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钤玒馆 > 1.第一回 凤仪坡前侠义援手 璧山城中君子报恩(1)

1.第一回 凤仪坡前侠义援手 璧山城中君子报恩(1)


  天边,残阳似血。

  璧山城外凤仪坡,本是我出门最爱逛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今日出来散心,站在这里,却时时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我心中总是慌慌的,觉得不对劲,转身便要离去。

  霎时间,林中的鸟被惊飞。

  竹林深处似传来刀剑相击之声,声音渐近,卷起阵阵沙尘,日暮归巢的鸟被惊得久久不落。

  我暗道不好,忙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才藏好身,树林里突然冲出一个人。

  我吓得紧紧贴在巨石后面,只探出脑袋远远偷看。

  那人一袭白衣,脸色苍白,胸前通红一片,脚步踉跄,跑得十分不稳,没几步便摔倒在地。

  树林中瞬间飞出十几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忙死命捂住自己的嘴。

  白衣人一闪身从地上弹起,又交上了手。他明显是受了重伤,加之十几个人一齐围攻,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我一时头脑发昏,明知自己功夫不怎么样,还是从怀中摸出一瓶迷药紧紧攥在手中,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群人。

  斗了十几个回合后,白衣人手中射出一串暗器,挡在前面的黑衣人一时躲闪不及,露出一个缺口,白衣人趁其不备抓住机会立刻飞身出来,和那群人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窜上去,将手中的迷药向黑衣人迎面洒去,那些人着了药,霎时间被蒙了眼睛,晕晕乎乎站不住。

  一晃神的工夫,我只觉身上一轻,有人搂着我的腰飞了出去。

  逃出去有几里路,我渐渐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白衣人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吓得手足无措,忙掏出帕子给他接着。雪白的帕子登时染得通红。

  我这才发现,他手腕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滴血,看着都疼。我想了一圈,手边什么也没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忙解了绑头发的绢带给他扎住伤口。

  “你还能走吗?”我焦急道,“不赶快处理伤口,你会死的。”

  他满脸雪白,唇上一丝血色也无,重重的气声几乎盖过了他的嗓音:“能。”

  “再坚持一下,我家就在前面璧山城,我们得赶在宵禁之前回去,公子可以去我家治伤,等入夜宵禁便安全了。”我费了老大力气将他扶起来,将他一条胳膊架在我肩上,搀着他一步一步往城门口挪。

  “迷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得快点,等药效过了便麻烦了。”我死死拽着他袖口,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再栽倒。

  谢天谢地,总算平安进了城。

  我脑中飞速思索着,我家离城门太远,这人怕是坚持不到,采兰姐姐家中开的悬壶堂就在前面不远处,不如将这人送到那里去。

  “公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大夫了。”我艰难地转过头,不停地和他说话,就怕他失血过多睡过去。

  他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我忙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脸:“醒醒醒醒!别睡!”

  我带他进了悬壶堂后门,开门的恰巧是半夏,一见我拖回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大惊失色。

  “姑娘这是怎么了?!”

  “半夏!正好正好!赶快给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屋子安置下!”我松了一口气,“采兰姐姐呢?”

  “我我……我们姑娘在前头药房呢!”

  “快去叫姐姐来,别声张。”

  半夏一时反应不及。

  “愣着做什么快去呀!”我急得直跺脚。

  采兰姐姐一进门便变了脸色:“呀!文卿你这是怎么了!伤哪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胸前被血染得透湿,应该是那人手腕上的伤口渗出来的血。

  “姐姐我没事,是他,他身上的血,你赶快给他治治!”不知不觉中我声音已带了哭腔。

  我将那人扶到床上躺下,他的手已冰凉,虽是看着我,可目光明显越来越迷离。我打了个冷战,竟是真正感觉到那人离死亡如此之近。

  “半夏,去打热水来,再拿干净的纱布,棉布,白酒,油灯。快!”采兰姐姐的声音沉稳干脆,让我的心定了几分。

  半夏虽年轻,却也是自小跟着姐姐行医的老手,不必姐姐吩咐,早已将所需之物备好。

  “剪刀!”

  “纱布!”

  “金创药!”

  那人已昏迷过去,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

  采兰姐姐是处理伤病的行家里手,那人交到姐姐手上,我也可以松一口气。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热水已换了十数盆,盆盆都已被染得通红,采兰姐姐总算将他的伤口尽处理干净了。

  “都收拾好了。”采兰姐姐擦了擦手,“你怎么了?伤着没有?快过来给我瞧瞧!”

  “姐姐,我无妨。”我道,“我身上的血皆是那个人的,他怎么样了?”

  “都是皮外伤,伤势虽然很重,但万幸没刺中要害,利器上也没带毒,性命无忧。只是失血过多,我给他喂了保心丹,得好生休养一阵子。”

  我彻底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呢!脱了衣服让我瞧瞧,万一有伤口可怎么好!”采兰姐姐急道。

  “姐姐你别急,”我忙拽住姐姐的袖口,“我当真没事,看着吓人,其实皮都没有擦着一点。这次还多亏了姐姐给我的防身迷药,要不哪能这么轻易脱身。”

  “怎么回事?”采兰姐姐满面疑惑,“这人究竟是谁啊?”

  “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就……今天傍晚去城外凤仪坡玩,看见十几个人围着他下死手,我一时着急就将他救下来了……”我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得不行。

  “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把他救回来!万一是坏人呢!我给你迷药是万不得已时防身用的,不是让你自己冒险去救人的!”采兰姐姐陡然提高了声音。

  “可……总不能见死不救罢……”我自知理亏,还是忍不住争辩。

  “文卿,我知道你心善,可是太过心善有时是会惹祸的你懂不懂。他是什么人,那群人又是什么来头,为何追杀他,你半点都不知道就敢去救人。你看看他身上这些伤,刀刀都是想要命的,万一那些人伤了你可怎么好?!”采兰姐姐越说越气,一指头戳到额上把我怼得晕头转向,“你说你平日里乖巧伶俐,从不做出格之事,怎么一惹祸就惹个大的,当真是昏头了!林叔父知道此事吗?”

  “我……这不急着救人,连家还没来得及回,今晚回去就和爹娘说,要打要罚,我自己担着。”我自知犯了大错,“姐姐别气了。医者父母心,我知道你不是怪我救了这个人,而是怕我受伤才动了气,左右我也好好地回来了,姐姐别管我,安心将他治好就是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人突然醒来,挣扎着坐了起来。

  “哎你怎么起来了,躺下躺下!”采兰姐姐忙要扶他躺回去。

  那人却执意不肯,我只得拿了枕头给他靠在身后。

  “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今后必当报答!”他脸色尚雪白,却要行大礼。

  我忙扶住他,笑道:“不必客气,玳艺救公子不是为了要报答,采兰姐姐愿意施展妙手更别无他想,公子不必太在意。”

  “在下白素清,表字知净,敢问姑娘芳名?”他深深一揖。

  “在下林玳艺,表字文卿,这位是李杏林,采兰姐姐。”我笑道。

  “林姑娘,李姑娘,素清还有要事,不得不先行一步,事后一定亲自登门向二位姑娘道谢。”他挣扎着竟要下床。

  “白公子,你现在的伤势可不宜奔波,最好留在悬壶堂休养一阵子。”采兰姐姐菩萨心肠,纵使方才训斥了我,对病人,她可半点都不马虎。

  “这点伤不足为虑,素清今夜确有要事,不得不走。”说话间,白公子已起身披了衣裳。

  门外似有嘈杂之声。

  “公子既如此说,杏林也就不强留了。若是伤势有反复,随时可到这里来找我。”

  “姐姐,我送公子出去。”我笑道,“等会回来找你。”

  才出了房门,在后院就见城中东方似有红光,不知是怎么了。

  我扶白公子出了后门,行礼笑道:“公子多保重,后会有期!”

  未及公子答话,悬壶堂的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过,见了我忙停住脚步行礼:“请林姑娘的安。林姑娘您怎么在这?”

  “你这是怎么了跑这样急?”我奇道。

  “五味斋那边走水了,我们赶着去帮忙救火!”

  “五味斋?!”我吓得当时心就停了。

  五味斋是我家隔壁的一间酒楼,若是起了火,恐怕林府也不能幸免。

  我拔腿就跑,才到登云街口,就见火光冲天。

  我大惊不好!

  一路跑过绸缎庄胭脂铺茶庄,火光越来越亮,烟气也越来越冲。

  等到了跟前,我呼吸骤停。

  五味斋并无燃烧的迹象,那火,分明是从隔壁烧起来的。

  隔壁,就是林府!

  家门大开,丫鬟小厮提着水慌忙进出,还有些被烧伤的被烟呛着的躺在路边□□。

  我环顾一圈,竟未看到爹娘,也没有我贴身丫头织忆的影子!

  “姑娘!姑娘你回来了!”母亲身边的大丫头青砚眼尖瞧见了我,丢下水桶哭着跑过来。

  “青砚,我爹娘呢?”我死死抓住她。

  “老爷夫人……被困在房里了,现在还没出来!”青砚哭道,“火势太大了,我们进不去。”

  “爹爹!娘亲!”我懵了片刻,转身便要往府中冲。

  “你不能去!”竟是白公子拉住了我,“火势太大进去会没命的!”

  “你放手!火里面的是我爹娘你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失了理智疯了一般吼到。

  “好,我陪你!”

  话音未落,他拽着我跑进府中。

  院中火势比外面看起来更大,而火势最凶的,竟是爹娘住的屋子!

  “这边!”到了屋门口,我才发现屋门已被烧得变形根本打不开,整间屋子被熊熊烈火围了个密不透风。

  白公子不知从哪寻来一根横木,使尽全身力气向门框砸过去,门“哐啷”一声巨响倒了下去。

  屋里的烟火让人根本无法睁眼,灼人的温度几乎能即刻把人烧化。

  “爹爹!娘亲!”我一边哭一边嘶喊,眼泪还未留出眼眶就被火舌舔干,“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呀!”

  “那边是不是有人!”白公子喊到。

  寝屋门口隐隐约约趴了两个人。

  “爹爹!娘亲!”我疯一般冲过去。

  爹娘已不省人事,怎样叫都不醒。

  “得马上出去!林姑娘你带夫人先走!快!”白公子已将爹爹背了起来。

  我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娘亲背起来就往外冲。

  冲出屋门时,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冰冻了下来。

  我们将爹娘平放在地上,我叫他们,可是他们都不愿醒。

  “爹爹,娘亲,我是小花,你们快醒醒!求你们了!”我一边哭一边轻轻摇着娘亲,“快醒醒啊!”

  爹爹突然剧烈地咳了出来。

  我惊喜道:“爹爹!爹爹你醒了!”

  “小花,小花!”爹爹死命攥住我的手,“书房……书房……”

  “爹爹你说什么?书房?”

  “好生进学……保护好……自己……”

  爹爹的手松了下来。

  “爹爹……”我呆住了。

  “小花,”娘亲缓缓睁了眼,眼神迷离却始终努力停留在我身上,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照顾好自己……”

  那一眼,直望进了我的心底。

  我将爹娘扶起来,轻轻靠在我肩上,就如小时候,我靠在他们肩上一样。

  我抱着爹娘,在院中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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