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错过
为了不引人注意，眼下穿的是一套粗布的衣裳，项圈也被藏在了衣襟里面。
那人的马匹奔腾而过的时候，顾镜黎分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似悠悠兰草，绽放在山谷一般。
不等顾镜黎捕捉，便消散在了夜里疾雪之中。
等到马蹄声远了，山匪们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方才那个人是谁啊，太可怕了，不会是哪个寨子里面的人吧？”
“你看他像是土匪的么？一看就很有钱。”
“那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打劫了他？”
刀疤男一脸无语：“你傻么你！你看他一副死了亲爹，去寻仇的样子，谁打劫谁还不一定！”
“快走，一会儿他改变了主意，回来拿我们泄愤就糟了。”
众人被说的后脖子发凉，没人敢再“乌呼”了，架着马往端河上游奔跑。
夜又长又黑，雪又冷又急，那男人与山匪错开之后，奔出去了二十多里路程。
马儿实在受不了了，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男人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在雪地里面滚了一圈，冰冷的雪落在了他的脸上，好一阵儿，他才艰难的起身。
他走到了河边，取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憔悴而疲惫的脸。
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薄唇苍白毫无血色。
他踉跄地走到了河面，掬了一捧冰冷的水，将脸埋在了水中，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尽了，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他取下马背上的行囊，从里面取了一把草料丢给了马儿，他抱着包袱随意地坐在了雪中。
他从包袱里面取出了一块冷掉的肉夹馍，细腻的油脂已经凝结了，他机械地塞入了嘴巴里面，像是尝不出味道一样咀嚼了起来。
这是早上贤妃替顾镜黎准备的，顾镜黎还来不及吃上一口。
肉夹馍太冷了，太干了。
君璟承一日一夜半梦半醒地沿着端河追了二百多里，他一口饭都没吃，方才又喝了冷水，油腻的肉夹馍也吞下去，整个胃里一阵翻滚。
君璟承一侧头，便没忍住吐了出来。
突然，不远处，河边的石头上，挂了一个东西，金丝的布料，点缀着几颗珍珠。
君璟承心头一震，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他冲了过去，从水中将那片布料捞了起来。
是半截袖子。
他不会看错的，是顾镜黎今日穿的礼服的袖子。
君璟承站了起来，冲着湍急的河流喊道：“阿黎！顾镜黎！顾镜黎！”
夜风割裂了他的声音，空旷的雪地里面，他显得那么渺小。
“顾镜黎！顾镜黎！”
君璟承知道，这个希望太渺茫了，顾镜黎中了千斤坠，动弹不得，掉入了端河。
千斤坠会带着她沉入河底！
等到她断气了，千斤坠才会失去作用，她的尸体会被冲起来，往下游走。
君璟承曾将绳子绑在腰上，潜入了顾镜黎掉下去的地方找过，他前前后后，忍着冰冷的水下去了二十多次，都没有找到顾镜黎的尸体。
他本来抱着期望，顾镜黎身边有王儒生，顾镜黎会不会解开了千斤坠爬上来了。
顾镜黎会不会还活着……
可看到这破碎的袖子，君璟承才万念俱灰。
连衣服都被冲到了这儿，那他的阿黎呢，他连尸体都看不到……
他本来以为，眼泪已经干了，再也流不出来了，可此刻也如湍急的河流一般汹涌。
他死死抱住了怀中的袖子，将脸埋在上面，袖子上，已经没了顾镜黎的味道了，只剩下血腥味，和河水的冰凉。
杀意在君璟承的心里头疯涨，他哭着哭着，喉间便发出了冰冷的笑声。
他不会放过朔日教任何一个人。
他会屠尽朔日教的每一个人，用他们的鲜血与人头祭奠顾镜黎的亡魂。
君璟承用内力烘干了衣服上的水渍，他宝贝地将衣服揣在了他的怀中，贴着他心口的皮肤存放着。
他低语道：“等我替你报仇了，我就来找你，别过忘川河，别过奈何桥！”
死，一点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顾镜黎魂飞魄散，又或是回到了她口中的另外一个红尘。
君璟承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君璟承连想都不敢往这上面想。
只要微微一动这个念头，心口的疼，便会让他浑身颤栗，四肢痉挛，比以往任何一次发病，都要疼。
阿黎……
“啊切！”顾镜黎在冷风之中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有一种无力感，手脚都微微发麻。
她想，大概是取心头血留下来的后遗症吧。
此时，刀疤男已经带着顾镜黎和小弟们回到了郁凤寨。
“走。”刀疤男拽着顾镜黎的衣服往里面走。
他兴冲冲地喊道：“老大，老大，我们抓到了一个斧头寨的奸细！”
里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当真！给我带进来，我马上杀了他，把人头挂在山顶上，看斧头寨的还敢不敢嚣张！”
“是！”
“进去！”
顾镜黎被推了进去。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她头上的袋子，直接取了下来。
顾镜黎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一双眼睛明亮闪烁着光芒。
比顾镜黎还矮了半个头，十七八岁，还挺可爱。
大眼瞪小眼时，郁凝霜的眼中倒映着顾镜黎的模样。
好美啊！
这是郁凝霜看到顾镜黎最真实的想法。
紧接着，顾镜黎眼中的小可爱，炸了。
她抡起拳头，一拳头砸在了刀疤的头上：“你傻还是瞎，你看不出来啊，这是个奸细么？这特么是个仙女！你把谁家的千金给我劫了，你给我送回去！你给我送回去！”
刀疤一边逃跑，一边说道：“不是，她一个人在野外烤火，烤兔子，怎么看都不正常！老大！老大，你不信，你问她！”
郁凝霜停了下来，缓缓走到了顾镜黎的面前，她抱拳说道：“对不起啊，他们搞错了，你是哪家的，我送你回去？”
顾镜黎眉峰微挑，这山匪还挺有原则！
顾镜黎想了想，捂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我，我是妙都陈家的，叫做陈若若，陈太傅是我爹，我们家被人陷害，要抄家，我一路逃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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