女仆和厨师的面孔显得格外沧桑暗沉。
厨师人偶从厨房探出脑袋,对着他们远远张望。
梵妮呆楞在原地,面无表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逐渐皱紧眉头,如果她有流着血液的身体,那么此时此刻一定是一张涨得通红的圆脸。
“那就来玩一场游戏吧,如果你能在天亮之前找到薇尔,我就放他离开,相反,如果你没能在天亮前找到他,那他必须留下……”
没等梵妮说完,以利直接上前扼住她的喉咙,将她高高举起,“大人都是很忙的,可没功夫陪小孩子玩游戏。”
梵妮没有挣扎,而是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是不是不敢玩了?”
以利没和她废话,直接用力掐断了她的脖子。梵妮的身体倒下,头颅“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滚向墙角。
“兔子问它,你在干嘛,天色晚啦,早点回家。蝴蝶问它,你在干嘛,大风来啦,早点回家……”
空灵的歌声从四周传来。
以利知道他刚刚毁坏的只是一具人偶,要杀死梵妮没那么容易,况且她已经是一个鬼魂了。
“麻烦死了。”
他踢开了地上的人偶躯体,往门口走去。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躲在厨房门后的身影终于冲了出来,手持着锋利的菜刀,再次向以利冲来。以利头也没回,反手关上了餐厅的大门,吹灭蜡烛,迅速将烛台卡在两扇门的把手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门震了一震,但以利没有多管,直接离开了第二层,走进塔楼,往楼上走去。
第三层和第二层都已经搜过了一遍,第一层是宴会厅无法藏人,薇尔只可能被藏在第四层的某个房间里。
月光照进塔楼,女仆正站在上层的阶梯上等待着他。
“客人,请问你有看到我家小主人吗?”
“我还想问你,有看到我的伙伴吗?”
女仆神态自若的脸上乍现出一抹笑容,随即拔出藏在身后的一把轻剑,径直向以利刺去。
以利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刀迎接刺来的轻剑,短刀与轻剑不断地碰撞,点点火星闪现在光线微弱的塔楼内,并不断往阶梯上方移动。细长的剑身在狭小的塔楼内很难应对灵活的短刀,女仆被连连逼退。
“别太得意忘形了,小子。我年轻时可是托里斯家族的剑术教师。”女仆将手中的轻剑从阶梯上扔下,然后抽出背后另一把体型更为巨大的斩剑,继续与以利刀刃相接。
形势立刻发生了转变。斩剑剑刃阔而薄,挥砍而下的力量更是野蛮霸道。以利不得不化攻为守,但是轻小的短刀又如何承受住这份重压?随着斩剑一次又一次的劈砍,终于,短刀“咔”的一声一断为二,幸好以利反应迅速,立马向后退去,躲开了剑刃。
以利环顾身后,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在了石堡的第四层,赶紧一个跃身离开塔楼,进入第四层的走廊。没有了烛火,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回头看了眼即将追上来的女仆,直接快步走进黑暗之中。
在以利的印象中,前面不远的墙边架着一副手持宝剑的盔甲,虽然是装饰性的宝剑,但至少也是个武器。
耳听得身后脚步声渐进,以利靠着墙加快了脚步,最后,在一具冰冷触感的物体前停下来脚步,他伸手去取盔甲手中的剑。
还没摸到剑,盔甲突然一颤,等以利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腰处一阵刺痛。
“游戏要提前结束了。”盔甲内传来梵妮的笑声。
以利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他抬手握住剑身,将剑从腰部拔出,然后用这把沾满自己鲜血的剑将盔甲斩成两半。只怪自己太大意了,既然梵妮是鬼魂,那么当然也能够附身在盔甲身上。
一分为二的盔甲“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以利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是一团粘腻的湿热,但现在也懒得管这些了。
“麻烦死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怨。
以利继续向前走。他讨厌这蒙蔽他双眼的黑暗,渴望黎明的到来,但是,他必须在黎明到来之前结束这场幼稚的游戏。
“薇尔!”
以利向着冗长的走廊呼喊,但是无人应答,回应他的,只有循序渐进的脚步声。他“啧”了一声,知道那个缠人的女仆很快就要追上来,这里漆黑一片的环境对他不利,赶紧随手打开一间房门,躲了进去。他倒也不是觉得以他的实力打不过那个女仆,只是在黑暗中交手,胜负变得难以预料,而且他的目的是带薇尔离开这里,并不想做太多无谓的纠缠。
以利靠着墙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女仆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后,便逐渐远去了。
以利松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出去继续搜寻薇尔的下落,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前在厨房从天而降一个手持菜刀的人偶,以利生怕这次又掉下什么难缠的东西,赶紧向后退了两步。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是几声“吱吱”的叫声,原来是老鼠。
以利放下警惕,随即回想起了一个细节——石堡内部确实只有四层,但是晚饭后梵妮带着薇尔参观的那座最高的天台明显比整个石堡高出一截,现在想来,那座天台之下极有可能隐藏着一间阁楼。
他拿上剑,离开了房间,此时那个女仆早就不知去向。
以利没有多思考,直接顺着塔楼的阶梯继续往上。既然已经猜到了薇尔的位置,就不必再拐弯抹角,直接手段粗暴点,了结这场无聊的游戏。
此时正值凌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天台上凉风习习,深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星光,只有一轮惨淡的弯月,在那里孤独地俯瞰着大地。
以利跳上天台的石砖护栏之上,从百米高空向下俯视,不禁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恐高的症状。他将剑系在背后,看准了天台下方最为接近的一个窗户,深吸一口气,轻轻一跃,从护栏之上跳下。然后在窗户与自己即将擦肩而过时,迅速伸手抓住窗沿,整个人悬空挂在石堡外墙之上。
以利忍着腰部的疼痛,爬上窗沿,用剑打碎窗户的玻璃,跳了进去。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这间房间比石堡内其他的房间狭小许多,也破旧许多,四处堆放着各种废旧的杂物。
以利的正前方是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他打开门。外面是一条狭窄且漆黑的走廊,散发着一股木头发霉的气味。
“薇尔!”以利边向前走边呼喊。
话音刚落,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声沉重的砸门声,然后再次陷入死寂。
以利手持着剑,警惕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走廊并不长,没有几步便来在了那扇门前。以利手起剑落,门被一劈为二。
以利一脚踹开门,一团由无数个人偶残肢组成的巨型物体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先是一愣,随即注意到人偶残肢间有一条修长的手臂,正努力挣扎着想要从残肢的束缚中挣脱——那是薇尔。
“梵妮,游戏结束了。”以利对面前诡异的巨型物体道,“按照先前的约定,薇尔得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一颗披散着橘色长发的破旧头颅转向以利,做了一个鬼脸,“只有大人才需要信守约定,小孩子才不用呢。”
这一晚,以利已经忍耐了很久,此时此刻,心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了。
他脸色逐渐阴沉,语气也冰冷起来,“那好,我今天就教会你一个道理,不是所有大人都会像你的父亲一样宠着你。”
说完,以利径直冲向这堆残肢组成的巨型物体,右手伸进残肢的缝隙间,从其中拖拽出一个发着淡蓝色光茫的瘦小身躯。
这是一个面容丑陋、四肢枯瘦的小女孩,完全看不出那是梵妮的真身。
以利扼住她的喉咙,将她强行拽离那堆残肢。脱离了梵妮控制的残肢瞬间散落在地,惊起一波浓厚的尘土。
薇尔从残肢堆内爬出,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放开我!”
梵妮整个身体被悬空举起,她奋力挣扎,但是以利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半毫的怜悯。
“对不起,我信守我之前说的话。”
以利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你到底想怎样?我都道歉了。”梵妮奔溃。
以利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薇尔,问道:“受伤了吗?”
“没事,就一些擦伤而已。”薇尔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但还未起身,整个身体突然往下一沉,手肘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怎么了?”
“好像……扭到手肘了。”
以利眉头一皱,右手突然松开,就在梵妮正要落下,却还没来得及落下时,以利再次猛然抓住她的脖子,但是这一次,梵妮的身体在触碰到以利指尖的刹那,从内而外碎裂为无数的玫瑰花瓣,在冰冷的月光中飞舞、飘零,最后落在那堆破损的残肢之上。
“梵……梵妮呢?”
突然出现的绚丽画面让薇尔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死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刚刚那是什么?”薇尔睁大着眼睛看向以利。
“是我的能力。”以利的双眸在月光下平静如水,“我们这些被黑暗选中的人,在成为魔族的那一刻都被赋予了不同的能力。克雷尔的能力是‘眼睛’,我的能力是‘消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薇尔用另一只手支撑着从地面站起,走到以利的面前,质问他道,“她只是任性了一点而已,她没有恶意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包容这样一个捅了我一剑还把你弄伤的孤魂野鬼?”以利正视着薇尔,反问道,“不仅浪费了我的精力,还耽误了接下来的行程。如果你出什么事情,甚至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可……”
“我们魔族做事只考虑全局的利益,我已经够有耐心了,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薇尔垂下了头,他看到了以利腰间的伤口,原本雪白的衬衣被染上了一片鲜红。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下去吧,天快亮了,下面还有两个家伙在等着我们。”
“嗯。”
阁楼的出口并非与塔楼相连,以利找了很久才在一间房间内找到了通往第四层的木梯。
“没想到这石堡还带有‘阁楼’。”薇尔感慨道。
“这里曾经也住着一个大家族,需要隐秘的房间来藏一些东西。”
“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落总是从贫穷开始的。”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废弃的人偶?”
“人偶虽然不会变老,但是只要是东西就会变旧。”
二人从第四层顺着塔楼往下走,走到第二层时,看见餐厅的门缝间传来火光。以利本想视而不见,直接离开,但他知道那里有人在等他,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餐厅内的壁炉不知何时生起了火,将整个餐厅映照成暖洋洋的橘黄色,但是这温暖的橘黄与此时的季节显得格格不入。
穿着厨师服的人偶坐在壁炉前,用细长的铁铲翻弄着烧成赤红色的木炭,女仆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以利和薇尔,梵妮的人偶一动不动地躺在女仆的怀中。
“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的招待。”以利对女仆道,语气里却不带有任何一丝感谢的情感。
“我们该感谢你才对。”女仆背对着他们,“我们只是听从主人的遗嘱,照顾好她,但是能够给她想要的生活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以利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女仆叫住了他,“餐桌上是这次定制人偶的费用,麻烦带给巴特先生。”
以利往餐桌看去,桌上放着一袋钱。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以利问道。
“这次订购的人偶还放在一楼的宴会厅里,麻烦把我们带去山腰的小溪旁,那里有一片草地上,我们常常去那里野餐……”
女仆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倾斜,栽倒在了地上,厨师人偶回头来,用他那两个黝黑的空洞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仆,垂下来那张破旧不堪的脸庞。
两具躯体一动不动。
“他们……”薇尔心中有许多感慨,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们之所以会遗留在人间,是为了完成梵妮父亲交给他们的使命,现在梵妮已经不在了,他们也能安心去天堂了。”以利转身,拿起桌上的钱袋,离开了餐厅。
二人来到石堡的宴会厅,打开两个木箱,里面是梵妮订购的两个人偶——其中一个是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带着一副眼镜,正是油画中的安德。另一个是橘色卷发的少女,看面容和身形,是“长大了”的安妮。
最后他们把梵妮、安徳、女仆以及那个破旧不堪的厨师人偶一起带到了山腰的小溪旁,但是那条小溪早已经干枯,草地也长满了灌木与杂草。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薇尔问以利。
“先去看医生吧。”以利坐上马车的驾驶座。
“你的伤……要紧吗?”薇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他自己也非常惊讶,身为神族的他竟然在关心一个魔族,真是奇怪!
“无碍,魔族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壮,只要不是毙命的伤都没多大影响。快上车吧,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曙光穿过茂密的枝干,刺痛了薇尔的眼睛,他抬手遮挡,“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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